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论她怎么缠着碎墨,碎墨始终无动于衷,对待她与别的师弟师妹并无什么不同,她此时妖力尽散,又不能用寐徊术去改变碎墨的记忆让他对她动心,所以她只能叫来罗袂演这一出戏苦肉计,虽说是为了增加碎墨对她的信任,但是其中究竟几分是为了云中镜,几分是为了碎墨这个人,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然后,罗袂拖着烧焦的尾巴飞走了。
自那以后,和菱就有更多的时间缠着碎墨,碎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待她还是一视同仁,但鹿幽悠与他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又作为旁观者,总能从一些小细节上感觉出碎墨对她确实与旁人不同,不过和菱应该是没有察觉到的。
这日早课过后,碎墨被师妹碎语单独叫了过去,她只比碎墨晚入峰几年,两人年纪相当,容貌灵力皆十分匹配,早就有传言说两人必会结为仙侣。
和菱看见了心中警铃大作,悄悄跟在两人后边。
两人一路到了个偏僻的小湖边,碎语这才停下,回身看向碎墨时,脸上带了羞色。
“碎墨师兄,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
碎墨一想,点头笑着应道:“你每次有不顺心的事都会躲到这里来,当初你第一次被师父训斥后,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这里找到你。”
和菱在一个大石头后面坐下,听到这里撇撇嘴。
碎语脸上更红,仿佛染上一层红霞,声若蚊蝇:“碎墨师兄,你,你可愿与我结为仙侣?”
原本她也认为自己与大师兄迟早会结为仙侣,却没想到突然杀出个和菱,这才急着想要表明心迹。
和菱有些坐不住了,这仙界女子不是最矜持的吗?怎么这碎语如此主动?
“碎语师妹,我一心只在昆仑,只怕有负师妹好意。”这回倒是没等到和菱站出来,碎墨先婉言拒绝了。他没有真正的亲人,便把整个昆仑的人都视作亲人,自然也一直把碎语当做妹妹。
“若是一心只在昆仑,那和菱师妹又算什么?”碎语眼中蓄了泪,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和菱自然与你一样。”
“那为何你从不唤她师妹?”他一直叫她师妹,行事妥帖也极守分寸,然而唯有面对和菱时,他总会有些无可奈何,一开始碎语也认为他是厌烦和菱的,只是因为和菱是师妹,不得不照顾,可这些日下来,分明又不是这样。
最后碎语没有得到碎墨的答案,失望地离开了。
碎墨在原地驻足良久,碎语的话让他也有些意外,回过神就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大石头后,果然看到和菱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用双手托着脸,头上肩上已经积了雪,她却直笑,那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天真可爱。
碎墨早知和菱在这里,也知道刚才的话必定被她都听了去:“出来。”
和菱拍掉身上的雪:“碎墨师兄,那我以后就叫你碎墨好不好?”
“不好。”碎墨没好气地回答,不想让她太得意。
“小气!那我继续叫你师兄,你继续叫我‘和菱’如何?”见好就收的道理和菱还是明白的,今日这事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可不能得不偿失了。
碎墨不答,不答便是默认。
和菱满意地站起来,走到碎墨跟前又哼哼一声:“不过碎墨师兄,连人家不开心躲在哪里你都知道,还安慰她,也难怪会让碎语师姐误会!”
碎墨听来也觉得有道理,他也不愿惹师妹伤心,点头:“我往后再安慰她时会注意分寸。”
和菱却跺了跺脚,重点不在说话的方式上好吗?而是他去找她的这个行为就很容易让人误会!心里憋着一口气,说道:“你就根本就不该来,找,她!”“来找她”三个字她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见碎墨不说话,看上去有点茫然的样子,和菱顿时有种无力感,他待大家都好,难免以后还会让人误会:“反正,反正以后只有我生气你要来找我,别人生气你就是不能去。”
“为何?”
“因为我是‘和菱’,别人是师妹!”
碎墨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山中的时日过得飞快。
“碎墨师兄!我听说咱们昆仑有一件仙器叫云中镜,你见过吗?”和菱抱来一捧金台花放在碎墨房间的窗台上,自己坐在旁边屋檐下。
自从金台花开了,她日日都来送花,有时没有别的事就坐在窗台边和碎墨说话。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碎墨几乎没有回应,但若是他不愿听,大可以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和菱趴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窗内的人,眼睛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她到玉虚峰这么长时间了,却还是没能打听出云中镜的下落,大家只知道云中镜是昆仑宝物,具体放在哪里却没人知晓,也从没人见过。
碎墨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上,和菱总是对这些仙器感到好奇,时常问他,所以他已经不会觉得奇怪:“没见过。”
“怎么可能,你可是大师兄!”
和菱其实有些急的,眼看着一年就快到了,妖君也让罗袂来问过几次,可是哪怕她几乎走遍了整个玉虚峰,都没找到云中镜。
“即使是大师兄,也会有很多事不知道。”碎墨放下书,见和菱的头发上居然还沾着一片树叶,想必是去摘金台花翻过玄圃的树林时沾上的。伸手将那片叶子拿下来。
和菱一怔,阳光下她的脸微微发红,以前都是她死皮赖脸地凑到碎墨跟前,这是碎墨第一次主动表示亲近,不是她设计好的,所以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接触,也让她的心微微一动。
然后单手捏诀,她的头发上立刻全是树叶,一脸期待地看着碎墨。小眼神又是可怜又是无辜。
“胡闹!”碎墨转身想要离开。
作为妖,和菱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她直接从窗台跳进屋里,抱住碎墨的腰,整个人靠在他的背上。
“你做什么?还不放手!”碎墨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拉开她,结果和菱就像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黏在他身上,根本扒拉不开。
碎墨很快就镇定下来,迅速捏了一诀,和菱一下子就到了屋外,不甘心地嚷道:“碎墨师兄你就承认吧!你明明就对我有情!”
