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月摇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她刚刚的一番动作难免让众人产生了一丝惊讶,但又想起她毕竟是颜大将军的嫡女,会些功夫也不是什么怪异的事儿,所以便也没有人开口多问。
赵竹握了握拳头,感激的看向颜墨月与江月白和顾知许:“今日……多谢你们。”
说到最后,赵竹的眼眶又红了。
她毕竟是赵明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如今一朝失宠,更是当着自己的朋友的面儿被父亲打了一巴掌,顿时觉得颜面无存,心中也更加痛恨赵明。
赵阳见赵竹半边脸还是红肿着,这才想起来什么,对着身后的小厮说了几声,小斯便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中便多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ωωω.χΙυΜЬ.Cǒm
赵阳将这瓶子交递赵竹身后的丫鬟,示意她给自家主子抹点药膏。
丫鬟上前轻轻的为赵竹擦着药,只是略一触碰赵竹,她便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神却越来越冷。
江月白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是真心想帮赵竹,然而几次三番隐晦的劝说赵明都无果,反倒是那香夫人愈发的嚣张。
“我听说……”顾知许沉默了一会儿,“你娘她……”
赵主与赵阳的脸色均是一暗,整齐的低下了头,没有人开口,过了许久赵阳才沉闷道:“徐大夫说娘她也就这两日了。”
话落,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寂静,断断续续的想起了赵竹的抽泣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赵竹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了赵阳的怀里,放声大哭。
看着自家平日里活泼跋扈的妹妹变成如今这副憔悴模样,赵阳的脸色越来越冷。心中阵阵疼痛。
若不是父亲对母亲的态度愈发的冷淡,母亲也不会伤心的闭门不出,那香夫人更不会有可乘之机,肆意给母亲下了毒。
“这毒是慢性毒药,赵夫人头发的时候已经损伤了,根本太医说治不了了。”顾知许低声在颜墨月耳边解释着。
颜墨月点了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谁都想不到当年与赵明恩爱和谐举案齐眉的赵夫人如今竟落到了如此田地。
几人就静静看着赵竹发泄着心里的悲痛,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竹的声音才停了下来,此时她的两只眼睛已经肿了起来,看着极为可怜,她抽了抽鼻子,领着颜墨月几人往屋里走,边走边道:“母亲现在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后我和哥哥就是孤儿了。”
说到最后,赵竹握紧了拳头,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与杀意:“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香夫人血债血偿,她与她生的那两个孩子,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都别想好过。”
这话里冷意森然,万万不像一个心地善良的京城小女儿家能说出来的话,赵阳与顾知许三人的脸色一变,唯独颜墨月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
一味的懦弱与退让是换不到什么的,若是不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又怎么能保护身边的人呢。
谈话间,几人就已经进了内室。
诺大的屋子本该富丽堂皇,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名家字画,然,此刻虽有这些东西的衬托,这屋子却还是透出一股难以磨灭的死气来。
床上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紧紧的闭着眼睛,对几人的到来毫无知觉。
颜墨月的视线落在赵夫人身上,见她两颊已经凹陷进去,脸色更是灰白一片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赵竹:“这样有多久了?”
“已经足足有三月了。”赵竹道。
闻言,颜墨月的眉头皱得更深,她又问道:“当初太医为赵夫人诊断,有说是中了什么毒么?”
顾知许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颜墨月,又转过了头。
赵阳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日母亲毒发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就倒了下去,太医到的时候只说母亲是中了毒,却并不能诊断出是中了什么毒,更是无从下药。”
颜墨月冷笑一声:“这就对了。”
话落,颜墨月直接三步上前,走到床边,手搭在赵夫人的手腕上,继而眼底寒光大盛,手一翻,一枚细小的银针便出现在颜墨月手中,她直直的将银针刺入赵夫人脖颈处,才开口:“赵夫人根本不是中毒。”
众人一惊。
“那,那这是什么?”赵竹连忙开口问道,声音里满是急切,又夹杂着淡淡的欣喜,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的,“我娘她还有救么?”
颜墨月没有回答赵竹的话,只是静静的盯着赵夫人的脸。
见状赵竹也没有生气,几人都一眨不眨地顺着爷们的视线看向赵夫人的脸。
冥冥中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说,颜墨月是可以相信的,毕竟眼前这女子从容而淡定,自从在宫宴上出现之后,便事无差错,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此刻的颜墨月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的感觉。
过了又有一炷香的时间,赵夫人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她有些痛苦的呻吟出声,身子更是不安的扭动着。
颜墨月翻手,又是一根银针,插进了赵夫人的胸口。
这根针就像一个引子一样,赵夫人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每咳嗽一下,赵夫人的脸色就更加痛苦。
赵竹一急就想上前去拉住自己的母亲,却被顾知许拦了下来,顾之雪看了一眼赵竹,轻轻摇了摇头。
赵竹只得停下动作,紧张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在赵夫人咳嗽了近数十声之后,后者的脸色竟是红润了不少,再而后,赵夫人忽然一歪头,张开了嘴。
伴随着一阵冲天的恶臭味,一个通体漆黑,足足有百足的虫子从赵夫人的嘴里爬了出来。
这虫子十分丑陋,身子一节一节的,十分的长而细,此刻这东西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急急忙忙的往外爬,行进之间,就到了赵夫人的袖子上。
虫足磨砂布料的沙沙声使所有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江月白直接捂住了嘴,满脸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这……这是什么东西!”
