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楼崇阳手拿祈雨书走到楼京墨和楼冬凌的面前:“你们可愿一试?”
楼冬凌下意识地想要去毁掉祈雨书,撞在墙上,不复仪式前的镇定。楼京墨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而是疑惑地看了看,然后半跪在地上,伸出双手:“为防止楼冬凌再次毁掉祈雨书,请宫主让京墨先试。”
这话说得无可厚非,不论如何楼京墨不可能毁掉祈雨书,大家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提出质疑。
但楼冬凌无法平静,他无法确认这圈祈雨书的真假,如果是真的,他计划了这么久,一步一步逃离死亡的命运,难道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里?他当然不甘心。
“不行!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要牺牲冬凌吗!”夏曲拼了命地挣扎,推开楼瑞庭跑到楼冬凌面前,把他挡在身后,“冬凌自己就能控制雨水,你们为什么还要用祈雨书杀……”
“咚!”楼崇阳的拐杖声打断了夏曲的话,这个声音一度是凶犁宫中无法微逆的象征,夏曲也下意识地停下来。
楼崇阳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用苍老的声音说道:“祈雨书最大的作用是用最少的力量进行祈雨,是以三十年后雨师的力量才会枯竭,谁能保证他的力量会取之不竭?倘若楼冬凌的力量只能维持一年、三年或者五年,还来不及找到下任雨师,到时候该怎么办?难道要用天下人的性命做赌?咳咳咳……”
“你不是死的那一个,当然可以这么说!”夏曲喊道。
“哈哈哈哈!”夏曲身后的楼冬凌靠在无形的墙上笑了起来,他低着头,脸被垂下的头发挡住看不清表情,“天下人?哈哈哈!好一个天下人,我楼冬凌的命是自己的,凭什么要我为天下人去死?”
这天下与他何干?这天下又不是他的,如今却突然要他为天下牺牲,实在可笑!
“你以为何为雨师?只需要享受众人敬仰,朝廷需要时去祈雨就行了吗?”楼京墨从楼崇阳的手里拿过祈雨书,却并不急着念出祈雨咒,对楼冬凌说道,“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今日都不会明白自己要背负什么。雨师从来不是为自己而做的,他们在接任之时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确实,要接任雨师也就意味着要牺牲一个人,可是从此以后,雨师的身上也背负着天下的风雨,背负着一条人命,并且从此以后要忍受三十年的痛苦,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走却无能为力,日日深受折磨,这何尝不痛苦?如果连牺牲都不愿意,那也配不上这个位置。”
楼崇阳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凶犁宫其余人也都一脸信服。
楼京墨缓缓打开祈雨书,念起祈雨咒,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风卷云涌,雷声已经近在咫尺。狂风大作,念到最后,在场的人几乎很难睁开眼睛,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就在念到最后一个字时,一到寒光闪过,楼京墨只来得及侧身,手臂还是被划破。
楼冬凌冲向楼京墨,神情里带着疯狂。在夏曲挡在他身前后,他们就一起解开了楼京墨的禁制,他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会就这么被杀死。
伸手就要去抢楼京墨手中的祈雨书。
还有一卷是么?那就再毁一次!
楼京墨立刻收起祈雨书躲过又一轮水刃的攻击,可是楼冬凌这次一点没留余力,所以还有许多水刃飞向楼京墨身后的其他人。
不过这些水刃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道水墙挡住了,楼京墨匆忙竖起水墙,另一边还要躲过楼冬凌的攻击,难免有些吃力,脸上被利刃划破,几滴血珠子落下。
“京墨,不用管我们。”楼崇阳见水墙缩小,立刻用御水术补上。他的力量虽然所剩无几,但好在还有其他人的帮忙,撑出一道墙还是可以的。
楼京墨见状也就放下心,专心致志地对付楼冬凌。
楼冬凌抱着殊死一搏的想法,下手完全不留余力,满天的水刃化作箭雨,飞速射向楼京墨,楼京墨已经被逼退到一角,奋力抵挡。
不巧的是,鹿幽悠正好和他站在同一方向,离凶犁宫的人太远,根本没法躲到水墙后,看着飞来的箭雨,根本就无处可避,可是不避的结果多半是变成刺猬,所以一个大步就往身边的人身后躲。
这些水箭分分在两人的一步开外落到地上化作水。
卿聿结完印后,略测过脸看向身后拿自己当做挡箭牌的人。
鹿幽悠直视卿聿的眼睛,你这么有本事,肯定会没事的。
卿聿见她这幅贪生怕死却又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觉得好笑:“不是要追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舍命相救,感动我吗?”
鹿幽悠坚定地摇头:“咱们这是持久战,留下命才能更长久地追你。”
说话间,箭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密集。楼京墨身上已经有好几处负伤,不过祈雨书依旧被他好好地护在怀里。
楼冬凌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下来,没有人的力量是可以用之不竭的,就算是赤松子的转世,也依旧是人,刚才他被激的失去理智才会拼尽全力,现在有些后悔,控制水刃箭雨是需要很多的力量的,再加上昨日为了让楼崇阳自己把真希望说出来使用的御水术所消耗的力量还未恢复,现在已经有些勉强了。
他的目标是毁掉祈雨书,犯不着和这些人白费力气。
楼冬凌立刻停下箭雨,手拿一把水剑刺向楼京墨。
楼京墨因为受伤,手脚也不如之前灵活,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到通向密道下面的石阶处。
那石阶下面就是布满鳄鱼的暗河,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只怕会被鳄鱼咬得尸骨无存。鹿幽悠有些着急,想要叫人帮忙,结果一旁的卿聿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样子,甚至另一边的楼崇阳还阻止了想要上去帮忙的凶犁宫弟子。
“都别动手,这件事让他自己去做。”
身为雨师,他对百姓无疑是仁慈的,可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却十分残忍。楼家人向来如此,他们明知道作为雨师的痛苦,可是还是选择让自己的后人走上这条路,正如楼崇阳所说,这是宿命。
楼京墨显然并不是楼冬凌的对手,不久他就已经狼狈地靠在石壁上,身边是石阶,身后什么都没有,只要再后退一步,就会掉进暗河。
鹿幽悠在一旁干着急。
卿聿见她紧张的样子,问:“怎么了?”
