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在拥挤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不面向别人,左冲右突的时候,就有可能刺伤了自己。”
安生哆嗦着嘴唇,没有说话。
“今日听到花娘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比你还要震惊,还要难过,也像你一样,寻这些借口劝慰自己,让自己相信。可是,对于生养在这个侯府里的我而言,我做不到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太熟悉这里每一个人的脾气秉性。
就像那日里你被陷害,你忍气吞声没有追究下去,我却是心知肚明的。你来我侯府的身份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那个林弯弯犯不着妒忌你,怕你抢她的饭碗。
再而言之,她若是不知道内情,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了那银针上的毒药呢?可是她进府不过短短几日,她有那个通天的本事在你银针上面做手脚吗?”
喻灵素每一句话都正好说进了安生的心坎里。其实这些,也正是安生那日里顾虑的。
她能对自己这样坦诚相见,安生觉得很难得。只是有些话,喻灵素可以说,自己不能附和。
两人一时间全都有些沉默。
突然,一声凄厉尖叫声在院子外面响起。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高亢,在静默的时候突兀响起,吓了安生一跳。
“不要拦着我,我要见安生姑娘,安生姑娘!”
自己的名字从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声音里说出来,安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她怎么出来了?”喻灵素微微蹙眉。
“是谁?”安生忍不住问:“她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喻灵素摇摇头:“是二哥院子里的一个姨娘,一直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所以夫人差了人看守着的,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安生疑惑地起身:“那我又不认识,她找我做什么?”
推开窗子向着外面看,妇人尖利的声音愈加令人不适。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疯,让我去见安生姑娘!”
安生看见,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正被两个家丁架着,不由分说地向外拖拽,丫头金米儿也不耐烦地向着外面驱赶。
妇人脸色蜡黄,头发散乱,拼命挣扎,不肯离开。却又忌惮着腹中胎儿,双手护住,大声呼救。
喻灵素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面露不忍,解释道:“这个涟姨娘以前在二哥院子里是最得宠的,二哥对她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那种疼宠。
可是自从去年有了身孕,就突然性情大变,疑神疑鬼的。她老是说能听到自己肚子里孩子在哭,就连夜里都一直不消停,啼哭不住。
二哥询问过贴身伺候她的丫头揽月,揽月说压根就没有的事情。二哥虽然不信,但是禁不住她每天疑神疑鬼地折腾,仍旧寻了神婆来看。香也烧了,符也贴了,各种办法都使了,可是涟姨娘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
有的时候,好生生地吃着饭,就突然丢了筷子,变得焦躁不安,说肚子里孩子一直在哭。这件事情闹腾得府里人议论纷纷,都说她怀了一个妖胎。
二哥于是勃然大怒,不许涟姨娘再四处走动,命丫头将她看管在院子里,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今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跑了出来。”
安生心有不忍,但是想起前两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又顿下了脚步。
侯府是非多,哪一样都不应当是自己应当插手的。许多事情,还是不管为妙。
喻灵素幽幽地叹息一声:“她一直这样神神叨叨的,长此以往,不知道会不会危害到腹中的孩子?”
安生望一眼死死地抱着门扇不肯松手的妇人,狠下心来,摇摇头:“应该不会的,她很清醒,也明白呵护腹中的孩子。”
喻灵素“嗯”了一声:“我去替你打发了她,莫让她吵到你。”
安生刚想阻拦,喻灵素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径直向着那位仍旧苦苦挣扎不肯离开的涟姨娘。
“放开她吧,别伤到孩子。”喻灵素道。
下人便依言松开了手。
涟姨娘抿抿散乱的头发,冲着喻灵素福福身子:“七姑娘也在?”
喻灵素微蹙了眉头:“涟姨娘,安生姑娘可是咱府上贵客,你这样惊扰她,就不怕世子哥哥怪罪你吗?”
