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不宜沐浴,顾西本就有些烦闷,这头送走了宣棣心头一桩大事落下,见白英正好过来了,便吩咐她去烧一桶水过来给她沐浴用。
白英得了福安的消息赶过来,见顾西平安无事还心情大好地准备沐浴,自然不会多提旁的蠢笨小子,守在外面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顾西洗完了,白英便进去帮她绞干头发。
她是在上回顾西为她施针,需要脱掉上衣之时被告知顾西是女儿身的。
得知了真相的白英热泪盈眶。
她就知道,这种又聪明又善良的人不会是臭男人,果然都是可爱娇俏的女孩子!
小姐的决定总是对的,所以她并未去追问顾西女扮男装的原因,只是乐滋滋地觉得自己的忠仆生涯又充满了动力,办事更加卖力了起来。
顾西沐浴之后一阵身心舒畅,想了想,突然心血来潮地从床头的大箱笼中拿出李氏曾经送到别庄上没有开封过的胭脂和首饰,对着镜子施起妆来。
白英见她拿出胭脂本准备教她怎么涂,见她手法如此熟练不由英雄无用武之地地叹了口气,继而笑着惊叹:“小姐,你什么都会,当你的下人很没有成就感的。”
顾西笑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谁说的?武功、女红、厨艺……这些我都不会。”
细算下来,她擅长的都是些可以坐着不动完成的东西,至于女红……自前世十岁那年头一次拿针便血染绣屏后父皇就再也不许她拿起绣花针……
顾西想到这里,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白英闻言眼睛则亮了起来:“这些奴婢都会。武功和厨艺小姐不用学,女红还是要会一点的,择日奴婢教您绣荷包吧,很简单的。”
简单?
顾西头摇得像拨浪鼓,强笑着推脱道:“现在也不方便,我一个男儿身拿着绣花针像什么样子。”
也是。
白英失望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她也能当一回小姐的先生,小姐竟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学……
要是小姐的女儿身可以公开就好了。
她正这般想着,抬眼便见顾定延急切地一把掀开帘子看过来,眼中带着焦急。
完了。
白英呆若木鸡。
她只是随便想想,要不要这么灵啊……小姐知道是她干的一定会生气的……
三十六计溜为上策,她果断地放下手里的干巾,趁着兄妹二人对视着愣神的功夫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头发还湿溜溜披在肩上的顾西:“……”
顾定延见状震惊的神色收了起来,别过眼去:“把外衣披上。”
“哦。”顾西见他神色莫名,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连忙乖乖地按照指令拿起挂着的外衣穿好,然后继续坐在镜子前面对着顾定延,鲜有的局促不安。
是女儿身的事情,原本就是迟早要向顾定延坦白的事,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被发现,半点准备也没有……
顾二哥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利用人的骗子?
若是如此,她要怎么向他解释?
顾西一阵心慌,见顾定延面沉如水地朝着她走来,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一下。却见顾定延径直走向自己身后,满头青丝传来轻轻的拉扯感。
她惊愕地回头,便见顾定延一言不发地拿着干巾为她绞发,竟是接替起了白英的活儿。
“二哥,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声音细如蚊呐,心虚得不得了。
顾定延瞥她一眼,声音很冷:“坐好别动。”
顾西乖乖转过头去,眼泪却差点委屈地掉下来。
顾二哥肯定是生气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冷淡的说话……
她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少年总算对她开了口:“宣棣今日来做什么?”
她不敢再瞒着,忙一五一十地道:“……那日我给青禾县主下了一种毒,毒不致命发作起来却很痛苦,宣棣是来问我要解药的……”
顾定延气得咬牙。
他一路想着宣棣是哪里来的胆子跑进姜家胡作非为,却不料是这小家伙自己把人招来的,她是生怕自己没有和他一样受伤吗?
“他打你了?”虽生气,想起福安焦急的神色心头又不免一紧,语气强压成平淡的询问。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顾西连忙否认。
身后的少年默然了一阵,略显笨拙的绞发动作在某一刹那突然加重,顾西不由疼得嘶了一声。
顾定延连忙放下干巾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眼里全是紧张:“没事吧?”
顾西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渐渐蓄出泪花来。
“很疼?”少年更慌张了,一面手足无措地拿起帕子替她擦眼泪,一面愧疚不安地解释道:“对不起,是二哥错了,二哥是头一回给人绞发,下手不知轻重的……方才是我一时走神了,对不起,小五……”
顾西咬了咬唇。
扯了头发一下,能疼到哪里去?
二哥这个傻子。
她不能失去这个傻二哥。
顾定延正着急地解释安慰着,面前的人却突然跳下凳子扑进了他怀里,小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二哥,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二哥对吧?”
女孩子刚沐浴完,头发上和身上都残留着奇特却并不浓郁的香气,被突然抱住的顾定延僵了僵,万千冗杂情绪交织的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他伸出右手小心地拍了拍顾西的后背,郑重道:“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二哥。不论你做错了什么,不论你是谁。”
不论你是谁……
顾西的心狠狠皱缩了一下,失魂落魄地从顾定延怀中站起来,退后了半步,凳脚装上梳妆台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二哥不说,她都快忘了。
她是姜靖次女姜奚,不是顾家五少爷顾西,所以,顾定延不是她二哥……
那,他还会认自己这个妹妹吗?
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栗,拉着顾定延的衣袖许久,才在他询问的眼神中磕磕巴巴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通。
顾定延眼神几度变换,最终异样地沉默了下来。
“二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小孩睁着一双布满水雾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又澄澈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家中养过的一头初生的小麋鹿,让人没办法硬起心肠。
顾定延别过眼去。
顾西眨了眨眼,眼泪差点从睫毛上滚落。
二哥果然不能接受她,不把她当亲人了。
那句承诺,给的是他的堂亲顾西,不是血脉上没有丝毫关系的姜奚。
“是,我生气了。”顾定延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仿若笨重的马车结结实实地从顾西心上碾压过去。
顾西紧紧攥着手心,等着他最后的判决。
无论如何,是她先算计顾二哥在先,得到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xiumb.com
少年移回视线,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继而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我刚才才想明白,所以你瞒着我许多事,却都告诉了白英?”
“啊?”
顾西一脸茫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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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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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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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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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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