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南宫越厉声道,一贯坚毅冷峻的脸,笼着寒气。
墨少卿道:“让他滚很容易,但是要再找他回来,就不是那容易了,而且,你难道真不想知道白小洛的身份吗?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调查到了。”
南宫越眸子越发的红,“叫他在外头跪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到书房去见本王。”
墨少卿松了一口气,“好,那他的药,王爷还吃吗?”
“不吃!”南宫越厌恶地道,“他欺骗本王,这罪名本王怎么也得跟他算清楚。”
墨少卿垂下眸子,“那王爷得连我和父亲也一起怪罪,毕竟,是父亲引荐他给王爷的。”
南宫越没说话,但是脸色很难看。
墨少卿不说话了,就坐在了岸边陪着他。
南宫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淡淡地道:“你父亲当初也是为了救本王的命,本王不曾怪过他,且他也不知道那些药,竟是如此的荒唐。”
墨少卿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用人不察,我有责任。”
南宫越淡淡地笑了,“行了,你们父子两人就别把一切都往身上揽,本王没怪过你们。”
“那人,若王爷不再用,听了他的解释之后赶走便是。”墨少卿道。
“嗯!”南宫越应道。
泡了一会儿,他身上的寒气没那么严重了,便起来穿衣。
练血进来伺候,见他身上的皮肉都发白了,眸子黯然,却也没说什么,默默地伺候好,道:“那人在外头跪着。”
“让他先跪着,你去热一滴醉!”南宫越吩咐完,从天池的侧门出去了。
他回了书房,书房里还点着炭炉,很是暖和,但是他还是穿了一件狐裘。
从小到大,他都一直很寒冷,便是七月流火的季节,他都要比旁人多穿两件。
常年如此。
喝了两杯一滴醉,他脸色才稍稍红润了一点。
墨少卿领着一个身穿灰色衣裳的老人进来,此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颧骨突出很高,眼窝深陷下去,不像是中土人士。
他的眸子垂下,没有看到眼睫毛,眼圈四周有一圈圈的红晕,显得眼睛很怪异。
他进来便跪了下来,“山人给王爷请罪!”
“赫连秀!”南宫越冷冷地看着他,“你请哪门子的罪?”
赫连秀的头垂得很低,声音平直无波,“山人不该瞒着王爷偷偷在药里添加了东西。”
“你添加的是东西吗?”南宫越眼底有狂怒。
赫连秀没说话,只是耷拉着脑袋,仿佛一副听任处置的模样。
墨少卿冷道:“白小洛的身份,说给王爷听!”
赫连秀回答道:“是!”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赫连秀,逍遥山的山主,前任国师,御前冒犯,被先帝赶出京城。
“王爷,白小洛的身份,山人只是猜测,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身死,惊魂不散,潜伏于大地之间,后女娲造人,盘古便以一魂入泥人,造出一男一女,结合之后,生下一子一女,女的天赋异禀,执掌三界法度,五百年一任。男的则以世家传承,千万年下来,龙家在世上,却又隐没于世上,历代龙家家主,都会生下一子一女,子可以多,女却只有一个,会被培养成为执掌法度的传人,二十五岁之后,容貌不变,一直到五百岁身死魂归盘古墓,三界称她们为龙女。”
“龙女?”南宫越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的,龙女,龙女出生,多半离家学艺,由上一任龙女培养。”wWW.ΧìǔΜЬ.CǒΜ
墨少卿问道:“你说历代龙家家主只生一个女儿,若这个女儿夭折呢?那龙女的传承岂不是断了?毕竟龙女也是人,夭折也是正常。”
赫连秀道:“龙女鲜少有夭折,记载中,只有一次,那位龙女叫龙影璇,她出生之后便夭折,龙家便找回她的魂魄,寄生在另外一名有慧根的婴儿身上,因而,龙女的传承,是不会断掉的。”
南宫越盯着他,“你方才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实。”
“猜测得八九不离十,要知道白小洛是不是龙女,只看她有无龙杖神器在手,若有,肯定就是,若没有,也未必不是,龙杖不轻易叫人看到。”赫连秀道。
南宫越心头一震。
龙杖,她自然是有的。
且最初吸引他,也是龙杖。
他看向赫连秀,只见方才垂下眸子的赫连秀已经抬起了眼睛,有光芒闪过。
南宫越沉声道:“此事本王会调查,从今往后,你滚出京城,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否则,本王定派人把你的逍遥山荡平!”
赫连秀磕头,“山人遵命!”