这下,连窗户都自动关下来,和菱跺跺脚,不甘心地离开了。
碎墨低头看着地面,那里有几片叶子,应该是刚才和菱抱着他不放时掉下来的,明明用法术就可以清理干净的,他却弯下腰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和菱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桌上的家书,立刻向昆仑外赶去。
和菱除了罗袂再没有别的家人,当初就约好,若是有事罗袂就写一封假的家书托人送进昆仑,她就会去事先约好的地方见面。
不过让和菱没想到的是,这次见她的不是罗袂,而是天毒妖君。
在看到妖君的时候,和菱的心一沉,竟下意识地想要逃走,不过最后还是略稳了稳心神走过去行礼。
“云中镜的事如何?”
“昆仑弟子中无人知道云中镜藏在何处,和菱打算再找机会向湛元师尊打探。”
“湛元师尊?”天毒妖君意味深长地看向眼前的人。
和菱自知失言,在昆仑时间久了,竟然当着魔君的面称昆仑掌教湛元为师尊,立刻低头跪下。
“和菱失言,请君上降罪。”
天毒妖君又盯着她看了一阵,方才继续说道:“起来。”
虽然世间盛传妖君心狠手辣,阴毒狡诈,但对待手下,只要能完成他的命令,那他绝对是一个宽容慷慨的君主。
“和菱,你可知本君对你寄予厚望,有意将妖君之位传与你。”
“君上?!莫非你将要……”比起将要得到妖君之位的喜悦,和菱更惊讶于天毒妖君这话里面的意思,妖君之位从来没有退位让贤一说,历任妖君都只会在知道自己寿命所剩无几的时候才会去找继任者。天毒妖君这么说,也就意味着他的寿命将尽。
“六界之中唯有神族不灭,其余五界皆有定数,此乃常事,”天毒妖君看起来倒是十分豁达,“和菱,你到乌满殿多少年了?”
“禀君上,四百年了。”
“这四百年来本君时常在想,若是鬼车一族还在,必能助本君成就大事。可惜当年鬼车之祸,本君只来得及保住你和罗袂这一脉。”
“若非君上出手,我和罗袂早已死于当日,君上的救命之恩,和菱愿以性命报答。”和菱一听,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恩威并施是为上者的手段,天毒妖君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当年的鬼车之祸,又提出有意传位给她,他从来不是个仁慈的君王,如此厚恩,自然不会不求任何回报。m.xiumb.com
“好!本君打算联手魔界一起,攻打仙界,想我妖族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仙族也尝尝被赶入绝境的滋味了!”天毒妖君说到这里,笑起来,“和菱,你如今能随意出入昆仑,正好助本君破解昆仑大阵,到时候要取云中镜易如反掌!”
和菱眼皮一跳,万万没想到妖君竟然会在明知自己寿命无多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要是魔族攻打昆仑,那些师兄师姐怎么办?师尊怎么办?碎墨又要怎么办?
和菱并非无情,正相反,作为妖族相比起仙族其实更加大情大性,除了一开始在枯叶峰被欺负之外,进入玉虚峰后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待她很好,湛元掌教对她也是循循善诱,就算是碎语师姐在那次的事情过后也不曾为难她半分,哪怕和菱一开始只把这件事当做一件任务来完成,与大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也难免对他们多了几分真心。
和菱没有别的家人,除了罗袂外,她的族人早在鬼车之祸时就已经全都被杀死了,因此,这些善意让她开始为自己的欺骗感到愧疚。
如果只是取云中镜还好,她早就打定主意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云中镜偷走,可现在妖君的意思分明是让她助妖族攻打昆仑,该怎么办?
天毒妖君久久没等到和菱的回答,目光一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愿意?”
这话是询问,但和菱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妖君对她有救命之恩,就冲着这一点,她就不能拒绝:“和菱愿意,但是和菱有一事相求。”
“说!”
“请君上饶过玉虚峰诸人的性命。就算动手,也请手下留情。”
“你舍不得杀他们?”
“是。”
“贪心于妖而言是好事,不过以你目前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你如此贪心,”妖君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人,本君只可以答应你保一人不死。”
和菱不语,虽然在昆仑的时间不长,但却是她觉得活得最自由和轻松的时间。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起来,明明是编织在谎言中的世界,可她却觉得那里面的自己才是真实的。
“可想好了?”
和菱对着天毒妖君磕了三个响头:“想好了,妖君让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可是这件事不行,要杀要罚和菱都随君上处置。”
当天夜里,昆仑大阵无端被人破坏,妖族攻上昆仑山。
和菱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天毒妖君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她也被他打成重伤。
“别忘了你可是妖,如果昆仑上下知道了真相,你以为他们还会善待于你吗?本君给你三日考虑,只要你破阵,妖君之位仍旧属于你。”
回想起妖君离开时的话,和菱笑了笑,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有期限的,一年的时间眼看将至,到时候她怕是连昆仑的山门都别想靠近。
可是那又如何,鬼车一族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留在妖君身边,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是心甘情愿,可她不愿意做,那就不做,谁都不能强迫于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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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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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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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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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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