就连胆子一向大的赵竹都忍不住想要呕吐,可是她惦记着母亲的安危,死死的忍住恐惧:“难道母亲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这个东西做的怪么,这到底是什么?”
两女说话间,那虫子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出了宿主的身体,它抬起触须来四处的探寻,方向一转,就朝着颜墨月的身体爬来。
颜墨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东西,对赵竹说:“去取一个玉瓶过来。”
赵竹点头,赵阳则是先一步走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了颜墨月。
颜墨月接过玉瓶,将瓶口的塞子拔下来,手一翻又一根银针出现在掌心,她直直地将银针刺进了这东西的身体,玉手一挑,就将这东西调进了白玉瓶子里。
骤然被困住,这东西似乎极为不满,飞快的在瓶子里四处打转,想要寻找出口,然这瓶避本就光滑无比,唯一的出口又被颜墨月重新堵住,这东西只能漫无目标的在里面攀爬。
“这是腐骨蛊,”颜墨月缓缓开口,眼底流淌着一种可以称之为遥远而又略带怀念的感情,“这东西是从北寒那边传过来的,北寒的南疆一族最是擅长驭蛊之术。”
“蛊?”
顾知许皱了皱眉头,这种东西我只在话本里见过,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的。
颜墨月将手里的玉瓶递给赵阳,一边回答道:“中此蛊者,头一个月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胃口大开,格外喜欢多吃,尤其喜吃甜食,一月时间一过,这蛊虫便会开始在宿主的身体里作祟,直到将宿主彻底耗死。”
一股寒意涌上赵竹的心头,他与自己的兄长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底同时浮现出滔天的杀意,赵竹不由得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颜墨月的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道:“墨月……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谢谢你……”
颜墨月微微一笑,温和地拍了拍赵竹的肩膀,调侃道:“你可别跟我套近乎,我还没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些讽刺之言呢。”
“噗。”江月白也跟着笑出了声,她看了颜墨月一眼,“好你个记仇的小丫头,今儿我算是见识了,以后啊,可是不能说你一句不好呢,否则你指不定要记仇到哪一年。”
“你知道就好。”颜墨月笑着回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将屋内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就连赵竹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互相调侃了几句,颜墨月才重新将视线落在床上的赵夫人身上,此刻后者脸上那种灰白的死寂已经消失了大半,她闭眼沉睡着,就像一个营养不良而又睡着了的正常妇人。
“赵夫人这身子到底是败了,虽然这蛊虫被我逼了出来,却仍是需要调养数十年乃至更久的。”
若是颜墨月能在狩猎结束之后就去赵竹的府上拜访,或许赵夫人还不至于变成今天模样。
听了颜墨月这话,屋内几人顿时彻底松了一口气,赵主与赵阳对颜墨月更是感激不尽,大有一番肝脑涂地报恩的意思。
颜墨月并不想这两人做什么,只是又拿了纸笔细细的写了一些赵夫人应该多吃或又应该少吃的东西。
几人都没有问颜墨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懂得这些,在这京城里谁又没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有些东西也不是他们应该问的。
赵卓一开始根本没抱希望,没想到颜墨月还真的有办法,连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病症也解决了。她此刻又暗自庆幸不已,若不是在狩猎的时候自己与颜墨月解开了矛盾,成为了朋友,自己的娘便……
想到这里,赵竹冷笑一声,看向赵阳手里的瓶子:“这东西也该让香夫人尝尝是何等**的滋味才是。”
“那是自然,”顾知许脸上也浮现一抹冷色,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视线落在窗外,隐隐有一股子杀伐之意,“香夫人欺压了你们太久,也是时候收点利息了。”
这几人中,除却颜墨月,顾知许最是沉稳大方,能让她也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今日之事也实在是让顾知许的,心里极为不舒服。
从前只是听赵叔说,而今竟亲眼看了一会,在座的几位都是正经的嫡女,多少心里都十分厌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府里的小妾手段也见识的多了,能做到如此嚣张,公然给主母下蛊的还是第一个。
几人又低声聊了几句,就听得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狂喜与幸灾乐祸:“小姐,公子,颜小姐,顾小姐,江小姐。”
赵竹看了看这丫头,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那丫鬟一路跑过来,喘息了几口才道:“奴婢刚刚听菊儿说老爷去香夫人那边发了好大一通火,将香夫人都骂哭了,香夫人气不过,捂着肚子说肚子痛,可是老爷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再为香夫人请大夫,只说让香夫人好好反省,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据说姥爷走了之后,香夫人将一屋子的瓷器全砸了呢。”
赵竹笑了笑,却并没有多少得意,只是淡淡的讽刺道:“果然,落了他的面子,即便是再受宠爱又能如何。”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自己,抑或是赵夫人,还是香夫人。
赵竹连一声爹都不愿意再称呼赵明,可见赵明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她寒心了。
只是……颜墨月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在赵竹家呆到快傍晚,也没有几人才准备离开,此次前来之后赵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送她们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临着到了尚书府门口,颜墨月几人才停下步子,转头看着赵竹。
顾知许似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又嘱咐了赵竹几句,这才上了马车。
颜墨月看着赵竹,突然向前一步,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若是真的想让你娘在府中过得舒坦,其根源不在香夫人,而是赵大人。”
闻言赵竹微微瞪大了眼,似乎被打通了某根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话以至此,颜墨月的便也不再多说,转头准备上马车,身后的赵阳却开了口:“颜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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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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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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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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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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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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