墨少卿看着南宫越,“你真要他走?可你身上的寒气……”
“本王自有办法。”南宫越冷冷地道。
赫连秀道:“王爷,山人还有一言,龙女是行正道的,她救不了王爷,若要诛杀王爷身体里的恶魂,唯有连王爷也一同杀死,王爷不仅会死,还会魂飞魄散!”
“那也是本王的事!”南宫越冷声道:“滚!”
赫连秀怔了怔,慢慢地站起来拱手,“山人告退,若王爷改变主意,山人随时入京为王爷效力!”
说完,他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关闭上,墨少卿看着他,轻轻叹息,“何必?活着不好吗?你就不怕魂飞魄散?”
“从前,”南宫越看着他,“本王不知道鬼神之说,认为人死了,就没什么魂魄,因而,从不在乎什么魂魄重生或者是转世轮回,魂飞魄散,有什么值得害怕吗?轮回才值得害怕。”
人死了,魂飞魄散了,一切不知,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白小洛被软禁在白芷园里。
一天三顿饭十分丰盛,七八个菜还有汤,伺候得也十分妥帖,便连白小洛去恭房,都有人在外头伺候。
皇太后一天命人来问三次,问她想出答案没有,白小洛都不语。
皇太后便命人传话,让她好好地想,顺便加一句若还想活着离宫,最好是交出满意的答案来。
翌日,白小洛起了个大早,在白芷园外跑步。
一颗小脑袋在外头探看,白小洛停下脚步,“进来!”
小皇帝背着手,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不悦地咳嗽了一声,这副模样,倒是有点像他叔摄政王。
“你跑什么啊?”他趾高气扬地问白小洛,仿佛是要挽回那天在白小洛面前丢的面子。
毕竟,他是皇帝,皇太后当着白小洛的面责骂他,他感觉很丢脸。
“你不上朝吗?”白小洛问道。
“今日又不是早朝日。”小皇帝撇嘴,“师傅也病了,刚好放朕一天假。”
“你偷偷来这里,不怕你母后看见?”白小洛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一下他正儿八经的冠。
“母后和太师在殿里,没一两个时辰都不会出来,一向如此。”小皇帝哼了一声,“你留在宫里做什么?这里可不好玩。”
“你母后要我留在这里。”白小洛往回走,“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皇帝寒着一张脸,“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吩咐朕?”
嘴里这样说着,却也跟着白小洛进去。
嬷嬷和宫女绿福也跟着进去。
白小洛回头对两人道:“皇上怕是还没用早饭,你们去给他张罗点儿。”
嬷嬷瞧了瞧白小洛,吩咐绿福去,自己依旧站在殿里,半步不离。
白小洛淡笑,手一扬,嬷嬷便倏然定住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小洛拉着小皇帝坐下来,“告诉我,你母后殿中,你最怕的人是谁?”
“母后!”小皇帝想也不想,立刻就回答。
“除你母后外呢?”白小洛顿了一下,“不应该说怕,是厌恶,你母后殿中,你最厌恶的人是谁?”
“图表姐!”小皇帝也是想也不想,立刻就回答,且皱起了眉头,“朕最讨厌她。”
“为什么啊?”白小洛问道。
小皇帝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着她就厌恶,恨不得把她赶走,可母后很喜欢她,偏要留她在宫里。”
“图表姐是谁?叫什么名字?”白小洛问道。
“尹向图,外公的孙女,入宫陪伴母后,可厌恶了。”小皇帝果真是厌恶她,说起她的时候,小脸蛋都是皱成一团的。
尹向图,白小洛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尹太师来找你母后的时候,这位图表姐也在场吗?”
“在,母后都离不开她。”
白小洛笑道:“哪里就离不开?昨天我来的时候,你在殿里被你母后斥责,她也没在场,至少我都没见到她。”
“怎地没在?”小皇帝不服气地道,“她就躲在屏风后面,是母后叫她不要出来的。”
看来,她看到的那双绣花鞋,是这位图表姐的。
“你问这些做什么?”小皇帝可不傻,眯起了眼睛,“朕要跟母后说你探听她的消息。”
“嗯?”白小洛也眯起眼睛看她。
“除非,”小皇帝狡猾一笑,“你带朕出宫玩儿去。”
对于总想越狱的小皇帝,白小洛笑着摇头,“好,过两天,我带你出宫,但是,你别告诉任何人。”
小皇帝伸手一指,指向嬷嬷,“她听到了,怎么办?她会跟母后告密的。”
“她听不到!”白小洛伸手在唇间一竖,“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说图表姐和出宫的事情。”
“好!”小皇帝很乖,只要能出宫,他就什么话都听。
白小洛袖子一挥,一道疾风袭向嬷嬷的脸,嬷嬷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绿福进来,手里端着糕点,嬷嬷怔了一下,“这么快?”
