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能言状的悲伤,无处诉说,只有傅笙染自己慢慢承受,慢慢消化。
就好像过去那些没有傅忱山在时光,也只有她独自前行。
傅笙染周六中午一定会回家吃饭,这是她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最初不过是想再这一天,试试看能不能偶尔碰见父母来看她,再后来是阿婆习惯了她的习惯,只要没出远门,这一天阿婆一定会准备好饭菜等她回来。
拥挤的人潮,从不过几米宽的学校大门倾巢出去。
傅忱山淡蓝色的T恤,和T恤上方那张日日夜夜盘踞在傅笙染思绪里的脸,就那么的出现在密集的人潮里。
于是眼泪,就那么的朦胧了她的双眼。
“傻瓜,不过才分开了十几天,怎么总是哭。”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昨天感觉到你哭的时候,我就巴不得自己有缩地千里的法术,恨不能上一刻在学校,下一秒就能出现在你面前。”
“你以为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吗?”笑容取代了傅笙染的泪眼。
黑暗早早的席卷了太阳的光照,夜,还是很漫长。
走过一段长长的昏暗,脚步踩进下一片路灯照亮的小小光晕时,傅笙染紧紧抓住傅忱山的手。
梦里骇人的撕心裂肺感又冒了出来,她抬头去看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场梦境,下一刻,他是不是会变成一只四脚白色的狸花猫,或者,她会不会变成一只白羽的鸟。
“小时候,我们一起看见过流星,你还记得吗?”傅笙染问他。
“记得啊,你许了愿还不肯告诉我。”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傅笙染再回忆起来才发觉,那个时候她不过才十三岁刚出头的年纪,而傅忱山已经是弱冠之年了。
“你那时许了什么?”
“我那时候想,长大后可以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原来我没猜错啊。”傅忱山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傅笙染惊讶地看着他,他避而不答,只是紧牵着她的手。
“傻瓜,现在实现了。今晚没有笔记要做吗?”
“没有。”
傅笙染枕在他膝上,紧紧的环住他。平日里小小闷热的房间,只有在寒冷的冬日才有应景的温暖。
“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是温柔的声音。
温柔的唇轻轻落下来,傅笙染闭着眼,沉睡进同样温柔的梦里。(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啊,一定!!)
往后的路,不知能走到何时,或许明日就是尽头。那么往后的时光,就姑且让她,将它们都当做最后一天去度过吧。
傅笙染的灵魂,她的思绪,悲伤而异常坚定:你所给我的,我所能回报的,统统都当做最后一次,去拥有,去纪念。炼狱的火,会将替我将它们深深烙刻进灵魂。
她想把自己所能给的,都给他;所能做的,不论是力所能及,还是极尽所能,都为他做。
她做不了什么铺路砖,但也不想做什么绊脚石。
哪怕将来傅忱山恨透了她,哪怕把她从他心中的那片净土驱逐出去。
她都无所畏惧。
但是在此之前,她想“就让我,溺得再深些吧。”
清晨,黑暗狭长的小道,傅忱山就陪在她身边,她掌心里传来他的手掌的温热,呼出的空气在寒凉里变成一团白雾。
傅笙染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却感觉,自己此刻就活在梦境里。
不愿梦境醒来,可是梦,终究会结束。白天与黑夜颠倒交替,光照来临,就会吞噬下美好的,一切的梦境。
“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变成了小咪。你说,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傅忱山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眼里有些踌躇。
“染儿,我确实不回来了。再过半年,毕业后就留校任教。”
“已经定下了么?”
“嗯,定下了。本该早点告诉你的,我......”
“你二哥该高兴坏了吧。”她打断他“我也很开心呢,我喜欢的人,终于达成了毕生的愿望。”
只是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傻丫头......”他欲言又止,只是将她,更加用力地拥抱进温柔里去。
寒门子弟的一生所求,和他背后的家人所付出的半辈子光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脱离世代劳作的穷乡僻壤,去向外面更辽阔的“沃土”,再为了将来会有的妻子孩子,忙忙碌碌终其一生。
只是那个,为了心中所爱,付出又等待半生的人,不再会是傅笙染了。
——
傅忱山年轻的身形,在一众中年甚至花白头发的家长里,看起来像一个误入人间的天外来客,挤在这样一群人里,他脸上表情有些窘迫。
“我阿公临时去寺里了,阿婆又不大听得懂普通话,只能叫你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对不起。”xǐυmь.℃òm
“没事的。”
“我们班主任有没有问你是谁?”
