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冥辰和白辰谨一起,策马出了庆云镇,往京城的方向去。
白辰谨打马与墨冥辰并行,不解地问:“殿下不是要在镇上等老夫人过来吗?现在是要做什么,可是京中出事了?”
“可还记得黑风寨?”墨冥辰答非所问,策马一拐,没有再走官道,进了旁边的山林。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不是六年前殿下带兵围剿的匪寨吗?是风行云的行踪有线索了?”
这黑风寨曾盘踞黑松山中,规模庞大,在这离京不到几百里的地界上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谢清远连年上书请求剿匪,适逢敬武帝殡天,先帝登基,朝中局势不稳,所以这剿匪之事便一直搁置。
直到六年前朝中安定,先帝派永安王带兵剿匪。
那五千精锐,都是墨冥辰一手带出来的,这兵马一到,黑风寨溃不成军,不过一天一夜,便踏平了黑风寨。
墨冥辰剿匪大获全胜,只是这匪首风行云狡猾,混战中乘乱出逃,不知所踪。
隔了这么多年,墨冥辰再提此事,莫不是知道了风行云的踪迹?
“本王离开大齐五年,当年朝中急变突发,这剿匪之事便也就此不了了之,这些年除了地方官员偶尔抓着些流匪之外,也无人再过问。”
墨冥辰一路打马,往黑风寨所在的方向去:“今日过来,是为着另外一桩事。”
这几天断断续续地下雪,山林里放眼皆是一片白皑皑的景象。
四下风物难辨,墨冥辰却是轻车熟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到了黑风寨。
自六年前剿匪之后,这个背依高崖规模庞大的山寨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墨冥辰与白辰谨径自穿行而过,直到行至高崖下,才停了下来。
崖壁上开了几间石屋,铁窗铁门,像是囚牢所在。
墨冥辰翻身下马,走向最外的一间。
门口种着一棵老树,树上堆着积雪,因着他们的动静,积雪震得簌簌落下。
等得落雪停了,墨冥辰走过去,拂开了树下被雪埋住的一块石碑。
白辰谨在不远处看着,碑上只刻了“雍华三年八月十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雍华三年八月,六年前的盛暑时节,永安王率兵剿匪,也是这个时候,他奉诏远赴晋北。
只是现在白辰谨看着这几个字,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雍华三年八月,墨冥辰在殿上请旨,求娶许柔嘉为妃,还说此生只娶她一人。
那碑上的字,是用刀刻的,刀刀凛冽,入石三分,像是近些时候才刻下的。
墨冥辰没有说话,拿了自己这些天抄的经文,取了火折子,在碑文前焚化。
“这是殿下的坠子啊,这碑下埋的……”看到石碑旁那枚雕着永安二字,琢了龙纹的玉佩,白辰谨吓坏了。
这是敬武帝着人做的玉佩,几个皇子,包括他这个义子都有。
除了他们几个皇子,另有一枚凤佩,是敬武帝特意赏给许柔嘉的,说是给墨冥辰和许柔嘉凑做一对。
那些年,许柔嘉和墨冥辰是大人们眼里天生的一对。
如今这玉佩在这里,碑上刻的又可能是他们领旨订亲的日子……
刚刚君修远说他们家殿下疯魔了,白辰谨还不信,这会儿瞧着,难道是摄政王回朝之后,见许柔嘉另嫁,真的把自己脑袋给气坏了吧?
听说南泽有巫蛊之术,立碑设案,可咒人性命。
墨冥辰这般,不会是想用这法子咒死许柔嘉吧?!
“碑下无人,是个空冢。”眼看着那些经文化作明黄的火焰,墨冥辰直起身子淡声说。
白辰谨心下一沉,俯身就跪了下去:“殿下如今是陛下,是大齐的希望,可万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牵绊,不顾大齐安危啊!”
还真是空冢,还真是诅咒啊!
“你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墨冥辰这才看到白辰谨惊疑的神色,他蹙眉将白辰谨扶了起来,侧头看着高崖下的那些石屋,“这里曾是黑风寨用来关押掳劫回来的良家女子的。”
“啊?”白辰谨还没有从惊异里回过神来,他随着墨冥辰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他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当年本王率兵剿匪,夜半接到京中急报,不得已抽身返京,这安置的后续便也没能亲自过问。”墨冥辰看着跟前的石屋,轻叹了一口气。
如今石屋的铁门已是锈迹斑驳,石屋里昏暗如夜,从外面看进去,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石屋里共囚了六人,当初本王留了阿兰在此打点,本是看重她办事妥帖,又是自己人,必当事事尽心,如今想来,她那份心思只怕尽在了旁人身上。”墨冥辰伸手拂了石碑上新落的雪,转头看白辰谨,“本王今日带你来此,是想让你重查此事,务必将当年被困于此的六个人身份底细逐一查清。”
“啊?”白辰谨现在越听越迷糊了,若说要重查此事,最该查的不是匪首风行云的下落吗?
