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鸳听了安锦绣的话后,一脸的不敢相信,嚅嚅地说道:“小姐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安锦绣出了自己了绣阁,紫鸳是个好的,前生这个丫头随她到了上官府,多次归劝过自己,自己的那一儿一女,也是紫鸳照顾长大的,紫鸳这丫头是她的恩人。想到这里,安锦绣又回身,平生第一次拉住了紫鸳的手,轻声说道:“紫鸳丫头,日后我要为你找一个可依托终身的好男子。”

  紫鸳的脸“腾”的红了,她与安锦绣一起长大,情分不比这府中的一般婢女,当下小丫头一跺脚,“小姐你不要与紫鸳开玩笑,紫鸳一辈子伺候你,什么男子啊?”

  安锦绣一笑,扭头去看院中的秋桂,七月正是盛夏之时,枝头的桂叶茂密且碧绿,再过一月,桂花绽放,她这个小院里又是一年的暗香飘溢了。

  “等这桂花开了,小姐也就出嫁了,”紫鸳在安锦绣身旁说了一句。

  “嗯,”安锦绣应了一声,金秋时节,她出嫁离门的日子正赶上了一个好时节。

  “小姐,”紫鸳这时又看着安锦绣的脸发起愁来,说:“上了妆还是能看出小姐哭过。”

  “谁还不准我哭了?”安锦绣说着往小院的院门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府中的奴仆和婢女看到安锦绣,这些人纷纷避让的同时,偷偷打量安锦绣的眼神里,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安锦绣对这些目光一律视而不见,只挺直了腰板走自己的路。

  大房里,安家的主子们除了安锦绣外都到齐了。

  “老爷,太太,二小姐来请安了,”大管家看到安锦绣从偏门进了大房的院子后,就冲屋里禀告道。

  “让她进来,”太师夫人秦氏发了话。

  “二小姐,”大管家冲到了自己跟前的安锦绣行了一礼。

  安锦绣冲大管家客套的一笑,走进了大房的堂屋。

  “二姐,你哭过了?”府中嫡出的三小姐安锦曲一看到安锦绣的脸,就出了声。

  “哭过了,”安锦绣大方承认。

  “你的婚事已经定下,”安太师等安锦绣给他和夫人行礼请安之后,开口道:“你哭闹也无用。”

  安锦绣低头道:“那日是我犯了糊涂,说了糊话,父亲,女儿愿嫁。”

  安锦绣此语一出,屋中的安府主人们都是一愣。

  “你愿嫁了?”秦氏问安锦绣道:“锦绣,在家人面前,你不必委屈了自己。”

  “是啊,二姐,”三小姐安锦曲也道:“你要是想通了,怎么会又哭红了眼睛呢?上官勇那个人,我听说……”

  “闭嘴!”安太师这时喝了三女儿一声,“你要守的礼哪里去了?!”

  秦氏夫人见小女儿挨了骂,开口劝安太师道:“锦曲也是为了她姐姐。”

  “慈母多败儿!”安太师冲秦氏夫人说了一句。

  秦氏夫人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老爷也别怨锦曲,就是我也舍不得锦绣,老爷是不是再想想?要报恩,我们这种府第,随他上官将军要什么,我们都给得起的。”

  “老夫亲口答应下的亲事,还能再变吗?”安太师变了脸色,语带怒气地说道:“你就不要妇人之见了,儿女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还轮得到她们姐妹自己作主?我浔阳安氏的女儿,有这么不知羞的?!”

  秦氏夫人抹起了眼泪,“我一个妇道人家,舍不得女儿怎么了?锦绣没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可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就是舍不得!”

  看到结发的妻子伤心流泪,安太师重重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终于不再说话了。

  安锦曲跑上前去,拉着秦氏夫人的手,小声安慰起来。

  安锦绣却只是冷眼旁观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出戏。没错,只是一出戏,前一世的安锦绣却偏偏看不穿。将自己这个庶女养在身边的嫡母秦氏,是众人口中的贤妻良母,前一世的安锦绣也曾经以为这个嫡母是个好的,一心为她着想,为她下嫁给上官勇一直报着不平,甚至暗许她与白承泽之间的私情。结果呢?安锦绣低下头,自嘲地一笑,想想自己的前一世,好像她就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

  “锦绣,”秦氏夫人在上面喊她:“你父亲的一句话,就要苦了你一辈子了!”