涟姨娘望了安生的房间一眼,见安生正站在窗口,立即不管不顾地冲着安生道:“安生姑娘,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求医的。”
“府上不是有大夫吗?你身子哪里不适?”喻灵素疑惑地问道。
涟姨娘冲着安生带着央求道:“安生姑娘,我知道您是冷神医的高徒,擅治疑难杂症。所以才冒昧地过来求您,救救妇人和腹中的孩子。”
安生见躲避不得,便走出房间,对着涟姨娘如实道:“并非是安生不救,而是安生有自知之明,我涉猎太浅,所学不过皮毛,就连寻常伤寒都治不得,更遑论是疑难杂症?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安生姑娘,府里人都说我疯了,大夫也不愿意听信我的话,二少爷说,我疯疯癫癫的,委实不配做母亲,等到我孩子一出世,就要将他交给二少夫人抚养。安生姑娘,她们污蔑我,说我疯了我不怕,关起我来也无所谓,我就是想要跟孩子在一起。
我听说,老太君很器重你,安生姑娘,求你给妇人看看,帮妇人证明,我真的没有疯,我完全可以做好一个母亲的。”
安生听她说话,有条有理,而且目光清澈不涣散,说话极是客气,真的不像是疯癫之人。
只是刚刚有了老太君那一档子事情,令她心有余悸,哪里还敢逞强?
她这一犹豫,喻灵素看在眼里,低声道:“其实,涟姨娘平时为人和善,真的挺好,也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离谱的事情。”
“我脑子清醒得很!”涟姨娘斩钉截铁地道:“我只不过是最近经常焦虑难安,休息不好而已。而且,我真的没有胡说八道,我经常能听到婴儿啼哭之声,听得很真切!”
“看,又在胡言乱语,说这些离谱的事情了。”一旁金米儿插嘴:“这不是魔怔了是什么?”
涟姨娘紧紧地咬着下唇,带着央求看安生:“就算是我真的魔怔了,我承认,安生姑娘,求你帮我医治,受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好转,生下孩子以后,不与我骨肉分离就好。”
喻灵素轻叹一口气,劝道:“你看你怎么这样想不开,你难道就不想想,你腹中的胎儿假如是个公子的话,那就是二哥膝下长子。若是果真能让我二嫂抚养,将来万一能抬嫡,对他而言,那是福气造化,别人求之不得的。
你扒拉在身边,你疼你宠,可是说出去,那也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有什么好的?权衡利弊,二哥还是为了你着想呢。”
“不!”涟姨娘执拗地摇摇头:“谁的孩子谁疼,我不要他以后有多大出息,就想能陪着他,让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喻灵素就不再答言。
安生依旧是摇头:“这个忙,我是真的帮不上。漫说我不会诊病开方,即便是会,你现在正身怀有孕,吃过多的汤药对于孩子也不好,断然不能冒冒失失地请医。”
涟姨娘一撩衣摆,就跪在了地上,大腹便便地笨拙地给安生磕头。
“上次灵素小姐受人冤枉,听说就是安生小姐援手,相信您一定是妙手仁心的菩萨心肠。安生姑娘,这只是您的举手之劳,却能救了妇人一命,妇人天天给您烧香磕头,求求您了。”
安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般执着,一时间百般为难。
这趟浑水,她是真的不想趟。
可是这妇人一直磕头不断,自己也承受不起啊?
她轻叹一口气:“你先别激动,到我的房间里坐一坐。若是我能帮你,定然不遗余力,若是我压根闻所未闻的病症,那就对不住了。”
涟姨娘惊喜地抬起脸:“多谢安生姑娘,多谢安生姑娘。”
安生将她从地上费力地搀扶起来,与喻灵素一起,回到房间里。
涟姨娘在安生跟前坐下,安生亲自给她斟倒了一杯茶水,她捧在手里,欠身谢过,然后轻抿一口,方才恢复了一点激动的情绪。
“你将你的病症仔细与我说说吧,不要有任何隐瞒。”安生开口道。
妇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道:“以前的时候,一直好好的,虽然稍有孕吐,但是并不严重,也吃得香,睡得下。ωωω.χΙυΜЬ.Cǒm
一直到孩子五六个月份大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已经睡下了,就突然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时断时续,隐隐约约。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就问身边值夜丫头揽月,府里是不是添了喜事?揽月说没有。然后我问她,如何会有婴儿啼哭声?她也说没有,怕是我听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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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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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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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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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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