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做什么……
王羡方才说他不着调,那真是说错了,眼下他才是真正的不着调!
她何曾与人这般亲密过,便是家中姊妹一处玩闹,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少有乱来的。
耳垂上还隐隐泛着湿热,那样的触感……
王羡如今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便觉得胸口生出一股子的燥热来。
她说不清也道不明,这样的燥热从何而来,或许,是为着崔长陵,可再往深处追究,竟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了。
她有心躲开,却又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贪恋这样的亲近。
贪恋……?
这念头一闪而过,王羡自己叫吓的不轻。
或许,她只是贪恋与崔长陵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而已。
从前不敢想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何,现下这个人,实实在在是属于她的了,两情相悦,原来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那她可不可以……她可不可以拥有他更多一点点?
她觉得自己是贪心的,可又觉得这样的贪心并没有什么错。
于是她伸出手,慢慢的,那双手攀上了崔长陵的腰肢,环臂抱住了他。
崔长陵噙着笑,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依赖和眷恋,她是羞涩的,就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惹人怜爱,可她又是那样的勇敢,她想要的,想做的,从来就不会瑟缩退步。
他那份调笑打趣的心思渐次放了下去,其实他也想要更多,可是怕吓坏了她,况且这地方也不对……
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崔长陵脸上的笑僵了下。
得,这法子倒蛮好使的。
原本怕她进了门害怕,眼下好了,她实打实的不会再怕了。
崔长陵松开怀里的人,霎时间落空的感觉其实不大好,他想了想,还是把王羡的手牵在手里,拉着她慢慢的靠近了摆放着元祁尸体的那张床。
直到那白布重新引入王羡眼帘,她才猛然想起紧张来,被他攥着的那只手,指尖抖了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总之是在崔长陵的手心儿里挠了下。
崔长陵只觉得浑身一震,惊诧的回望她:“干什么呢?”
“没……”她脱口而出的否认,让她意识到,方才的举动不大好。
王羡干巴巴的吞了口口水,头皮发麻的厉害:“还是要我揭开啊?”
崔长陵说是,显然丝毫没有为先前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而动摇这份儿心。
王羡听了他这样说,倒像是认了命一样。
她撒娇也撒了,耍无赖也耍了,他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她来做这件事,她想来,崔长陵不会坑她,要她做,是为她好,她认认真真的考虑起来,也能够明白,这层白布掀开了,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怕这样的事。
也许他想到了当初陈荃的有意刁难,毕竟那时候他也说过,不可能永远都能够这么及时的感到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化解这些难题。
她在廷尉府,还在陈荃手下当差,陈荃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为难她,明里是忌惮王家和他,暗地里照旧我行我素,指望陈荃收手,大抵不可能,如果将来再遇上人命案子,难道她要恐惧一辈子吗?
王羡眼巴巴的望着他,目光渐次变得坚定起来,她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崔长陵没再拦着,顺着她的力道就松了手。
在拿细长的手指即将要接触到白布的一瞬间,王羡的手背上覆盖上了一只属于崔长陵的手。
“夫子?”从前几个月叫惯了,惊诧之余,王羡是脱口而出。
崔长陵几不可见的拢了一把眉心,心下却记着,一定要把这个称呼给改掉才好。
实则王羡叫出口,自己也后悔了,她抿起唇来,再不提夫子二字,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那只手:“你反悔了啊?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定,你反悔了?”
这委实不像是崔长陵一贯做事情的风格,哪里有临到了关头反悔的呢?他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既然是铁了心,那就一定会叫她做。
可是眼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生出些许的害怕,就怕他一时动了什么心思,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来。
这样子去揭开白布,已经是她所能够承受的最极限了……
然而崔长陵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反倒是收紧了握住:“我带着你做。”
王羡喜出望外,跟着就看见崔长陵那只有力的大掌,牵着她的手,不……他几乎是拿着她的手,去掀开那层白布,动作并不快,这有些折磨人,但她明白,这是有意为之,只有这样慢慢的,叫她亲眼看着,躺在这床上的虽然是一具尸体,却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威胁和伤害。
一直到元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透着灰白颜色,毫无生气的再次出现在王羡眼前时,她才惊觉,原来她真的做到了,在崔长陵的牵引下
王羡整个人松了口气,却也几乎瘫软。
崔长陵半抱着把她稳住,扶着她站起身,叫她大半的力气都倚在自己的身上:“还好吗?”
那语气无不关切,王羡有些滞滞的点头:“其实真的做到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害怕,就是……就是难免有一些腿软,还是紧张过了头,好在有你在。”
她没有哭闹起来,也理智尚存,崔长陵放下心来,只是仍旧扶稳了她不敢松手,就怕她跌坐在地上:“所以你看,我先前就说了,你是来还他一个公道,替他找出真相的,他便是在天有灵,该感念你,而不是回头来害你。羡羡,往后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要这样想。”
王羡突然想起了许渡。
也许在这样的时刻,想起许渡,不合时宜,但崔长陵这样说的时候,她脑海中就闪过了许渡那张脸。
她没有见过许渡验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可是她知道,许渡是信鬼神之说的。
一个信鬼神之说的人,却仍旧做着这样的事,大概……
她略顿了顿,牵着他的衣袖:“许渡平日验看尸身,也是这样想,所以他才会问心无愧,从不惧怕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真的是他
要安抚王羡的情绪,其实没有崔长陵想象中的那么难。
她是个自律的女郎,也很坚强,走出了这一步,之后的一切,好像一下子就顺利起来。
要叫她直视元祁的脸,她还是会有些犹豫,但犹豫再三,仍旧会做,崔长陵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欣慰。
他选了这世上最好的一个,他一向自视甚高,便觉得,只有这样的王羡,才配得上他崔长陵。
这停尸房因为先前仵作刚刚重新验看过元祁的尸身,所以还留下了没用完的热水,其实也不多热,栾子义和仵作离开的久了些,水造成了温吞的温度,但崔长陵伸手试过,这温度却刚刚好。
崔长陵吩咐了王羡去拧条湿帕子来,她倒也听话,在这停尸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竟再没有一丝的怯意。
湿热的帕子很快就递到了崔长陵手上来,王羡瞧着他作势要往元祁脸上贴,还是下意识先叫住了他。
崔长陵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的望过去:“怎么了?”
