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一边用帕子擦着被白氏使劲揉捏过的手,一边踏出了雁鸣堂。
没去理睬听到消息络绎不绝赶来的管事和丫鬟婆子,她瞥了白英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她本就有心膈应膈应白氏,便在里面加了些有异味却没什么功效的药材转手递给白英,谁知这丫头竟然又在外面加了层“包装”,连她看着都觉得不像样子。
白英知道她没动真怒,便只在一旁呵呵地笑。
小姐的教训得听,教训蛮不讲理的老太太也得做。
顾西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得庆幸她瞎了眼没看着。”
不然正常人恐怕都无法下咽那么难看的药丸。
主仆俩在廊下立了会儿,和邵氏点头告了别,不多时李氏也从里面出来,携了顾西的手拍了拍:“今日辛苦了,回去略歇一歇吧,明日也不用早起请安。”
顾西望着她神色中难掩的疲惫与落寞,虽于心不忍,但也无计可施。
这种兄弟阋墙之祸,李氏作为母亲夹在中间,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但姜晴容的执拗并非一日两日便能打消,有养母之死在前,她也不可能大度到坦然原谅姜晴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女俩各怀心事分了手,顾西刚出院门便看到了在簌簌往下落雪的樟树下立着的顾定延,不由愣了愣。
见她出来,顾定延眼睛亮了亮,大步迎了上来:“没事吧?”
“没事。”
是放心不下她吧。
她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挽起顾定延的手,笑嘻嘻地同他说起方才发生的事:“……太夫人一闻到那味道,就吓得不敢吃了……幸亏白英……”
少年少女清脆的笑声落在空旷的雪地上,显得格外悠远绵长。
那头邵氏一回到房中,便见陆氏迎了上来:“……没刁难你吧?”
小姑子素来与她婆婆不对付,邵氏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将白氏眼睛大好的消息转告了她。
陆氏撇了撇嘴,显得有些失望:“瞎了还是一桩好事呢,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邵氏无奈地笑笑:“总不好连累了无辜的人。”
想起上午发生的事,陆氏也有些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我当时想到阿元也是属鸡的,又刚刚上了身,被骇了一跳呢……”
邵氏眉梢动了动,有些意外:“当真?”
陆氏点了点头,不欲将儿媳妇攀扯进来,便笑着转移了话题:“有了今日这一出,你也算是还了人情了吧?”
“是啊。”邵氏笑着颔首,心间却隐隐生出奇怪的感觉:难道当时那孩子死活不要她的医药费,便是想到了今日的用处?
可人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说不准,他是知道了这府里有什么人想害他,提前准备的一个后手罢了。不过倘若没有哥哥即将升职的圣意传到小姑子的婆婆耳朵里,或是她坚持不进京,今日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样算来,倒是那孩子运气好了。
可她想起属相和顾西相同的石氏,心中却隐隐有着顾虑和不安。
按理说,对一个小孩子没必要设这种复杂的局,倘若是用在身怀姜家嫡系血脉的石氏身上,倒还有一些信服力……
一想便想远了,她回过神来便转移了话题:“……今日怎么不见国公爷?”
她在姜家呆了十年,看得最多的便是镇国公姜维对白太夫人的孝心,按理说白太夫人出了这样的事,以他孝顺的性格寸步不离地陪着也不足为奇,怎么今日这么大的事他却不在场?
陆氏闻言也有些奇怪:“……昨日接了线报说又有胡人间谍在通州附近作乱,他带了人去抓人,这会儿都还没有消息……”
“许是抓完人进宫面圣去了,耽误了些功夫吧。”邵氏劝慰道。
陆氏也点了点头:“……带着十数个金吾卫去的,抓不住几个胡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应该是路上耽误了。”
说完这一句,她又掩了嘴笑:“说起来,今日得亏老爷不在家呢。”
“哦?”
“大嫂你不知道,我们国公爷这几个月忽然信起佛来了……”
邵氏一脸惊愕。
拿过刀子在战场上砍过千百个敌兵的国公爷信佛?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小姑怎么知道?”
“……近来常常自己一个人去庙里,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佛香的味道……书房好像也供了个菩萨……”
姑嫂两人说起了悄悄话,言笑晏晏的模样让人瞧着便心生愉悦。
那头石氏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看不出来,那小家伙的丫鬟竟然还有些本事。”她微微惊讶地挑眉,对身边的石妈妈笑了笑。琇書蛧
石妈妈想起晨起时世子妃还为这个顾西发了好大的火,气势汹汹地准备向婆母和二婶告状的样子,拿不准她的心思,只能跟着笑了笑:“能治好洛和小姐,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石氏却不言语了,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片刻后,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道:“我要去顾西那儿瞧瞧。”
石妈妈一愣:“瞧什么?”
“自然是瞧我的鹦鹉了。”
她倒想看看,那个不简单的小娃娃知不知道那鹦鹉缘何会到了他手上,那原本明显针对自己的局又为什么会转到了他身上……
石妈妈却唬了一大跳,忙劝道:“世子妃三思啊,如今那顾西刚治好了太夫人的眼睛,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您这时候跑去要鹦鹉,只怕会落得太夫人一顿训斥……咱们和那边又不熟,万一吵起来动了胎气,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石氏好笑地看着她,嗔道:“妈妈,我又不是去吵架的。”
“那您是……”石妈妈一愣。
“我是有事要问他。”
石妈妈松了口气,刚要吩咐小丫鬟进来帮石氏更衣,却见原本应该还没下衙的世子姜凌大踏步走了进来,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是怎么了?”石氏也吓了一跳。
姜凌抬起头,握住妻子的手微颤,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父亲他……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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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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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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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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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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