“问了。”
“啊?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你,”他嘴角抽抽了一下“是你小四爷。”
“啊?”
“笙染,我现在只能这么说。只是这样一来,以后在同学面前,你可别说漏嘴了。”
“嗯。你还要赶回去么?”
“晚上还有课。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想我的时候,也给我打电话,懂了没?”
“嗯。”
“不要哭,除非你想第二天再见到我。”
“嗯。”
长途大巴永远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傅忱山坐在临窗的位置,在汽车发动的轰鸣声中探出身,亲吻她的长发。
“不管现在怎么样,将来我都是与你一起的。染儿,小时候的梦想,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个,想要回深山落破村庄做乡村老师的梦想。
“时间不会太久,明年你就毕业了,可以的话,我在师范大学里等你。”
“好。”
她的回答是违心的,接下来的路,她一切的计划里,只有怎么让傅忱山去走他预定的路。至于她自己,她几乎没有去想过。
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是她不可能再出现再他生命里。
风尘仆仆的大巴在轰隆隆声中,连同她的梦想,她漫长十几年的情愫,一起慢慢消失进扬起的尘土里。
她站在那里,一直看,一直看,看到轰鸣声消失,看到扬起的尘埃落地,看到眼睛酸涩。
忽然想到这样一个画面,几十年前,阿公和曾祖父骑着马儿要去几十里外的城里赶班车,再转而到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县市去工作。
阿婆背着幼小的孩子站在山头,看着阿公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马背上的人,亦一步一回头。
舍不断,难分离,又不得不分离。
相聚短暂,分离总是很快,而再归的日子,遥遥无期。
可是他们的分离,总是有再聚的时候啊。只有傅笙染,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
傅笙染面前放着两个巨大的盒子,盒子里面装了满满的信封,每一封信的背后,用黑色字迹标注着信的序号和标注的时间。
最上面是自己寄出去的最后一封信,上面是傅忱山力透纸背的字迹,标注着:2005年12月18日,第219封。
这是三年来,傅笙染寄给傅忱山所有的信。
再去翻另一个盒子,里面满满的卡其色信封,没有标注日期和序号,可同样,每收到一封信,傅笙染就会在心里加一。
是一样的数字,第二百一十九封。
她把信一封一封拆开来看,看完自己寄出去的,又去看傅忱山寄回来的。所有一切漫长等待的时光,浓缩在小小的信笺里,在她眼前,重演一遍。
从最初的青涩,忐忑,到后来的泰然自若,再到后来情愫被察觉之后的惶恐落寞,到后来回信里轻轻漫出的思念和担忧。
再到最后......最后呢?
还有最后吗?
几百个卡其色信封里出现一角白色,傅笙染拿出来,正面空白没有名字,后面封口也没有用胶水粘起来。
信笺上的字迹简短而深情: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信都寄回来给你,我还打算自己保存第一辈子呢。想你。
回信加一第二百二十封。
“所有的信都让他寄回来了?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蓉蓉儿问她。
“仅仅是这样的程度,可能还不够。”也可能,根本没用。
“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如果真让周诘得逞,且不说忱山现在留校任教的机会,怕是连他此生的前途,都要受累。这些,都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笙染,你说我们以后也会碰到心机这样深沉的人么?长大真的太可怕了。”蓉蓉儿面露惆怅。
在大部分世人眼中,她与傅忱山之间的情愫本就是一种孽缘,这样的“孽缘”,几乎从来都是不被世人所接纳的。
茫茫尘世,人人都活得索然无味,于是,一旦哪里有些风吹草动,哪怕事不关己,也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甜点。更有甚者,将自己扮做一副清高至上的模样,未知全貌,便要安耐不住的出声讨伐。
没有人管你情深几许,真相如何:“我们只相信我们所闻所见,你们这个样子本来就是作孽,有辱纲常——好了,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一句话就将人钉死在绞架上,不给你任何辩驳的可能。
傅笙染无法去想象,也不敢去想,如果当初收到信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傅忱山,他要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他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又庆幸,现在面对这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染卿笙歌[甜宠]更新,第29章 为欢几何 五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