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向图道:“家父尹书钱!”
尹书钱,尹太师第三个儿子,听闻不能生育,捡了一儿一女抚养。
“那姑娘并非尹三少亲生女儿?”
尹向图似乎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白,略微怔了怔,随即道:“家父心慈,见小女小时孤苦伶仃,便收养了小女。”
“尹姑娘是鞠立国人?”白小洛忽然问道。
尹向图的睫毛迅速地颤动了几下,然后定定地看着白小洛,“王妃怎么会这样问?小女怎么可能是鞠立国人?”
白小洛笑了,“是啊,尹姑娘怎么可能会是鞠立国人呢?”
尹向图不做声,眸子垂下,睫毛长长,十分浓黑。
白小洛道:“没什么事了,尹姑娘回吧。”
尹向图看着她,静静地道:“好,那小女便先告退!”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忽地回头看着白小洛,“不知道王妃给皇太后的答案,可以给出了没有?”
白小洛摇头,“没有什么答案。”
“蚍蜉撼树!王妃不理智啊!”尹向图摇摇头,不无惋惜地道。
白小洛微笑,“嗯,谢谢忠告。”
“还有一天,王妃好好想想吧。”尹向图福身,往外走去,带来的阵仗也跟着慢慢地退场。
白小洛玩味地看着尹向图的背影。
尹向图,尹向图,向的是什么图?
尹太后听了尹向图的禀报,蹙起了眉头,“她就只问你的身份来历?”
“是的,其余什么都没说。”尹向图道。
“她问这些做什么?”尹太后抬起头,“莫非,她知道你的身份?”
“不可能!”尹向图想起白小洛方才问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嗜血,“但是,她问我是不是鞠立国人。”
“她竟然这样问?”尹太后冷下脸来,“此人不能再留,若明日不给答案,杀了她。”
“嗯,杀了吧,留了无用,龙家还有其他子女,且龙家有些女眷不是没入掖庭吗?”尹向图顿了一下,摆摆手,“不,暂时杀不得,太后,龙家的女儿就在掖庭,你不如恩典一二……”
尹太后听了她的话,问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我们只要蛛丝马迹,但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我们便可慢慢破解,总胜过如今大海捞针。”尹向图道。
尹太后点点头,“是的,父亲说,宝藏图就是藏在那批没找到的家财里,若是找到这批家财,我们就能找到藏宝图。”
尹向图道:“此事摄政王定必也知晓,怕不怕他入宫救白小洛?”
尹太后冷冷地道:“他还敢私闯哀家的殿宇不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他若真来,反而好事,哀家正愁找不到他的错处。”
尹向图道:“摄政王为人狡猾,深谋远虑,太后还是谨慎为妙,且他成立了一个奇案门,什么案子不办,把白小洛收为总验尸官,到底意欲何为?”
尹太后冷道:“此事哀家与太师分析过,奇案门成立至今,把失踪案子和云萝公主的案子接过去了,但是也没办出什么来,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所以,这奇案门,应该就是一个幌子,拉拢了白小洛进去,从而再让花千万做副领,让花千万与白小洛日日相对,这倒是合了白小洛的心意,毕竟,在王府里,有刘佳音在,她要得宠不容易,都说摄政王聪明,哀家眼见他用这样的手段拉拢白小洛,着实算不得高明,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尹向图摇头,“只怕不是,拉拢白小洛是真的,但是,这奇案门绝不是什么幌子,我倒是觉得,摄政王在密谋一些事情。”
尹太后狠道:“他密谋什么都好,只要我们得了宝藏,便可起事控制朝政,哀家不能再让他临朝称制,否则,皇帝这辈子都不可能亲政,哀家要把他碎尸万段,才可泄心头之恨。”
尹向图道:“太后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计划就会成功。”
她慢慢地取下面纱,露出一张美得惊世骇俗的面容,脸上有一抹阴沉的笑,与她的美形成极大的对比。
尹太后阴恻恻地笑了,“那就好,哀家等着看你的好戏。”
宫中,有香味不断飘散开,仿佛每个角楼,都充斥着这种幽香,从人的毛孔钻入,抵达四肢百骸,竟叫人说不出的热血激动。
傍晚,白芷园来了两个女子,是绿福送过来的。
两人都是穿着宫女的服饰,面容苍白,疲惫,身段极好,只是双手和脸的皮肤都很差,眼圈黑青,像是日夜劳累的奴才。
白小洛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两人走进来,她们的眼睛都有憎恨之色。
绿福退了出去。
原主在脑海里的记忆还在,所以白小洛一眼就认出两人来。
是原主白小洛的两个庶出的妹妹,璇姨娘所生,长得也酷似她们的母亲。
一个叫龙双双,一个叫龙郁郁。
纵已经入宫做了一段日子的苦活,但是,妩媚不减,倒是多了几分沧桑可怜。
两人眼底都有一种憎恨之色,瞪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王妃,自己的亲姐姐。
白小洛看着两人,倒了两杯茶,道:“坐!”
