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婚事没什么不好,我很满意的,”安锦绣说道:“元志,多谢你的这一声恭喜。”
绣姨娘仔细地端详着安锦绣,从安锦绣的脸上,倒是真看不出半点的不满意来。“我也打听过了,“绣姨娘叹道:“上官将军年纪有些大了,家中还有一对继母所生的弟妹,一个与五少爷一般大,妹妹却只得六岁。二小姐,你过去后,还要抚养他这一对弟妹啊。”
“无非就是过日子,”安锦绣还是一笑,上官勇的那一对弟妹其实都是好的,只是前世里,自己没有照看过他们一天,现在想来,也是她安锦绣亏欠过的人。
“唉!”绣姨娘发愁的叹气,身为母亲,她此刻不会去想上官勇的好,她只是担心安锦绣,她的女儿刚刚十六,花儿一样的年纪却要去伺候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怎么想绣姨娘都觉得,太师给安锦绣定下的这门亲事不好。
“娘放心吧,我会安生过日子的,”安锦绣笑道:“娘,女儿可是要去做将军夫人了,是将军夫人呢。”
安锦绣一句将军夫人,让绣姨娘和安元志都苦笑了起来,上官勇一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安氏这样的门第,何时出过一个从五品官的女婿?
“你们正聊着呢?”与绣姨娘同院的冯姨娘这时端着一碟点心走进了屋。
“谢谢冯姐姐了,”绣姨娘忙起身道谢。
安锦绣也起了身,冯姨娘送来的点心一看就是放了几天的,看着自己娘亲向冯姨娘一再道谢,安锦绣又是一阵心酸。安氏大族,外人谁能想的到,做妾的连个小点心,也要正室夫人赏了才有。
“二小姐,”冯姨娘冲安锦绣笑道:“我可是听说了,夫人要让大少爷送你出门呢,这可是好彩头呢。”
安锦绣脸上笑容不变,嘴里却说道:“夫人那是说笑呢,怎么能当真?我出门时,还是要指望元志送呢。”
冯姨娘一脸的讶异,这府里谁不知道安锦绣是个要面子的,这回这个人改性子了?知道自己还有个嫡亲的兄弟了?
“你真想五少爷送你?”绣姨娘也不敢相信安锦绣的话,问道。
“元志不送我,谁送我?”安锦绣望着安元志笑。
安元志的俊脸一红,随即就冲安锦绣挑了挑眉,“二姐这是等不及出门了?”
“五少爷!”绣姨娘忙喊了一嗓子,难得这姐弟二人能好好说上几句话了,别说着说着吵起来。
安元志说完这话自己也后悔了,他与这个姐姐这辈子说过的话,一个手掌就数的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就说起这种玩笑话来了?安元志自认为,他与安锦绣一点也不熟。
安锦绣是什么人?除却爱慕虚荣,也是个长就七窍玲珑心的人,当下冲着安元志轻轻一跺脚,装作了害羞的样子,对绣姨娘道:“娘,你看元志,他欺负我!”
绣姨娘和冯姨娘都呆立在当场。
安元志也傻了,望着安锦绣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二小姐向来自持高人一等,人前从来喜欢端着架子,何时这样红着脸撒娇过?
冯姨娘没有生养子女,与绣姨娘向来走得最近,这会儿细看安锦绣,冯姨娘暗自啧舌。安锦绣与绣姨娘的相貌几乎是别无二样,都是倾城的颜色,不然当年夫人身边的端水丫头绣绣,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府里的绣姨娘,还为太师生养了一儿一女?只是,冯姨娘咂舌之后,心中也暗自叹息,?美到倾城倾国的地步又如何?出身奴籍的小妾,要嫁与白丁莽汉的庶女,想来都只是薄命人罢了。
“二小姐去了绣姨娘那里?”大房里,秦氏夫人听了婆子的禀告后,倒没有变了脸色,只是挥手让婆子退下。
“她怎么会去那里?”三小姐安锦曲却一脸的鄙夷,坐着道:“这会儿安锦绣想起来她不是娘生的,是个姨娘生的了?”
“住嘴!”秦氏夫人一沉脸,“谁教的你这种尖酸刻薄气?”
