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你是要回金陵吗?”少年蓦然顿马,扬起一大片灰尘,惹得兵士们好一阵咳嗽。他眼睛亮晶晶地扬起手中的布帛:“谦哥儿册封的圣旨在我这儿呢。”
“哦?”姜维一挑眉,旋即笑道:“陛下真是宠爱小世子。那就烦请世子和我们一同上路,也好安稳些。”
那剑眉星目的少年咧嘴一笑,正要答应,见着不远处忽然扬起的一阵尘土脸色立刻一变,伸手就把手中的布帛抛给了姜维身边的将官:“不了,圣旨国公爷自个儿带回去吧,咱们到了金陵再会合。”
说着便扬起马鞭一溜烟地跑了。
那将官猝不及防,差点没接着圣旨,过后不免心惊胆战地抱怨:“这小世子也太胡闹了,圣旨怎能随便乱抛?竟还假手于人”
姜维摸着胡须笑笑:“他姓宣,是庆王爷的唯一嫡孙,太后皇上的眼珠子,再跋扈张扬又如何?”
将官唏嘘着点头,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愕:“那他怎么忽然被吓着似的跑了?什么人能让小世子这么避而不及?”
“我猜,应当是皇后娘娘的那位外甥女吧。”姜维哈哈大笑,也不再谈论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十里之外。
披着墨绿色大氅的少女咬牙切齿地盯着远方的那个身影:“宣棣,你就躲吧,等到了金陵,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也夹紧马腹追了上去。
“姜谦,姜谦呢?”
一进姜家的大门,墨衣少年就大马金刀地吼了起来,模样看上去不像是来祝贺的,反倒像是来找茬的。
不明就里的仆役正准备将人轰出去,管事便已笑着迎了上来:“世子爷,少爷在四桐阁待客呢,您在这儿喊他那儿听得到啊?”
仆役便出了一身冷汗。
世子爷?
这金陵除了他们姜家还有世子爵位的,不就是
“少废话,赶快带我过去吧。”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正要跟着管事走,忽地转头吩咐道:“一会儿要是看到一个披大氅骑马过来的女人别让她近来,她是个疯子。”
仆役们一愣,旋即在管事的示意下纷纷点头答应。
宣棣这才满意地离开。
四桐阁一层。
方才还鸡飞狗跳的一群年轻人忽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姜谦,你们家待客也太冷清了吧。”宣棣信步走进来,在楠木椅上坐下,随意地盘了一颗花生喂进嘴里。
姜谦暗道这冷清是因为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却乐呵呵地走上来:“今天是棣哥哥来宣旨?”
“是啊。还不快给本世子下跪?”宣棣瞟了他一眼。
“好啊,圣旨呢?”姜谦不以为意地笑笑,丝毫不生气。
“哼。”宣棣撇着嘴往怀里摸,摸到一半一拍脑袋:“刚给你大伯了,他还在路上呢。”
堂内人面面相觑。
宣旨大臣竟可以随便将圣旨交给别人吗?
姜谦却毫不意外似的,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深绿色衣衫:“怎么样,这身新衣服好看吗?”倒像是这才是头等大事似的。
宣棣见鬼似的瞪大了眼,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姜谦一脸冷漠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许你说丑。”
“不丑。”宣棣嫌弃地挣开他,嘀咕道:“可你怎么穿这个色的,吓死老子了。”
那女人也穿了这么一身颜色的裙子,他乍一看以为她这么快追上来了呢。
“这个色怎么了。”姜谦撇撇嘴,懒得理他。
“诶?”宣棣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给我写的信上不是说有个跟你同日出生的表弟也在你们家吗?在哪儿呢?我瞧瞧跟你长得像不像?”
姜谦望了望四周,也有些纳闷道:“说的也是。今儿一早就没看见人,兴许是去坐女眷的席了。”
宣棣哈哈大笑,很快抛之脑后。
殊不知,在他牵着马进了姜家大门时,一顶翠幄清油小马车也悄悄地从姜家后门出去。
却是正好错过了。
咔擦。
咔擦。
紫红色袍子上栩栩如生的仙鹤伴随着老者轻微的晃动羽翅大开,低矮的灌木上多余的枝桠也应声落地。
“外公。”宣邦淡笑着上前:“又在侍弄花草了?”
傅信转身,立刻恭敬地行礼:“太子殿下。”
宣邦无奈地摇头扶住他:“说了多少次了,您是长辈,不必行礼。”
“那是殿下仁明,但礼不可废。”老者笑着放下手中的闸剪,请他坐下来,问起治水的见闻来。
宣邦闻言神色不似在下属面前的轻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去的时候已经有暴乱的迹象,有些乱民甚至绸缪着要刺杀本宫,幸好宁恒得力,早早地抓住了可疑人物,再加之章相的治水策十分有效,这趟也算是有惊无险”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老者也笑着应承,旋即眉峰微拢,叹道:“没想到章坤真给殿下献上了有用的计策,臣之前还想过,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
“外祖父过虑了。本宫早说过,章坤此人不近人情,一心想着造福社稷,与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养女不是一路人。”Χiυmъ.cοΜ
“殿下说的是。只是渊王毕竟身世特殊,渊王妃又是章相膝下唯一的孩子,臣不得不多想几分。”
宣邦颔首,正色道:
“外祖父一向严苛待己待人,此是我大楚之福。”
旋即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不过京都出了渊王妃这么个奇女子,简直把整个京都的风气都带坏了。本宫进来时可听府中仆役说了,九妹妹又跟着宣棣到金陵去了,真是成何体统!”
话虽如此,眼中却无半分苛责的意味。
老者一怔,显然并不知情。
“去金陵?棣世子去金陵做什么?”
宣邦哈哈大笑:“外祖父,您这小病几日,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么?今儿可是武定侯独子八岁的生辰,父皇下了圣旨册封他为世子,宣棣是去宣旨的”
“武定侯独子么?”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似有五分困惑,又笑道:“圣上可真是荣宠姜家,一个八岁的小儿竟能像宗室一般册封了。”
“是啊。”宣邦却有些怅然起来,“宣弘和姜大小姐的婚事告吹,真是可惜了。”
“那殿下再为姜家小姐另择一位良婿不就行了?”傅信仍旧不疾不徐,似乎并不把这放在心上。
宣邦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外祖父觉得,宁恒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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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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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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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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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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