两人没坐下,龙双双瞪着她,“不敢,我们是奴婢,王妃身份贵重,怎敢与王妃同坐?”
“嗯,那你们就站着说话。”白小洛淡淡地瞧了两人一眼,“尹太后许你们什么承诺?”
两人一怔,对视了一眼。
龙郁郁上前一步,盯着她,“父亲昔日最疼爱的人是你,龙家所有人都获罪了,唯独你没事,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出去?”
“怎么救?”白小洛反问。
龙郁郁道:“你想办法,你是王妃,难道就没办法吗?”
“王妃又不是王爷,有什么办法?父亲昔日是太傅,权倾朝野,不也一样惨死?”白小洛道。
龙双双冷笑,“父亲是积重难返了,可你不一样,花千万深得摄政王信任,只要你求一下花千万,花千万一定会帮你。”
“花千万厌恶我,你们不知道吗?求一下,花千万就会帮我?痴人说梦,你们别拐弯抹角,我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内疚之情,说来意。”白小洛道。
两人神色俱是一变,眼底的憎恨更明显了一些。
一直都是这样的,白小洛是嫡出,她在府中横行霸道,父亲都帮着她。
如今,所有人都获罪,就唯独她还好好地做着她的王妃。
龙郁郁一改方才的冷漠厌恶,可怜地道:“你明明知道父亲的家财放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皇太后?只要你说了,皇太后就会放我们出宫去,一场姐妹,你如今过得荣光,却也别忘记我们还在水深火热中啊。”
“谁跟你们说我知道?”白小洛反问。
“父亲最宠爱你,什么都会告诉你的,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龙郁郁急声道。
白小洛耸肩,“我是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我自己拿走了不是更好吗?”
“那你是知道了?”龙双双叫了起来。
白小洛只笑不语。
姐妹两人都急了,竟双双跪下,哭着道:“姐妹一场,难道你要看着我们死在宫里才安心吗?”
白小洛看着两人,轻轻地摇头,“我真帮不了你们,你们走吧。”
“不!”龙郁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猛地跳起来,竟脱掉了身上的衣裳,那本来白皙的肌肤,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新的旧的,几乎看不出肌肤本来的原色。
她哭着,浑身颤抖,一手拉起龙双双,手忙脚乱地剥开她的衣裳,露出了同样伤痕斑驳的身子,姐妹两人相拥抱着,这殿中没有烧炭炉,寒冷的空气从窗户钻入,两人都颤抖得厉害,一个劲落泪,叫人瞧着,也觉得凄惨。
“你可知道?罪臣家眷没入掖庭有多凄惨?每日睁开眼睛,便有数不尽的活儿等着我们,做得慢一些,嬷嬷劈手就打过来,或者是地上有什么,便用什么打,扫帚,鞭子,带着钉子的木板,痰盂,你被打过吗?你知道这种滋味吗?”
龙郁郁声声凄惨,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都跪下来,之前进来时候的厌恶憎恨都不复存在,仿佛只要白小洛救她们出去,她们什么都愿意。
白小洛轻轻地叹气,“起来吧,叫人去告诉尹太后,我要见她。”
姐妹两人止住了哭泣,擦着眼泪怔怔地看着白小洛,“你真愿意救我们?”
这个孤傲不可一世的姐姐,会愿意救她们?