“跑着去的。”绿福喘着气道。
白小洛拿了糕点给小皇帝,“快吃,吃了之后回去练功,可不能因为师傅病了就偷懒的。”
小皇帝狼吞虎咽,连续吃了三四块糖糕,又喝了一口白小洛的茶,便心满意足地道:“那朕过两天来找你。”
白小洛微笑,“好!”
嬷嬷又是一怔,皇上是真来吃糕点的?这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走了。
白小洛喝了一会儿茶,又吃了两块糖糕,然后对嬷嬷道:“告诉皇太后,我想见尹姑娘。”
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是随即道:“什么尹姑娘?不知道王妃说的是谁?”
“昨天躲在屏风后面的女子!”白小洛淡淡地道。
“老奴还是不知道王妃说的是谁!”
说完,她给绿福打了个眼色,让她看好白小洛,自己则转身出去了。
嬷嬷在皇太后殿外候着,等尹太师走了,她才走进去。
殿中,有一位身穿绿色衣裳的少女正和皇太后吃茶,桌面上有些吃剩的早饭。
“太后,花千万妃说要见尹姑娘!”嬷嬷轻声道。
皇太后一怔,看向绿衣少女,然后问嬷嬷,“她如何知道?”
嬷嬷道:“老奴也不知晓,今日皇上去找过她,皇上走了之后,她便说要见尹姑娘了。”
皇太后神色微变,“是皇上告诉她的?你们在场怎么不阻止?”
嬷嬷道:“回太后,皇上通共没说两句话,老奴在场,皇上没说过关于尹姑娘的事情。”
“那她是如何得知?”绿衣少女问道。
嬷嬷摇头,“这便不知道了,她说要见尹姑娘,老奴说不知道是谁,她便说是昨天躲在屏风后面的女子。”
绿衣少女淡淡地道:“她大概是看到我的鞋子了,可看到我的鞋子,也不该知道我的身份才是。”
尹太后手里拿着一只白瓷滚金边茶杯,红色的蔻丹与白瓷相映,格外的鲜明,“她要见图儿的目的是什么?”
“回太后,她没说,老奴因没透露,自然也没问。”
尹太后沉吟了片刻,看向绿衣少女,“依你之见,她是如何得知你的?又因何要见你?”
绿衣少女淡淡一笑,取了一块轻纱笼在脸上,“何必猜测?直接去见见便是。”
绿衣少女便是尹向图。
她脸上蒙着轻纱来到了白芷园,身后,排场挺大,好几个宫女跟随,还有两名嬷嬷随同进入了屋中。
白小洛在她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有所感觉,和昨天在尹太后殿中的感觉一样,但是,又似乎没有那么强烈。
白小洛看着她款款而来,绿色凤尾裙,扫在洁白的云石地板上,光可鉴人的地板倒映着一抹浅绿。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这香味独特,叫人一闻,便血气翻涌。
白小洛淡淡地看着,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地浮出水面。
“尹向图见过王妃!”绿衣少女上前便福身,声音甜美,有些许的沙哑,但是更添魅力韵致。
“尹姑娘请坐!”白小洛微笑招呼。
尹向图慢慢地坐下来,身后的婆子宫女排成两队守着。
白小洛看着她脸上的轻纱,“尹姑娘不能示人?”
尹向图眼角挑起,像是在笑着,“小女容貌丑陋,怕吓着王妃。”
“嗯。”白小洛自然知道不是,但是对方蒙面而来,那么容貌就一定有特征。
“听说王妃要见小女,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尹向图问道。
白小洛看着她,天眼已开,她能看到这副身体的真实模样。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宫中寂寥,又得知尹姑娘在宫中,便想邀请尹姑娘过来喝茶聊天解乏。”
白小洛说着,便为她倒茶,“请!”
尹向图看着她的动作,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壶顶摁了一下,快得几乎叫人看不到。
尹向图没有喝这杯茶,而是微微一笑,“小女刚与太后喝了许多茶,如今满肚子都是水,王妃自便,小女坐着便好。”
白小洛微笑,“好!”
她端过那杯茶,在尹向图的注视下,慢慢地喝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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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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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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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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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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