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远抱着头被人踢来打去,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求饶的时候,头顶上突然没有拳脚落下了,还响起了一片哀嚎。
他惊讶地抬头,就看到原本在墙头的两个男孩儿这会儿已经到他家院子里来。
两人瞧着也不比他大多少,可打起人来厉害的不得了。
几下的功夫,就把他的堂兄弟们打得鼻青脸肿,仓惶逃跑。
墙头上坐着的小姑娘挡着一双脚,在那儿给他们拍手叫好。
看着堂兄弟们逃窜离去,君修远松了口气,擦了擦自己的鼻血,刚想给两人说谢谢,就见黑衣服的孩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着脚腕骂骂咧咧:“妈的,跳下来的时候崴着脚了。”
另一个白衣服的孩子趴在地上捂着屁股,眼泪汪汪。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这三个人的,那个时候,他跟墨冥辰都只有七岁,墨凌雅九岁,白辰谨六岁。
从那天起,他们三个常来桐院找他。
他依旧打不过自己的堂兄弟们,可有人帮他打。
打了几次,那些人就再也不敢来骂他了,甚至都不敢去大人面前告状。
他也没有再终日自己留在桐院里,因为他有朋友了。
他们带着他蹿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翻墙越院,干尽各种坏事。
他们玩耍的时候虽然胡闹得厉害,可毕竟是皇家出身,学业上也都十分刻苦。
大家都说墨冥辰是个小天才,可他也瞧见过,这小天才在太傅拷问功课的前一晚,跟白辰谨一起熬夜背书的情形。
墨冥辰从前跟他说,自己以后要当大齐第一奸臣,让他去做大齐第一奸商。
然后两人官商勾结,赚钱养他皇姐和资质愚钝的小白。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娘在他当上家主之后就病逝了。
墨冥辰没当成奸臣,为了当忠臣,差点把命搭在了夜北。
他倒是当了奸商,可最后不仅身无分文了,那个扣在头上的“野种”的称呼,最终也成了事实。
“君叔叔,你好些了吗?”
君修远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跟前一张烙在记忆深处的小脸。
“叔叔没事了。”君修远抿唇笑了笑,伸手搭上了云深落在他额头上的小手。
“君叔叔,我给你做了糖水,这桂花糖是我前两天偷偷存下来的,你喝一口,可甜了。”
云薇也从屋外跑了进来,双手捧着微热的糖水放到了床边。
抱臂守在外面的白辰谨见他醒了,走了进来:“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你跟孩子们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君修远靠在床头喝糖水,见他要出去,喊住了他:“我不饿,别去了。”
默了须臾,又问了一句:“你们没有告诉阿辰吧?”
墨冥辰如今是去晋州接耶律寒邪,这差事有够他受得了,也用不着因这点事情给他添烦恼。
“我知道的,现在这事儿还不能告诉他,”白辰谨靠在门边,看了他许久,“为什么要自己偷偷做,为什么这五年来都不告诉我?”
这件事牵连到墨冥辰在夜北之事,他先前不愿意跟墨冥辰说便罢了。
可这五年来,为什么连他都不说?
“月照居然出卖我!”君修远痛骂了一句。
“君公子,属下知错了,任凭君公子责罚!”屋外响起了月照闷闷的声音。
“君叔叔,月照哥哥都在外面跪了一下午了。”云深小声说了一句。
君修远轻叹了一口气:“起来吧。”
他又转头看向白辰谨:“我被赶出君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当年他们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我爹的孩子,不是君家的人。”
今天君修铭叫来了逍遥王,要告他通敌叛国。
那些罪证,都是他一早自己准备的,还是故意让君修铭拿到的。
他本是想让君修铭趁着老爷子去滨州休养的时候,把这件事情拿到几个长老跟前说出来,然后他反咬一口,说君修铭故意陷害。
却不想,君修铭不按套路出牌,要给他扣这样一个大罪。
当时他就觉得君修铭疯了,满门抄斩的罪也敢乱扣。
却不想,几番对峙下,君修铭说出了他的身世。
他的亲爹当年为了救君老爷而死,他是他娘肚里的遗腹子。
君老爷为报大恩,将他娘接回了君家。
君老爷也是真喜欢他娘的,这些年他娘除了他外未曾替君老爷产下一儿半女,却依旧受宠。
不受宠的,只是他这个没有流着君家血的人罢了。
也是在后来他在君家的孩子几场生意历练里出类拔萃,老爷子才开始对他另眼相待。
他先前不明白,不明白娘临去前,要那般郑重地将他托付给了老爷子。
娘去世的那晚,老爷子又带他去了一趟君家宗祠。
郑重地又对着祖宗牌位宣告,他日后就是君家的新一任家主。
原来,老爷子是在那个时候,为了完成他娘的遗愿,才真正认下,接纳了他这个儿子的。
今日老爷子不在老宅,几个长老又都是跟君修铭是一伙的。
他在君修铭抖出他的身世,还请了人来作证之后,痛揍了君修铭一顿,丢下了家主令,跟逍遥王去了大牢。
还记得离开大厅的时候,大嫂还来拦他。
说大哥已经去滨州找老爷子了,让他不要冲动,老爷子没有开口,家主的位置谁都动摇不了。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要继续留在那里,等着老爷子回来,亲口告诉他,他不是君家的人,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吗?www.xiumb.com
在那座老宅里,他最在意的人已经死了。
他也是真的累了,好想歇一歇。
“今天不是瑞王侧妃的寿宴吗?你还是快回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君修远不再看白辰谨,拉了被子,躺了下来。
“我们在这儿陪君叔叔睡一会儿吧,从前娘亲累了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陪她的。”云薇脱了鞋子,爬上了床。
云深也爬了上来,睡在了君修远身旁:“君叔叔你睡吧,我们守着你,睡一觉就好了。”
君修远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孩子,抿唇轻轻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白辰谨看着他们三个就这么睡了,心中堵着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发泄。
转头看到一旁垂头靠着墙的月照,抬脚唤了:“月照,走,我们去偷秦夫人的酒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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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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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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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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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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