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样闹,就算不被关上几年,也该被打几十大板吧?”君修远一路从大牢里出来,看到外面的情形跟里面也没什么两样,叹了口气。
“四弟别怕,回头百里御史和墨冥轩若是参你,你就说是被本宫逼迫的。”丹阳公主一脚踢开了爬在路旁,昏死过去的衙差,大步往外走。
她不在朝为官,不怕那些人弹劾。
何况,还有她家可爱的小侄子护着她呢!
白辰谨苦着脸看他:“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通敌叛国的罪名都出来了?”
这架都打完了,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三哥走之前才让他做事别太冲动来着,他倒好,现在差点把京兆衙门给拆了。
“别提了,丢脸丢到家了。”君修远垂眸嘟囔了一句,不愿多说。
“行了,有什么都等阿辰回来了再说。”丹阳公主见他们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满面愁容,挥了挥手,让人去备了马车,“阿远现在打算去哪儿?是回翠园休息,还是回君家老宅算账?”
听到君家二字,君修远步子一顿,看着长街上驶来的马车和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眼神有些茫然。
他抿唇想了半天:“去秦记酒楼吧。”
“秦夫人今天在瑞王府办寿宴,两个孩子都在阿辰的别院。”白辰谨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先回翠园去休息吧。”
翠园是君修远在京城里自己的宅子,离墨冥辰的别院也不远。
“回不去了,那里不是我的了。”君修远摇了摇头,径自走下了台阶,往奇秀坊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他取了脸上的白玉面具,随手扔到了地上,推开了围观的人群继续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丹阳公主愣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我已经不是君家的家主了,”君修远苦笑了一声,“我甚至都不是君家的人了,那些以君家的名义购置的产业,如今都不是我的了。”
他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可能当不了家主,却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连君家的门都进不了了。
那些从前盖了君家印章购置的一切,现在都不属于他了。Χiυmъ.cοΜ
仔细算起来,他就只剩了跟秦月瑶合资的酒楼而已。
白辰谨讶然:“到底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说能自己处理好吗?怎么闹成了这样?”
“别问我,我现在头疼。”君修远俊眉紧促,伸手想要推开拦了他的白辰谨。
手刚按到白辰谨身上,却是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黑。
君修远昏过去前,靠在扶住他的白辰谨肩上,喃喃说了最后一句:“先别告诉阿辰。”
浑浑噩噩的梦境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娘住的桐院。
桐院在君家老宅最靠北的位置,偌大的庭院里种了几个高大的桐树,花开的时候,团团簇簇如云朵。
他娘生得美若天仙,他随了娘亲的长相,自小便是十分漂亮的孩子。
可这份漂亮,并不讨人喜欢。
因为娘的出身,因为他的长相,君家的人曾怀疑他不是大老爷的孩子。
他父亲虽然严令禁止宅子里任何人在妄议此事,可也关不住叔伯家的孩子们时常跑来桐院门口嘲笑他,骂他是野种。
每次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来骂他,他都会冲出去跟人打架。
可他年纪小,身子又弱,一个都打不过。
每次鼻青脸肿地回来,娘都会心疼到哭。
后来他就学聪明了,不出去打了,捡了一堆石子,见孩子到门口就往外砸。
准头好的时候,能砸的他们满头包!
那天下午娘在佛堂礼佛,他坐在屋檐下磨手里的石头。
正磨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外有声响,抬头一看,高高的围墙上冒出了三个小脑袋。
中间的是个女孩,梳着两个圆啾啾的小髻,额间还贴了花钿,衬得一双大眼睛闪亮若从桐树上落下来的散碎日光。
“这就是君家老宅?瞧着也不怎么嘛,还没七皇叔府里好看呢。”小姑娘攀在墙头左顾右盼,撇了撇嘴。
“妈的,墨冥辰你再踢小爷的梯子试试?”小姑娘左手边的男孩狠狠瞪了另一个人一眼,咬牙骂了一句。
刚说完,就听咔嚓一声,那颗脑袋从墙头上消失了,紧接着墙外有什么重重落到地上的声音,伴着一声痛呼和一连串咬牙切齿的骂声。
“阿辰你这么对小白太过分了。”女孩严肃批评。
旁边的孩子抓了抓脑袋:“他自己让我踢的。”
君修远坐在屋檐下愣愣地看着墙头上三个人旁若无人的玩闹,手里的石头都忘了磨了。
“皇姐你看,那儿有个漂亮姑娘。”踢人的孩子扭头看到他,笑着扯了扯身旁的小姑娘。
君修远一听这话,拿了手里的石头就往那个孩子脸上砸去。
他准头已经练得极好了,指哪儿打哪儿。
本是要打那孩子的额头,却不想,飞过去的石头被他一把攥到了手里。
“谁说的,那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小姑娘看到了他,兴奋地有往上攀爬了两步,“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后跟姐姐去宫里好不好?姐姐给你卖好吃的?”
君修远又朝她扔了一颗石头,结果又被旁边的孩子接住了。
“小姑娘力道不小啊。”那孩子捏着石头笑了,宛若云开雨霁后落下的天光。
被称小姑娘的君修远羞愤难当,脚边刚捡的一堆石头,半数都往墙上招呼了。
刚再次爬上来的孩子被他打了几下,又光荣坠地了!
他正打得欢快呢,二伯家的哥哥带着一群孩子过来了。
自从他会拿石头打人之后,他们每次过来都带了铁锅木盆,当挡箭牌。
孩子们在门口“野种,野种”地喊得欢实,君修远拿石子打了几下,全都打在了铁锅木盆上,脚边的石子也用完了。
外头的孩子见他没了石子,院里宁姨娘都不在,大着胆子冲了进来,要打他。
他当然不会只抱头挨打,跟从前一样,奋起反抗,没一会儿就被一群人围着,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想站也站不起来,想跑也跑不成!
他们要他跪地求饶,他死咬着唇不搭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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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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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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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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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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