安锦曲把头一低,她对父亲安太师其实不怎么怕,对秦氏这个生母却是怕的。
“好好做你的针线!”秦氏夫人拍了拍桌案,“女儿家要端庄,要大气,这样你未来的夫婿才会爱你敬你!”
“我才多大?”安锦曲害羞道。
“你只比锦绣小了一岁,”秦氏夫人的语调听着生冷,对安锦曲说道:“如果她已经出阁了,这一回你父亲一定会让你嫁去上官家!你当你还小?”www.xiumb.com
“那他不如杀了我!”安锦曲叫了起来,“我听说那个上官勇还是个破了相的,能生生把人吓死!”
“啪!”的一声,秦氏夫人狠拍了一下桌案,她的这个小女儿跟当太子妃的大女儿简直没办法相比,太子妃安锦颜那是真正的端庄大方,喜怒不形于色,这个小女儿却整天冒冒失失,哪里像是她的女儿。
安锦曲在秦氏夫人的威压下,低头绣起了针线。安锦绣的下场,已经让安锦曲在自己的房中大笑过好几回了,这个自以为自己是安府嫡女的安锦绣,最后竟是被父亲当作谢礼送了出去。长的再漂亮,读了再多的诗书又怎么样?小娘养的就是小娘养的,怎么也翻不过天去!安锦曲绣着手中的寒梅图,想着安锦绣心下还是高兴,就差哼起了小曲。
秦氏夫人看女儿这样,摇了摇头,没再出言训安锦曲。安锦绣竟会跑去看绣姨娘,让秦氏夫人意外,安锦绣生下来后,她就将这个庶女养在了身边,安锦绣一直都被教得看不上这个亲娘,这一次怎么会巴巴地跑去问安了?该不会是这个丫头,知道了这次亲事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娘,你看我这朵花绣的如何?”安锦曲将自己绣完工的一朵寒梅拿给秦氏夫人看。
“不错,”秦氏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只一朵梅花都绣得歪歪倒倒,想起安锦绣绣出的花鸟鱼虫,再看亲生女儿的绣品,秦氏夫人满心的不喜。想到安锦绣是绣姨娘生的,秦氏夫人再一次确认,这个贱婢就是生来碍她的眼,堵她的心的。
“娘,你又不高兴了?”安锦曲看母亲这样,便问道:“又是谁招惹你了?”
“没事,”秦氏夫人说:“你绣你的。”她不好与女儿说,她又想起了偏院的那个女人。绣姨娘原是秦氏家养的婢女,秦氏的长女,也就是秦氏夫人出阁时,做为秦氏夫人的陪嫁跟着花轿一起进了安府,那时候绣姨娘年方十岁。秦氏夫人看这个小丫头老实本分,又是娘家家养的仆女,所以就让绣姨娘随身伺候自己。谁能想到,十岁的女孩儿,长大之后,竟是?美如花,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竟将主人勾上了床,还暗结了珠胎。
安氏百年大族,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出身仆女的妾室,秦氏夫人一度是全祈顺朝的笑料,哪里有她这样瞎眼的主妇,将一只勾人的狐狸养在身边五年,竟是庶种要生了,才知道府上又要多一位姨娘了。
秦氏夫人坐着越想越气,每每她想起当年的这段往事,就觉得胸中憋闷,透不过气来。本想叫安锦绣来问个究竟,可是秦氏夫人转念一想,安锦绣一月之后就要嫁给一个武夫了,这个庶女的一辈子就注定上不得台面了,她还要为她费什么心思?这个庶女是她报复绣绣这个贱婢的工具,现在目的达到了,安锦绣以后就是上官家的人,与她毫无关系了。
该想想怎么打发安元志了,秦夫人望着埋头专心剌绣的安锦曲,心思飞出去很远。解决了一个安锦绣,这府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操心呢。
安锦绣这天在亲生母亲的房里坐了很久,留给她弥补亲情的时间不长,安锦绣只想尽力而为,不想今生再留什么遗憾了。
与此同时,上官将军府里,上官勇却没有安锦绣对婚事的那种一心期盼。上官将军愁眉苦脸地坐在堂屋里,没想到安太师真就将女儿下嫁于他了,亲事就定在了一月之后。现在媒婆就等在他的面前,可是上官勇却不好意思对这位媒婆大人说,他拿不出多少下聘礼来。
王媒婆耐心等了上官勇半天,茶都喝了三杯下肚,还是等不到上官勇的回话,于是王媒婆在脸上习惯性地堆起了笑容,说:“将军,您还是给我一个回话吧。”
上官勇这才道:“聘礼能不能少些,千两银子,我这房子卖了也换不回千两白银啊。”
王媒婆脸上的假笑一僵,上官勇倒是个老实人,没钱就是说没钱,不跟她七拐八绕,可是,王媒婆对上官勇说:“我的将军啊,您要娶的可是太师府的小姐啊!”