“我带你们出宫。”白小洛道。
“不可能的!”龙郁郁苦笑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罪臣之女,除非大赦,否则是离不了宫。
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白小洛哪里会知道父亲家财的下落?不过是尹太后说,只要她们来,就给她们请医女治疗伤势,日子虽然苦,可她们想活着。
如果伤势继续恶化下去,她们怕是连五月节都过不了。
“去吧!”白小洛慢慢地喝着茶,其实心底并没什么悲怜之情,姐妹之情是更没有的,但是,眼前两人都是原主的亲人,以前过往种种如何她不管,到底有这份骨血亲情在,若她能做,便帮着做一些。
且她所知,龙太傅子女众多,庶出的不受重视,多半是联姻出去,增强他的势力。
也就是说,福没得享,罪却要一起受。
她留在宫里的原因,是因为尹向图,如今知道尹向图的身份,她横竖是要走,也不妨多带两个人走。
两人穿回衣裳,出去叫了绿福给皇太后传话。
绿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转身而去。
尹太后得绿福来报,淡笑了两声,“果然是知道的,传她过来。”
尹向图道:“不,太后,去白芷园见她,别再叫她过来。”
“哀家亲自去见她?”尹太后不悦,“岂不是抬了她的身份?”
尹向图轻声道:“太后,您这身边,有没有摄政王安插进来的人,如今也不知道,若是白小洛说的时候,隔墙有耳,便会被人夺得先机,白芷园那边安排过去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信得过。”
尹太后想想也有道理,“好,那哀家便到白芷园去。”
尹向图道:“她怕是会讨价还价,甚至会故弄玄虚,不管如何,太后先应允了她,若她说出来,也别着急下杀手,先找到再杀她不迟。”
“哀家知道了。”尹太后道。
尹向图慢慢地坐下来,嘴角露出得意而残毒的笑容,眉角上翘,竟是说不出的风情。
尹太后纡尊降贵来到白芷园。
阵仗不大,只带了两名嬷嬷,她吩咐嬷嬷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她进得殿中,龙双双和龙郁郁便连忙跪下来,一脸惶恐的模样。
“你们出去!”尹太后冷声道。
“是,奴婢告退!”两人磕头后退了出去。
尹太后坐下来,冷眼看着白小洛,唇瓣有几分讽刺之色,“哀家没想到,你还会顾念骨肉亲情。”
白小洛道:“到底是亲姐妹,总不能见死不救。”
“好,哀家成全你这份情意。”尹太后盯着她,“不过,得看看你的答案,是否能让哀家满意。”
白小洛直勾勾地看着她,倏然,绽开唇瓣一笑,这笑竟是充满了风情蛊惑,那眼底像是生了一朵莲花,一圈圈,震慑心魂,她唇瓣轻启,道:“皇太后请下旨,让我与我两位妹妹离开宫中!”
那声音,一字字,敲在了尹太后的耳中,震开一阵阵的涟漪。
尹太后看着她,慢慢地站起来,白小洛上前打开门,让她走出去。
尹太后站在廊前,看着龙家两姐妹,声音木然地道:“念王妃为你们二人求情,哀家特赦你们二人出宫而去。”
龙双双姐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谢恩,“奴婢叩谢皇太后恩典!”
“恭送皇太后!”白小洛在身后说了一句。
尹太后的神色有些僵硬,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回头瞧了白小洛一眼,见她面容生花,那困惑又倏然消失,她再回过头,道:“回宫!”
尹太后身边的嬷嬷有些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她回宫。
尹太后一走,白小洛便立刻对两人道:“马上出宫,什么都不要收拾。”
金口术,若是用于惩罚,可维持一个月。
但是,若用于改变对方心志,则维持不了多久,一旦尹太后醒悟过来,要走就得硬碰硬。
“为什么这么着急?”龙双双不解地问道。
“只要还在宫里,皇太后都会改变心意。”
姐妹两人听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连忙就跟着她走了。
门外是有禁军看守,但是因为皇太后下了命令让她们走,因而,谁也都没有阻拦。
尹太后回到了宫中,尹向图问道:“如何?说了吗?”
尹太后坐在椅子上,神色还有些怔惘,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尹向图怔了怔,“太后,您没事吧?”
尹太后闭上眼睛,耳边有许多声音,把她隔阻开来。
“怎么回事?太后怎么了?”尹向图问跟着去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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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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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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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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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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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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