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了。
方茹从小区门口过来,恰巧打断了他们三人诡异的沉默,“这几位是?”
徐成收回了长腿,松了松领带:“我秘书,和她的……哥哥。”
哥哥两个字咬的很轻,但毋庸置疑的是,萧白露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冰凉杀意。
方茹笑着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我是方茹。”她很爽朗,和萧白露,林仲天都握了手,萧白露只觉得自己的手,跟方茹的手掌相比,太过冰凉。她看了方茹一眼,就很快收回目光。
她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精明利落,卡其色垂感垂感小西装和白色西裤,红底高跟鞋,抓着一个香奈儿的包。
她和那晚的梦里的形象快速重合起来。是了,就是她,方茹。
萧白露像是吃了什么怪味的食物一样,僵在了那里,而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就连林仲天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林仲天定了定神,她一旦不想面对谁,都会下意识地脚尖相对,身体微微侧过去。而现在,她的身体朝着自己侧了过来。
她不想面对徐成?
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表现出来的,却是她对徐成的害怕?
林仲天皱了皱眉头。他定了定神,拉了拉萧白露的手臂:“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萧白露浑浑噩噩,被林仲天抓着手,两人并排往小区里走去。
他们身后黑车的车窗迟迟没有摇上去,方茹坐在后座,追随着徐成的目光。
他的侧脸很像是她旅游时见过的古希腊战神雕像,凝固着一丝永恒不灭的东西。
她见过很多男人,唯有徐成,能让她在这一刻回忆起,那一刹那见到那座雕像时候的心情,就仿佛时间固定在了几千年前,那尊战神睥睨天下的时候,可她分明能从石刻的眼睛里,看出那种对苦苦众生的怜悯。
她一惊。
怜悯?这是徐成的情绪吗?他的情绪,又是给谁的?
“对你家秘书有意思?”半遮掩,半试探,方茹状似开玩笑,却怎么也遮不住心底说不出的怪异,“怎么没找她?”
徐成的眼光淡淡扫过她,不带一点儿冷意,但她就是感觉背脊上寒毛直竖起来:“我不碰处女。”
她离他的底线很近了。她收住了笑容:“知道了,谈正事吧。”
黑色车窗渐渐升了起来,车子启动起来,挡板和隔绝了驾驶室和后座的空间。
“我明天会帮你留一个版面,足够吗?”今天是方茹约的徐成,她从方迢那儿知道徐成公司最近有点问题,方迢也在跟她打听主流媒体刊登消息的一些事实。
而她,恰巧正是s市的《光xx报》的副主编。
“嗯?”他挑了挑眉,“是吗?”
他的手指放在腿上敲了敲:“说说你的理由。”
“我知道你想找《明xx报》,我也知道他们更加老牌,可他们绝对不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你留一个头版头条,但是我可以。”
多年职场打拼,在徐成这里,还是有一点新人的紧张,“我可以给你留下一个版面,出了问题我来扛。”
“条件?”
“没有条件。”
“你赌我赢?”ωωω.χΙυΜЬ.Cǒm
方茹笑:“就用我全部的职业生涯赌你赢,我想你赢了,我也不会吃亏吧?”
“如果我输了呢?”
她耸耸肩,打开车门,弯下腰侧身朝着他挥手:“我到了,反正我认识你这么久,知道你不会输的。”
车上,徐成捻了捻手指,那上面还残存着萧白露的体温,和萧白露不同的是,方茹这样成熟的职场女性对于如何从男人身上博取利益最大化了如指掌。
方茹是方迢的堂姐,从方迢那里知道他对付凰朝集团的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资本市场的暗流涌动。
而她,就能借力,从副主编的职位上,再往上跃一下,就是多少女人达不到的高度。
很多人,即便是男人,就算能看清出手的时机,也决计做不到跟方茹一样果断。
就像上次两个人多年后碰面,也是方茹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想起她那么号人物来。
相比之下,萧白露瞎跑去法国观察团那里瞎闹腾一通,弄到差点没命,还真的是拙劣的很。
“碧海小区。”
司机哎了一声,也不去问为什么刚刚才从那里出来,又得回去。
作为徐成的司机,他必须尽责。
“露露,吃啊!”面对着一桌好饭菜,萧白露拿着筷子就定在了半空中,要不是她妈一声平地惊雷,她还在发着呆。
林仲天早就接了医院的电话去做手术去了,餐桌上只有林伯楠,萧虹,林伯还有自己。她不管怎么凝聚注意力,总还是能看见徐成和方茹两个人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
萧虹手掌一把拍下:“还不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天黑了,我得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新主家,老爷子人也和气,可不能出岔子了。”
她上一次的主家做生意破产了,连工资都没给发,这些事儿她都没告诉萧白露,等到有了新主家,她才知道这些。
被她的大力手掌一拍,萧白露一下子就呛了出来,拿出准备好的礼盒:“林伯,最近很忙,没什么功夫,就这样随便捏的。”
林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卡通娃娃,男娃娃穿着燕尾服,脸型五官和神情都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而女娃娃则——
他看了一眼正在擦嘴的萧虹,萧虹没说话,他也没张嘴。
“露露,你手艺真棒,都能自己开店了!”林伯楠替自己爸爸把盖子盖上,“阿姨,你要走吗?我开车送你?”
萧虹假装没看见那个女的陶瓷娃娃,但是站起来时,却悄悄白了萧白露一眼:“不用啦,让露露送我到门口给我打个的过去。”
她笑呵呵地拉着萧白露出来,电梯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就劈头盖脸地数落起萧白露:“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女儿,一辈子也就那么点心眼,竟然就用在我身上了。”
“你把那泥娃娃捏成我的样子,是想要我跟你林伯伯凑一对儿啊?”
“你脑子瓦特啦,我要跟他好,早八百年就好了!”