“我其实有些怕……”她唇角拉平了,抿紧了好半天,盯着崔长陵看,又低下头去看元祁那张脸,“不是怕他,是怕真相……”
崔长陵浅笑出声来,手上湿热的帕子没有再往下落:“不然你出去等我?”
最想要让她做的事,她已经做到了,这会子不必强留她在停尸房里。
她怕真相,是既希望这个元祁是假的,又希望他真的就是元祁,这样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态,再最初的时候,他心下也一时升起过,可很快被他忽略掉,他知道他总归要面对,无论那个真相是什么,他都要面对,且必须尽快的想出对策来解决眼前的困局。
然而她不必的。
只是王羡显然不情愿,把小嘴一撇嘟囔了两句什么话,他一下子没听清楚,便又问了一回:“嘀咕什么呢?”
她清了一把嗓子,才把声儿又拔高了起来:“我出去做什么?你陪着我揭开这层白布,陪着我克服这样的恐惧,难道我就不敢陪着你来面对接下来的真相吗?”
她的脸上写满了骄傲,眼底也是。
崔长陵突然之间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曾经为她容色所惊艳,而她这双眼睛,明亮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越发衬的她整个人熠熠生辉,那时候他就想过的,倘或这个人的眼中闪过狡黠,或是有一日满是骄傲与得意,又该是何等的风姿。
今日他便见到了这样的王羡,令他为之倾倒,她的骄傲,她的坚定,都是为他。
崔长陵重新有了动作,脸上的笑意也藏不住,分明是这样紧张的时刻,他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
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叫他今后的日子怎么放得开手?
手上的帕子是湿热的,那种温度好像从他的指尖传到心口去,带给他感动。
王羡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却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元祁的那张脸。
崔长陵拿帕子在元祁脸上细细的擦拭过一遍,动作算不上温柔,毕竟怕这是张假面,若是假面,这帕子得整个浸湿那层皮,才能叫那人皮面具从脸上剥离开来。
他做了有半展茶的工夫,王羡觉得那条帕子大约都没了温度,她想了想,脚下生了风,转了身又去拧了条湿帕子来。
崔长陵面前多出一条帕子的时候,他一抬眼顺势看了王羡一回,伸手接过来,发现这一条比上一条帕子要更湿三分。
这丫头真是……
他失笑着摇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这个元祁,恐怕是真的了。
昔年在河间府发现人皮面具的时候,这些工夫是夫子来做,可他也是站在旁边全程看着的,并没有多繁琐,一条湿帕子捂下去,那张人皮就会显出来,尤其是在死人的脸上,没了生气儿,更容易剥离开。
他在这儿捂了半天,这张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m.χIùmЬ.CǒM
王羡又递过来的那条帕子,他只在元祁脸上捂了那么一下,就收了手。
“怎么不捂了?”王羡看着他收手,不由自主的去蹙眉,面色也渐次凝重。
他为什么收手,她不是心里没数的。
故而她又带着试探去问他:“这是张真脸,对吗?”
崔长陵毫不犹豫就点了头,那条帕子被他随手撂开扔到了一旁去,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这就是元祁。”
王羡说不出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加的提心吊胆。
这人真正就是元祁,那是不是意味着,河南元氏果然参与其中。
襄阳城的这潭水,是不是更深更浑浊?
她猛然想到什么,竟上了手要去碰元祁的尸身。
好在崔长陵眼明手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做什么?”
他绷着个脸,脸色实在难看:“有些事是不得不做,我不愿见你来日还受欺负,只能逼着你成长,但有些事,是你不能做的!”他咬重了话音,显得有些愤怒,“即便是在廷尉府,陈荃要你一同验尸,他都不敢逼着你去碰尸体。这些事,是许渡干的,与你都无关。我虽不信鬼神之说,可于你而言,终究晦气,你敢碰?”
王羡讶然,怎么什么道理都是他说的呢?
她不是不知道晦气,可事实上,进了停尸房,就已经够晦气的了。
她从前听人家说女孩儿家阳气不足,更容易叫脏东西缠上,阿娘信佛,她听的就更多些,小的时候那些护身符也没少戴,都是阿娘到寺庙里求了来,保她平安顺遂,更是保她避开邪祟的。
眼下她停尸房也进了,揭开尸身上的白布也做了,她已经比这世上的贵女们做的都要多。
方才她只是想起元祁的手,所以才想去看一看,怎么好好地,崔长陵又说出这番话,而且看他这样子,是真的动了怒气的……
王羡干巴巴的吞口水:“我不是不知道晦气,只是想着停尸房也进来了,要沾晦气早就沾上了……”她越说,他脸色就越难看,吓的王羡也不敢继续说了,干脆把话锋一转,“要不然你看一看,他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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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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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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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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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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