  “母亲,”安锦绣往前走了几步,往地上一跪,说道:“上官将军救了父亲的性命,锦绣对他也是感激不尽,女儿嫁与他也是报恩,一定会好生伺候上官将军。”

  秦氏悲声一止,她有些狐疑地看着安锦绣,这个庶女一向心比天高,这一回就这么认命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安太师对于安锦绣的话很满意,也松了一口气。上官勇这个准女婿,太师静下心来想想,其实真配不上他安书界的女儿。上官勇自幼家贫,未读过诗书不说,单就近三十岁的年纪,就让安太师皱眉,安锦绣还在二八年华,配上这样一个老男人,安太师一人独处之时,已经不知叹过多少气了。

  秦氏这时突然又说道:“你出嫁之时,我让你大哥送你出门,不管你嫁与何人,我的女儿一定要风风光光出嫁离家的。”

  安锦绣看向自己的大哥,只看见安大公子,安元文脸上顿时就有不悦之色。嫡长子送一个庶出的小姐出门,长了安锦绣的脸面,却让安元文这个工部侍郎跌了身份。前一世为了这个,安锦绣对秦氏这个嫡母感激不尽,却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大哥并不情愿。

  “好了,锦绣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安太师对秦氏的决定没说什么,他是亏待了安锦绣这个女儿,让长子送嫁也好,就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种补偿。

  家人们都已退下,秦氏夫人却不走,对安太师说道:“锦绣已经愿嫁,老爷你就不要再逼她了。”

  安太师对秦氏道:“你也下去吧。”

  “你不疼这个女儿,我疼她!”秦氏却坐着不动,对安太师道:“有些话你就不要再对锦绣说了,老爷您真忍心再让锦绣伤心?”

  安锦绣低头不语,重活一世的人心里清楚,五皇子白承泽此时已经向她的父亲暗示过,他想迎娶她这个安氏的庶出二小姐。她的父亲最早与秦氏商量时,是想将府中三小姐安锦曲下嫁给上官勇,最后秦氏哭求一夜,总算是“救”了自己的女儿。秦氏此时不让安太师再说话,无非就是不想安太师向她交底罢了。

  “你也退下吧,”安太师终于没再说话,挥手让安锦绣退下去。

  安锦绣退出了大房。

  “这下你满意了?”安太师在安锦绣走后,问秦氏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秦氏还是抹着眼泪,“我知道我对不起锦绣。”

  “胡说!”安太师被秦氏这么一说,又有些恼了,“你养她长大,怎么待她也不为过,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看着丈夫拂袖而去,秦氏这才面露冷笑,她的女儿自是要在枝头做凤凰的,至于小妾的女儿,有什么可珍惜的?庶出的女儿也想嫁入皇家,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想到府中的那些妾室,秦氏又是一阵气闷。

  安锦绣带着紫鸳走在安府曲曲折折的回廊里,正是夏花艳丽时,安府里处处花团锦簇。安锦绣对身旁的鲜花熟视无睹,她只是想到自己与上官勇很快就要见面,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意。

  “小姐,”紫鸳这时看左右无人,小声对安锦绣道:“那五殿下那里,要怎么办?”

  安锦绣一愣,重生之后,对这个男人,她一次也没有想念过。

  紫鸳一脸的关切,“小姐,你还是伤心吧?”

  “没羞!”安锦绣重重地刮了一下紫鸳的鼻子。

  紫鸳吃了疼,啊的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了!”安锦绣假装凶恶道:“我与五殿下怎么了?最多来往过几封书信,紫鸳丫头,你小姐的清白可就在你的这张嘴上了!”

