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颜离开后,便没再出现。
裴珬走出宫室,绕着潜渊宫走了一圈,这才真正相信自己是在宫里,无处可逃了。
可这座宫殿实在奇怪,不仅没有宫人,看上去荒凉陈旧,而且整座宫殿中只有寥寥几棵古树,没有任何颜色鲜艳的花木存在。
裴珬虽未曾到过宫中,却也知道此处该是华美辉煌的。
且不说琉璃瓦,白玉阶,至少也得鲜花簇锦吧。
宫门前的牌匾上以隶书写下的“潜渊宫”三个大字,在岁月的磨砺下暗淡生尘。
裴珬仰头盯着那块牌匾,盯到脖颈酸疼,她方想起来,这是白淼曾待过的宫殿。
她不明白,白淼要的究竟是什么。
入夜,裴珬将找出来的蜡烛一根根点燃,烛光交相辉映,方让这座鬼气森森的宫殿有了些许暖意。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缩在床榻的一角,凝视面前橙黄的光。
朱颜其实并未走远,她知道裴珬怕黑,因此一直藏在附近。
与芜菁一样,她是生下来就属于黑暗的人,黑暗使她免于死亡,隐藏真我,是她的再生父母。
门内的人在光明中畏惧黑暗,门外的人在黑暗中静默陪伴。
...
对于宫中的老人而言,潜渊宫是座名副其实的冷宫。
先皇后息悯为太子妃时,奉诏入宫便是住在潜渊宫。
后来息悯带回白淼,从白盏处求得了一份恩典,使白淼为皇女,这位皇女也曾在此小住求学。
直到最后,息悯坠湖身亡,白淼搬入凤宫,这座偏远的宫殿闲置下来,无人问津。
白盏虽再未提过“潜渊宫”这三个字,可人人都明白,他心里对此处有芥蒂,是一个除非息悯再活过来,否则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曾有新进宫的妃子,仗着宠爱,不听宫人劝诫闯入潜渊宫,声称一定要看看已故皇后的居处,后来再无人见过她。
正因如此,潜渊宫的传闻越传越玄妙,从最初的白盏不满,到后来有传言称此地有鬼,宫中为止传言,杀了不少人。
但无论真相如何,却也是真无人敢往这处走了。
白淼将裴珬藏在这里,是一个奇怪又明智的选择。
因此当朱颜意识到有人趁着夜色闯进来的时候,略为诧异。
她藏在门廊的屋檐下,要看看这个闯入者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敢夜入皇宫。
当人影出现在脚下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直接扑了上去。
两人交上手,没动刀兵,单纯的以肉搏肉。
连过了好几招后,朱颜看清来者的脸,这场无声无息的打斗才停了下来。
朱颜后撤两步,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像是嫌弃。
“你来做什么?殿下说了,没有她的允准,你不能见这屋子里的人。”
裴思锦理了理袖子上的皱褶,十分淡然。
“我已问过殿下,她准了。”
朱颜伸出手,“证据呢。”
“没有。”
朱颜收了手,背在身后。
“你倒是爽快,但没有殿下的手谕,我不能放你进去。”
“我只想见她一面,说几句话,见她安好,我立刻就走。”
朱颜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裴思锦的心思或许在白淼面前藏得很好,可朱颜曾是凤凰阁中的阿秀,她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裴思锦总算收起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的样子,认真起来。
“若我执意要见呢?”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强求了。
但朱颜可不怕,裴家的家主或许武艺高强,但她曾是白淼身边的亲信暗卫,自然不会差。
裴思锦在她手上,未必能讨到甜头。
两人各自寻机,蓄势待发。
但这一架并没能打起来。
宫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裴珬站在门边,逆着光,看外面的两人。
“在外打打杀杀还不够,对自己人也动拳脚吗?”
朱颜不理,但裴思锦一见到她,便有些失了方寸。
“小珬,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裴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的担忧、痛苦皆不可言。而她逆光站着,那些在无声中表现在脸上的话,裴思锦也看不见。
千言万语,情思百千,终只是一句冷淡的“没有”。
朱颜抿着唇,侧目,不去看两人,
“既然已见过,问候过,该走了吧。”
裴思锦给自己挖了个坑,可就这么走了,她不甘心。
“我...”
“朱颜姑娘。”裴珬抢在她前面开口,“我曾姓裴,是裴家人,哪怕殿下说裴珬已死,可我觉得自己怎么也该给裴家的家主一个交代,给已故的裴珬一个交代,你觉得呢?”
朱颜有些犹豫,她知道裴珬对于白淼接下来的计划十分重要,她不敢赌。
见她犹豫不决,裴珬索性也不再说那些无用的话。
她知道朱颜担忧的是什么。
“我答应你,我不会走。”
说罢,她转身走进宫室,不给朱颜再次拒绝的机会。
她知道朱颜会答应的。
“朱颜姑娘,你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你该明白她的脾气。”
裴珬此人看似柔弱,实则有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回头。
她是阿秀的时候看的明白,当她不再是阿秀了,也不能忘怀。
“你去吧,别太晚,殿下随时可能过来。”
她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裴思锦松了一口气,道一声“多谢”,迫不及待地走进去。
待门合上,从朱颜头顶的横梁上跳下一个人,站到她身边。
“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让她进去了。”芜菁抱着剑靠在门柱上,神情玩味。
朱颜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好脾气。
“否则还能如何,哪怕今日殿下在这里,迟早也还是会让她进去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宫室的门,橙黄的烛光透门而出,有些许照在她们的侧脸上。
芜菁眉目清冷,却有些失神。
“殿下的计划,你认为当真可行吗?”
朱颜看向她,“你是不相信那个计划,还是不相信殿下?”
“我只是很害怕。”琇書蛧
害怕,朱颜第一次在芜菁口中听到这个词,她不明白,连死都不怕的人,为什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
芜菁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从沉重的心情中缓过来。
她说,“也许是离开凤宫太久了,我开始想不起来从前的殿下是什么样子,我仍然相信她会带着我们走向一个新的盛世,可那时的殿下,还会是当初咱们在凤宫发誓效忠的那一个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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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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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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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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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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