上官勇点头,说:“我知道,”然后这位就愣怔怔地看着王媒婆。
王媒婆又等了上官勇半天,看这位准新郎官又不说话了,只得道:“那将军您给婆子我一个准话,这聘礼您准备出多少银子吧。”
上官勇一咬牙,说:“三百两。”
“三,三百两?!”王媒婆差一点咬伤了自己的舌头。要说在平民百姓家,三百两是个大数目了,可是对方是太师府的小姐啊,虽然是庶出,可是那也是太师的女儿啊,安氏这样的人家区区三百两,就能把人家的小姐娶回家了?这世上还能有这种好事?
上官勇额头都冒了汗,他一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俸禄本就有限,他还有一对弟妹要养,三百两已经是他全部家当了,不能为了他娶亲,让弟妹们饿死吧?
“三百两少了。”
“我,我只有这么多了。”
“不能再多了?您要迎娶的可是太师之女啊。”
上官勇顿了顿,还是摇头,“王妈妈,再多我就要卖掉这宅子了。”
王媒婆看看自己身在的这个堂屋,连桌椅都是旧的,还不是半旧,是那种漆全都掉光的旧,也不知道这位上官将军从哪里淘置来的这些物件。王媒婆对这位上官将军也听说过,要说现今祈顺王朝的将军里面,最穷的就是这位上官将军了,好像是为继母治病,这家的家底就这么空了。
“要不,”上官勇又咬了咬牙,“我再加五十两,再多真没有了。”
王媒婆眼角抽着,她真想跟上官勇说实话,再加五十两,也不过是三百五十两,离太师夫人千两聘金的要求也还差着百十里路呢。
安锦绣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嫡母向上官勇开口要千两聘金的事,上一世里她在府里闹得人人不得安生,哪里还顾得上出嫁之前发生的事?
那日从亲母的偏院回到自己的绣阁后,安锦绣就把专为秦氏夫人所绣的团花锦衣扔在了一边,重生之前的那个安锦绣倒也是一片孝心,现在想来自己的这个孝心,她的嫡母怕是看在眼里,讽在心中。府中有的是绣女,安氏的当家主母,哪里还缺她的这一份孝敬?仔细想想,她做出的衣裙,秦氏何曾穿过一件?
在偏院里,看绣姨娘和安元志身上的衣衫都已半旧,特别是安元志,两个袖口甚至都有了毛边。安锦绣看到这些,心里是又难过,又内疚,她这些年为府中人做了多少衣衫,却偏偏忘了这两个应是自己最亲的人。离自己的嫁期还有一月,安锦绣现在是日夜赶工,想为母亲和弟弟赶出一身入冬后的衣物来。
紫鸳坐在旁帮着理线,看着安锦绣熬红的眼,紫鸳懊恼道:“小姐,都怪我的手太笨了,不然紫鸳就能帮你了。”
安锦绣闻言一笑,紫鸳心灵,但是这双手却是笨的可以,连缝出的线都能是歪的。
紫鸳看安锦绣笑,自己就叹气,最近府里笑话自家小姐的人不少,都说未来的姑爷不是良人,紫鸳这些天愁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如果不是安府的门禁严,不是她这个小丫头能闯过去的,紫鸳真想亲眼去看看小姐的未来夫婿长什么样子。
“再叹气脸上就长皱纹了,”安锦绣看了紫鸳一眼,好笑道:“你又在发什么愁?”
“我听说啊,姑爷打仗的时候把脸打坏了,脸上连鼻子都没有,”紫鸳愁道:“小姐,你说没有鼻子的脸得有多吓人啊?”
安锦绣噗嗤一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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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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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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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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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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