他惊愕地站起身来。
身边侍立的小太监立刻关切道:“顾老爷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顾玄永回过神来,忙笑着摆了摆手又坐了下来。
“顾大老爷有事尽管说,我师傅吩咐了让我好好伺候您呢。”小太监长相很机灵,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客气,任谁见了都不免心情愉悦。
顾玄永连说不敢,脸上也挂着笑意。
袖中的手却暗暗握紧。
此处毕竟是行宫,乃是天子偶居之处,他来送布料被内务府的公公在一处宫殿的偏殿中招待已经算越矩,但向大人不觉得,他便没说出扫兴的话,可方才惊鸿一瞥见到的大人物分明配了刀在身侧,昨夜见到的将行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侍卫们竟然视而不见吗?
还是说,跟在那大人物身后的侍卫们便是同一波人?
行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其间必定有蹊跷,说不定也正因如此,向大人才会又将他留下来吃晚饭……
可他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又能对那些大人物起到什么作用呢?
顾玄永想不通。
但他知道,守在身边伺候的向太监的徒弟,分明就是来监视的……
已经没有办法轻举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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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接过向太监恭恭敬敬捧到面前的茶,浅啜了一口便放下,道:“工匠们已经准备妥当,今晚便会行事。”
向太监闻言一脸欣喜,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菩萨保佑,这次可一定要成事啊!”
天知道他已经在这个破落的行宫呆了多久了,每年大多数时候连油水都捞不到,唯有皇帝驾到避暑之时能在昔日一同进宫如今在紫禁城里伺候的掌事太监面前抬得起头……倘若这回真能找到,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回紫禁城应该不是问题。
姜维不置可否,只看他一眼:“陛下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国公爷放心。”向太监忙答道,脸上有隐隐的得色:“年纪大些的宫女和太监已经清点好了,有些还是经历过当年那次地动的,多活这么多年也够本了。对了,还有一户商户,是保宁那边被使来做替死鬼的,有了这些人,事情会更偶然……”
陛下说过,既然告诉百姓们是地动,那自然就是真的地动。而地动……当然要有人死掉才叫地动啊。
男人摆了摆手不欲多听这些细碎的安排,起身道:“这些事你自己小心看着便是。”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些人死不死在姜维眼中并不重要,宫女太监们本就是将命卖与了皇家,生杀予夺皆不由自主,而所谓的商户之所以钻进这个圈套,多半也是因为贪心。保宁这个字眼在他耳边划过便走,他并没有想到顾家身上去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况且,即使他想到了,决定也未必会发生改变。
毕竟是让他夜不能寐的顾家啊。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此行的最大目标并不是发掘玉玺并掩盖真相。
“……庆王爷稍后也会过来,届时进了里面一切听王爷安排。”姜维淡声嘱咐。
向太监闻言忙低头应是,暗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这一次陛下竟然派了两个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过来,尤其是驰骋沙场数年的镇国公……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但他在这些人这些事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不敢多说,只望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姜维点点头不再多说,抬步走出宫殿,身后的侍卫们快步跟上,黑色甲衣下整齐划一的动作令观者望而生怯。
镇国公边走边扶上腰间佩戴的宝剑,眉头微拧:也不知道今夜,宝剑是否又要染上血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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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全楼是朝山山脚下方圆几十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只可惜离朝山稍远,行商们往往会多走一段路在更近的酒馆客栈里住下。尽管如此,酒楼中宾客还是往来如织,络绎不绝。
“客官,您的酒来咯!”伙计麻利地抽下肩上的抹布将桌上擦得更干净了些,颇为殷勤地将一坛酒和两个酒碗摆好,目露期盼地看着两个穿着不凡的少年。
像这种小孩子他们见得也不少,半大不小的年纪,最喜欢学大人喝酒打牌那一套,大酒楼也是必须来一趟长长见识的,这样的孩子经验不多,往往出手阔绰,酒楼老板捞不到多少,他这个伙计倒说不定能赚一笔不菲的赏钱。
可惜这伙计注定要失望了。
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倒了半碗酒抿了一口,忽地眉头皱起,气呼呼地将整坛子酒扫在地上:“什么破酒啊,这么难喝!”
伙计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这么屁大点孩子,懂什么酒?
周遭的人也是一静,旋即无奈地摇摇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任性,跑到人家酒楼来闹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酒是我们酒楼的招牌,也许您年纪太小,不合口味,等大一些便不觉得了。”伙计好脾气地解释,看向更大些的少年,有几分求助的味道。
谁知看上去十分沉稳的少年也倒了半碗酒尝了尝,皱起眉头:“真是难喝。”
伙计脸色变了。
“看到没有,我哥哥都说你们酒楼的酒难喝,说,你们是不是想骗钱?”
“这位小公子,我们酒楼的酒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您是来找茬的吧?”伙计也没了好脸色,不客气地对少年道:“酒既然不合客官您的口味,您就请便吧,只是酒钱得照付。”
小男孩叉着腰瞪起眼睛:“我们只喝了两口,凭什么付钱?”
“凭你把酒坛子都打碎了!”
“那是你们自己做的东西太差!”
坐着的少年默默无语看着两人争吵,末了悠悠地道:“没带钱出门,真是不好意思了!”
伙计大怒。
他的直觉没错,这俩人就是来找茬的!
他正要嚷嚷着去报官威胁二人,谁知二人竟然更拽了:“你不管事,我们要见你们掌柜的!”
“掌柜的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西凤!”
一道声音却忽然在楼上响起,伙计狠厉愤怒的神情龟裂。
“哈哈哈西凤……”小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女孩子吗?”
“才不是!”他恶狠狠地咬牙。
裴掌柜已经踱步而下,上下打量闹事的两人一圈,在看到年长些的少年腰间佩戴的玉牌时脸色顿时一变,轻咳道:“罢了,来者是客,老夫便和你们谈谈。”
男孩子得意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西凤,路过时不往悄声又打趣了一遍他的名字。
西凤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眼,却又见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唇角也勾了勾,笑看他一眼。
竟然被两个毛孩子这么嘲笑,不活了!
西凤掩面奔走。
二楼上。
背手等候的裴掌柜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立刻回身,恭敬地向着顾定延一拜:“小主子安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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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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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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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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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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