既然这石屋里关的都是山匪抓来的良家女子,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抓良家女子,做得是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即便是山匪被剿,受了欺负的姑娘们想必也多是羞愤寻死了的,殿下突然让他查几个死人的事……
白辰谨突然想起了头先在京城的时候,君修远跟他说起的,那位秦姑娘的事情。
殿下归京之前得谁搭救,君修远那个大嘴巴早就给他仔细清楚地讲个明白了。
别的不说,君修远一直强调,那秦姑娘家的小公子,长得就跟殿下小时候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似的。
这般一想,白辰谨倒是想出了几分眉目了。
“这事要查也不难,殿下当年匆忙撤离,这后续之事便都落到谢县丞手上,正好此番我受邀赴宴,当年之事,请了谢县丞翻查记档便能一清二楚了。”白辰谨又看了一眼石碑,这一回,眉眼里有了笑意。
“本王也只是疑心,此事已过六年,翻查起来更需得小心,暗中行事,别再牵扯其他麻烦出来。”墨冥辰点了点头,扭头翻身上马,打马走了两步,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年前你说查到了国公府的线索,春试过后,这个线头可以扯了。”
白辰谨还在琢磨这六年前的弯弯绕绕呢,听得墨冥辰的话,愣怔了一下,仰头看马上神色冷峻,目若寒潭的人。
他这是,打算动许家了?
墨冥辰和白辰谨回飘香楼的时候,大厅里正一片愁云惨淡。
头顶笼着愁云的是君修远,他正为着怎么报复墨冥辰和白辰谨弃他不顾的仇发愁。
惨淡的是月照,他被反绑了手脚,挂在大厅正中晃荡。
身上经脉被封,半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看到墨冥辰进来,月照哇地就哭了出来:“主子救命,君公子欺负人!”
他被挂在大厅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头昏脑胀,拂衣那臭小子没义气,先前回来了一趟,不帮忙就算了,还嘲笑他!
月照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人里面,也就主子对他好。
“技不如人还求救?本王看你该多吊两个时辰反省反省。”
轻飘飘一句话,月照顿时面如死灰。
苍天啊!这些人都没有人性啊!个个都来对他这个娇俏可爱的青葱少年下毒手!
话虽这般说,墨冥辰还是看向二楼栏杆上扯着绳子的人:“惊蛰,放他下来。”
一向只听君家令的惊蛰恭敬地应了一声,手一松,并指将捏在手里的核桃打了出去。
那两颗核桃打在身上,力道颇大,解了被封住的穴道,下坠的月照发力一震,挣脱了束缚手脚的绳索,凌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地上。
君修远瞪了惊蛰一眼,这些人,从前个个上赶着说什么效力君家,只听他的调令,这正主一回来,全都成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墨冥辰见他满面怒意,坐到了一旁:“还生气?”
君修远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瞥见一旁白辰谨在那儿偷笑,更气了。
墨冥辰接了谷雨递过来的茶盏,敲了敲杯盖:“东蓬国年前进贡的十颗珍珠。”
“……”君修远看了他一眼,这东蓬国进贡的珍珠,每颗都有婴儿的拳头大小,是个好东西。
“晋北新到的二十张雪狐皮?”
听到雪狐皮,君修远有点心动了,他不乐意地皱了皱眉:“我又不是女人,干嘛老拿东西哄我?”
“那你是不想要了?”墨冥辰拢了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回京我让惊蛰去取。”君修远还不解气,“我还要你京郊那套园子。”
那园子是礼部尚书孝敬的,圈地数十亩,一个园里尽显多国风景,倒是比寻常园子多些趣味。
“你既然喜欢,拿去便是。”墨冥辰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白辰谨见他们这般,不乐意了:“三哥也太偏心了,什么好的都给阿远,你这么宠着他,叫别人知道了,还真以为那些没头没尾的传言是真的呢。”
“哟,白郡王吃味了啊?”君修远勒索成功,这会儿眉开眼笑,挑眉看白辰谨,“小白你别不乐意啊,阿辰对你是最好的,不信你回京去瞧瞧,你回滨州这段时日,阿辰可往你新府里送了好多好东西呢!”
别的不说,各州进献的美人儿就十多个,这会儿全养在了新修的郡王府里,等白辰谨回去,看到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必定欢喜!
“你们又把什么不要的东西都往我府上塞!我那是要常住的地方,不是你们堆废物的仓库!”白辰谨皱眉,挽了袖子要去揪君修远,“一定又是你这臭小子想的鬼主意,三哥就知道纵着你!”
君修远从桌边跳了起来,连声唤谷雨护他。
眼看着白辰谨与谷雨动手,君修远在一旁坏笑:“谷雨,给本公子好好收拾他!当初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是谁起的头,别以为我和阿辰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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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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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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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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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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