“下面有一条暗河,”鹿幽悠说到这里,感觉周围听到的人似乎略微松了口气,如果是暗河,掉下去还有生机,“河里全是鳄鱼。”
不知道谁倒吸一口凉气。
楼京墨自然清楚暗河里有什么,可是他的力量的确比不上楼冬凌,要以弱胜强几乎不可能。但是,当初在祭台之上,楼冬凌亲自示范了要怎么做,保存实力,找到一击必胜的时机。
楼京墨抬头看了看天空,自他停下祈雨咒之后,就再没有一点雷声,好像在储蓄着力量准备落下最后一道天雷。
找到一个空挡,楼京墨右手提着水剑起身上前,这个动作自然瞒不过楼冬凌,略向右转身躲过。楼京墨的剑锋一转,刺向他的左肩。
在水剑碰到楼冬凌的瞬间,他向后退了半步,左手抓住剑身。楼京墨却没有停下来,左手立刻用水化出一把匕首刺向楼冬凌的腹部。
两人距离很近,楼冬凌左手又抓着剑,要躲开是来不及的,瞬间把自己右手里的剑化做一个水盾举起来挡住那柄匕首,没有受一点伤。
楼京墨却忽然一笑,用力带着楼冬凌一起往前跳,两人就这么一起掉下石阶。
“你要做什么!”楼冬凌见楼京墨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立马推开他,又控制着暗河上升起一道水柱,托着自己不至掉下去。
楼京墨被这么一推,掉下水柱,但很快他也化出另一道水柱,站在上面打开手里的祈雨书,正色念到:“敕紫虚元君降摄……”
这是祈雨咒的最后一段的前半句,登时风雨大作,两人的头顶出现一道极其耀眼的光。
楼冬凌脸色一变,只要等楼京墨念完最后一句,天雷就会降下来,于是拼尽全力控制暗河里的水把楼京墨扯下水柱卷入暗河之中。
只要在水里,他就不可能念完祈雨咒。
楼京墨落入水中,想要浮上水面,可是在碰到水面时却被挡住。
楼冬凌在水面筑起一面水墙,想要把楼京墨困在水里。凶犁宫的人水性自然不差,但是也不可能在水里活过一刻钟。
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撞击水墙,楼冬凌立刻用御水术加固,只要一刻钟,只要坚持一刻钟他就能活下来了。
可是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也只能不停地加强御水术,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
楼冬凌暗暗心惊,不明白为何撞击的力量会如此之大,甚至一次大过一次,按理说楼京墨哪怕用御水术也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冲击力,仿若一头巨型的猛兽拼命冲出牢笼一般。
到最后,楼冬凌有些支撑不住,源源不断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压制住河里的人。
过度耗费力量的结果就是楼冬凌的手开始变得干瘪犹如老人,并且一点一点的蔓延到手臂上。
“冬凌!停下来!”夏曲在上面着急地喊他,再这样下去,只怕楼冬凌也会力竭而亡。
可是楼冬凌耳边皆是呼啸的风声和撞击声,根本听不到其他。他此刻已经红了眼,心中只有一句话,只要撑过一刻钟,楼京墨就会死。
他不想杀他,是他逼他的!
可是最终面对巨大的冲击,那面墙上还是出现了裂痕,原本一条细微的裂痕迅速蔓延到整个河面,那道墙就这么碎了。楼冬凌被那股力量弹开,撞到石壁上吐出一口鲜血。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御水术,所以只能勉强靠在最下层的石阶边。
水面上一条条鳄鱼浮了上来,数量之大,看的人毛骨悚然。显然刚才撞击水墙的并不是刘京墨,而是这群鳄鱼。而楼京墨一直都没有动静。
死了吗?
楼冬凌抹掉嘴边的血迹,死死地盯着水面,虽然他不确定时间有多长,但楼京墨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没有存活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楼冬凌忽然有些站不稳,楼京墨死了?那个从小相伴,把他当做兄弟的人就这么死了吗?
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楼冬凌清楚的知道,他不希望他死,在亲手杀了他之后,他却意识到自己不想失去这个兄弟。
“京墨。”
他朝着河里喊道,声音发颤,这一个楼京墨不是仇人,而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朝夕相处的兄弟。
就在大家都以为楼京墨应该已经淹死在暗河里的时候,一条鳄鱼游到岸边楼冬凌的面前,试图爬上岸,接着就见楼京墨死死地抓住鳄鱼的尾巴,一起被拖了上来。
“急急如火铃大帅律令。”楼京墨虚弱的声音响起。
“轰!”只听空中一阵巨响,一道闪电劈向楼冬凌所在之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力竭的楼冬凌和楼京墨根本不可能躲开。
可同样在那一瞬,鹿幽悠见到楼京墨拼命站起身将楼冬凌护在身下。
“楼京墨?”楼冬凌没有想过他会扑过来,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不会让你死的。”楼京墨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天雷就落了下来。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条龙从旁边飞了过去。但速度太快,快到让她以为只是强光下自己眼花了。
待强光消失后,有许多一起被劈中的鳄鱼死在水里,而石阶边却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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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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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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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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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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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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