  紫鸳吓白了脸,忙要给安锦绣跪下。

  安锦绣伸手把紫鸳一扶,认真道:“我与五殿下真的没有什么,以后这个人与我们无关了。”

  “嗯,”紫鸳点头,也认真对安锦绣道:“小姐我记下了。”

  安锦绣扭头继续往前走着,她与白承泽在太子府的花园不期而遇,她去讨好自己当太子妃的嫡姐,他去讨好自己当太子的嫡兄,都是庶出的人,他出身皇家,她出身权贵,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年景里,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前世被弃之后,安锦绣想了很多她与白承泽的事,她将心给了这个男人,自认为自己的一颗真心是无价之宝,可对于白承泽而言呢?自己只是他与太师府搭上线的棋子,还是一个被他迷了眼的棋子罢了。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看安锦绣不是往绣阁走,紫鸳在安锦绣身后问道。

  “去看看我娘,”安锦绣说道。

  “去看夫人要往这里走啊,小姐,”紫鸳给安锦绣指了一个方向。

  紫鸳指的是往秦氏的院子去的路,安锦绣一笑,“我去看生我的娘,”她对紫鸳说道。

  紫鸳愣了一下,迈步追上了安锦绣,“去看绣姨娘?”

  “嗯,”安锦绣应了一声。

  “为什么?”紫鸳木愣愣地问道,她家小姐一向不喜欢自己的生母,甚至连绣姨娘这三个字都不想听见,今天怎么想起来亲自去看绣姨娘了?

  安锦绣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低头往前走去。要告诉紫鸳自己是个不孝女吗?一心巴结着大夫人,看不起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就是前生的安锦绣,这话安锦绣没脸说出口。

  “二小姐来了?”伺候绣姨娘的婆子看到安锦绣出现在偏院的门口时,吃惊之下竟叫了起来。

  婆子这一叫,院中住着的三位姨太太都出了房来看,其中就有安锦绣的亲生母亲,绣姨娘。

  安锦绣客气地跟另两位姨娘打了招呼。

  “二小姐今天怎么会来?”两位姨娘,宋氏和冯氏都问安锦绣道。

  “来看看我娘,”安锦绣大大方方地说道。

  绣姨娘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却险些哭出声来,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终于喊了自己一声娘,这种心酸,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娘,”安锦绣这时已经走到了绣姨娘的面前,又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

  “哎,”绣姨娘愣了半晌后,才想起来应了安锦绣一声。

  “我来看看你,”安锦绣真正站在了亲生母亲的面前,笑容真诚,却也尴尬,明明是亲生的母女,她却不知道要与亲生母亲说些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快进屋吧,我们进屋说话,”绣姨娘失了平日里的稳重,让安锦绣进屋道:“你弟弟也在。”

  安锦绣的脚步顿了一下,弟弟?

  安元志站在了滴水檐下,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性子。

  “元志,”安锦绣望着安元志一笑,“没想到你也来看娘。”

  “二姐,”安元志喊了安锦绣一声,声音冷淡。

  “娘,我们进屋说话,”安锦绣拉起了绣姨娘的手。

  “好,”安锦绣的动作,让绣姨娘有些受宠若惊,连声应道:“二小姐,五少爷都进屋,我们进屋说话。”

  安锦绣为绣姨娘喊她的称呼感到心酸,明明是亲生的儿女,她的这个母亲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能喊上一声。进了屋后,安锦绣就对绣姨娘道:“娘,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喊女儿一声锦绣,谁还能说你?”

  “不能坏了规矩啊,”绣姨娘轻声说道:“你有心来看我,我已经知足了。”

  安锦绣眼中酸涩,连低头喝茶,将自己此刻的样子遮掩过去。

  “二姐要大婚了,恭喜你了,”安元志这时开口道。

  安锦绣看向了自己的同胞弟弟,身为安府的庶子,她的这个弟弟,前世里被自己视而不见,甚至因为嫡母秦氏不喜这个弟弟,而觉得这个弟弟对自己而言是个拖累。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在府中不声不响的弟弟,十四岁时就违了安氏诗书传家的祖训,私自离家从了军,硬是用命为自己拼了一个前程,衣锦还乡之后,用所有的军功跟皇帝换了一个恩典,将他们的母亲接出安府奉养。她的这个弟弟有哪一点比旁人差?自己重活这一世,是不是可以让这个弟弟少吃一点苦楚,多些少年人应有的肆意洒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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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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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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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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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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