电梯的红灯闪烁,萧白露挽着萧虹的胳膊,呵呵地笑:“那不是你不肯嘛,林伯是肯的,你这么年轻漂亮,多有魅力啊?”
林伯和她家来往多少年,最初又在最困难的时候接济了她们母女两个,知根知底的,楠姐跟她说过这个事情,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只是今天再提起来,萧虹女士还是假装不懂。
她们也是毫无办法,吹不起老少女心里的粉红泡泡。
不过萧白露这一套马屁还真是百试不厌,萧虹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了,说到了自己新接下的保姆工作:“那是,我是谁嘛。行了,不跟你多说了,那一家其实住地离这儿不远,他们家规矩大着呢,本来不肯用外面不认识的保姆,要不是你妈我聪明能干,老爷子对我印象特别好……”
一絮叨,就絮叨个没完。
但,她奇异地又从属于徐成的困境里,走到了现实。她用力地嗅着萧虹身上的油烟味儿:“妈,你想不想住这样的房子,我再存个两年,说不定就能贷一套给你享福呢……”
她也跟着絮叨起来,但是跟萧虹比起来,她的絮叨更加没什么逻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月亮升起来了,萧白露走到小区门口,月光下,夏夜莫名地有些清冷,她抱着手臂,看着萧虹女士这些年越来越厚重的背影,鼻子一个不小心就酸了。
很久之后,直到萧虹女士的身影,彻彻底底消失在半黑的夜色中,她才转过身,却又不经意见到了栖息在树荫下的黑色豪车。
一天之中第二次见到,即便他多的是黑色豪车,可这辆,她再蠢也认得的。
实际上,她也是被他硬逼着认出来的,就连他的几辆车的车牌号码,也被徐成考核过几遍。
她也不敢问为什么,但是想想,似乎也发生过认错车的事情,就只能厚着脸皮记了下来。
作为一个秘书,认不出总裁的车,是一种失职。
这是徐成的话。
她加快脚步,假装自己没看到徐成的车,一只手甚至半挡住了脸,车窗却缓缓落了下来,半明半暗的路灯打下来,梧桐树叶摇曳着,他脸上也有些飘动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车门打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朝她吐烟圈:“进来。”
这下,她清晰地看到,徐成身上只有一件衬衫,纽扣解开了两粒,胸肌半贲起在衬衫下,西装被丢在座位边,领带整个也都扯开了。
“你等我很久?”她下意识出口,却又觉得不太可能,明明他跟着方茹出去的,他怎么会又在这里等她很久……
说不定还是恰好把方茹送回来。
她很清晰地听到了徐成口气里的不容抗拒,她却很有骨气地站着没动,脚像是钉在了路面上了。橘黄色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正好罩在了徐成的脸上。
他又朝着她的方向吐了一个烟圈:“进来。”
声音里多了一点潇潇的冷意,他不喜欢下第二遍命令,在公司里她是很清楚的,可是——
她的腿像是自己有了意志力,也像是扎根进了大地之中,尽管面对着徐成冰冻一样的眼神,她的小腿肚开始不争气的打颤,她就是不想过去。
“总……总裁,我还有事,不陪您了。”她低头看着脚尖说出这句话,然后……迅速转身。
就在她一个转身,裙摆飞起成一个小小的圆圈时,长腿跨出,他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去路上。
他往前跨一步,萧白露往后退一步。
退无可退,她的背部正好抵在了他那辆锃光瓦亮的黑车上。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好用他手里燃烧了一半的烟头来丈量,她脸色泛红,浓烈的男性气息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他的呼吸热热的,吐在了她的耳边。
“你在吃醋?”
烟头被他皮鞋踩碎,他的眼神落在萧白露身上,她皮肤很白,这么近,也看不到毛细孔,很多女人在他眼前也看不见什么毛孔,只不过……萧白露没化妆。
他平常没什么耐心看女人的脸,也从来没有在不纾解的时候,靠近女人的身体。
她的发尾带着一点卷翘,微风拂过,便随着风飘起来,落在了他下巴上,带起了一点瘙痒感。
“吃……吃醋?”她一出口就像是咬了舌头,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敢正眼看他。
“对。”
烟头已经踩碎,他往前倾,两个人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被压缩,她越来越手足无措,终于抬起头来,胸口起伏地厉害,空气都像是被面前的徐成夺走,她大口地呼吸,还是于事无补。
“你吃我的醋。”他继续下着定义,一贯冷凝的眼神夹杂了一点儿戏谑和试探,“或者说,你很介意我和方茹的关系。”
“在你眼里,我和方茹,是什么关系?”他握住下巴处萧白露的那一缕飘来荡去的头发,在手指里轻轻地捻着,感受着那一抹柔滑。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方茹,可是你的表情神态,都告诉我,你好像知道我和她关系匪浅。”他的气息又在她耳边吹拂,这一次,关系匪浅四个字的吐气格外深重,她缩无可缩,避无可避,浑身一凛,双眼完全地抬了起来,和他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
墨绿色的眸子像是噙着一股冷冽的笑意,萧白露从没有见过这样幽深的徐成,她嗓音也颤抖起来,像是一根被拨动后无法平静的琴弦:“总裁,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脚后跟不断地往后跺着,眼光四处飘着,她想要不着痕迹地走出徐成的包围。
她耳边响彻哗啦一下的衣料摩擦声,他双臂抬起,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画地为牢,她所有的打算都化为泡影。
眼前的男人,一点儿余地都不给她留下。
他的眼里凝聚起了风暴,幽深中泛起了波澜:“说起来,我已经有过两次,在床事之后见过你,今天你见到方茹的表现,我想通了一件事。”
“你的出现不是幻觉,是真实。”
“萧白露,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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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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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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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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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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