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声惊雷轰隆砸下来,魏子期心头跟着颤了两颤,倒是魏业坐得住,丝毫不为所动。
变了天,刮风下雨的,这样的惊雷,雨一定是瓢泼大雨,风也一定是猛烈疾风,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了。
老人们常说春雨贵如油,三月底少见这么大的雨。
魏子期有些站不住了,频频的扭头往门口方向看:“爹,这么大的雷声……”
“这么大的雷声,我听着都觉得瘆的慌,你母亲也该到西院去看看胡氏,她到底刚安置下来,还不知道住的惯不惯,怀着孩子,再叫吓住了。”魏业顺势把他的话接过来,“子期,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你妹妹们想的?”
“是我。”魏子期几乎脱口而出,“只是实在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一路上都惦记着这件事,回了家您和母亲有话说,子衍一向自己一个人,我出门久了,也想她们,才去了清乐院,又说起这事儿,就正好问问她们两个。”
“鸢儿和鸾儿都觉得好?”魏业他既没有同意的意思,也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就这么吊着、问着,反倒字字句句都是和两个女儿有关的。
魏子期顺着他的话只点头:“说要去请了齐王帮忙这一宗,还是鸾儿自个儿说的。我原是想,该请了什么人出面,好了了这后怕,只是从不敢想齐王殿下,还是顺嘴提了一句,她倒想起齐王来。”
“哦,齐王……”魏业摩挲着下巴,念叨了两句,“齐王的确是个不错的。”
魏子期眉心一动,不错的?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到爹嘴里,就只有这三个字吗?
对着一个王品头论足,这其实大不敬。
他有心劝两句的,可魏业好似刚才什么也没说过,再望过来时,眼底是一派清明:“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魏子期愣了,是彻底的愣了。
他闪了闪眼光:“爹,我原本还想着,怕要苦劝您。”
魏业却笑了:“觉得爹拉不下这张脸去求章家?”m.xiumb.com
魏子期尴尬的陪了个笑,却不言声,反正叫他爹说中了,不言声就等同是默认了。
“你呀——”
当爹的把音调拖的极长,可是却没有了后话。
魏业把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长子身上,可他也知道,从孙氏过世之后,章氏做了当家主母,膝下又有魏子衍,魏子期的年纪要长一些,心思也就重一些,平日里想的多,大约是怕将来魏子衍夺了原本属于他的,所以他很小的时候,父子两个在一处,不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反倒显得别扭,是他一味的忸怩拘束,也是魏业自己不知道怎么亲近孩子。
一直到魏子期真正大了、懂事了,那时候已经能跟着魏业四处走动,父子间才好了许多。
然而魏业清楚,如今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是以在他面前,有好多时候,还是带着三分小心。
念及此,魏业不免无奈长叹:“你是我的嫡长子,你娘与我是年少结发。子期,其实你说的都对的,便是不为着我自己,也不为着魏家的名声,单说你和鸾儿她们将来的婚事,我也不能叫人家戳我的脊梁骨。”他说着又失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这么句话吧?”
他是打趣的,魏子期也噗嗤笑出声来:“果然我们年纪小,眼皮浅,就是能想到的,也没有爹的心胸,倒把爹想的狭隘了。”
这并不是把谁想的狭隘了而已,不过是内宅中没有了亲娘为他们做主,总归是少了个倚靠。
魏业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打发了魏子期忙去,也好整理了心绪,重回章氏那里去。
却不料着王川在外头敲了门,恭恭敬敬的喊老爷。
这是心腹,魏业用了多少年,多少秘密他知道,多少事情是他经的手,是以魏业喊了声进,几乎不假思索的。
王川进了门,却瞧见了魏子期也在,便怔了下。
这细微的举动没逃过魏业和魏子期的眼,可魏子期此时却“不识趣”起来,他仍立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魏业抿平了唇角想了想:“怎么了吗?”
他既问了,那就是不打算叫魏子期先去,王川只犹豫须臾而已:“您和大少爷离开家这些日子,家里头出了几件事,别的都不打紧,只有一样事关二姑娘。您前脚进门,奴才想着还有些事要安排吩咐,算了算时候,这会儿也尽够安置了,才敢过来找您。”
魏业一听事关魏鸾,当下便面色一沉:“鸾儿怎么了?”他一面说,一面又侧目去看魏子期,“你是从清乐院来的,鸾儿就没跟你说什么?”
魏子期也茫然发懵呢,刚才在清乐院,她两个可什么也没说啊。
王川几不可闻的叹息:“二姑娘是惦记着老爷和大少爷舟车劳顿,回了家还有操不完的心,只怕是不会再开口提这茬了。”
他越说,魏业听的就越是心惊。
那是做掌上明珠一样骄纵着长大的嫡女,从前在京城尚不曾收敛,何况如今回到了齐州,怎么有事却不说了呢?
魏业没说话,只是拿眼神示意王川快些细细的讲来。
王川也不是添油加醋的,就是把当初宋宜打了人,可章氏不追究,反倒把魏鸾送到了庄子上去小住,一直到黎晏回来,提了宋宜上门,魏子衍才赶紧派人到庄子上把她接了回来云云,关于后头陈平那档子事,他心里有个疑影儿,却绝口不提,只说是黎晏气不过,觉着章氏和魏子衍处置的偏颇,是小瞧魏鸾,可他不好拿这府里的主子撒气给魏鸾出头,就找了借口打发了陈平,好歹那是章氏娘家带来的心腹,也算是给了个教训。
那头魏业听完早面色铁青,霎时拍案而起:“我一不在家,他们是要反了天了!”
他黑着脸,提了步子就从黑漆木的桌案后闪身绕了出来。
魏子期惊的回了神,忙在他身前一挡:“爹要去哪里?”
魏业眼中闪过阴鸷:“你妹妹平白挨了打,你母亲不到宋家要个说法,反倒屈着你妹妹,你说我去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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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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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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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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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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