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琢磨了,收起报刊,转手拉开一侧唯一没锁着的抽屉。
抽屉底部画着一张快解完的数独。
倒计时在眼前闪烁着,似是一种提醒。
时间只剩20分钟了。
“行吧,我得加快速度了。”他懒洋洋地说了句,使了个巧劲将抽屉从中拔出,就这么举着对照起墙壁上的画,仔细琢磨了起来。
这样一看,那些画的位置还真有迹可循,按着9*9的挂法歪歪斜斜地挂了一墙壁。
于是肖亦便照着数独空白处,将与之对应的画一幅一幅摘了下来。
他的身量极高,踮起脚除了最高一行都能触到。也好在数独没在这一块为难肖亦,最上面那块并没有与之对应的空缺的数字。
他非常顺利地将六幅画摘了下来。
“让我看看……”不过几秒,肖亦便迅速解出了那仅剩六个空的数独,“真棒,正好一到六。”
他按着顺序在地上将六幅画摆成了一排。
随着彼此的贴合,那些乱糟糟的线条居然连接上了首尾,本来毫无艺术感的不同颜色的线条相互纠缠着,倒是在混乱中交织成了几个不同颜色的数字——
那竟是手漂亮的花体字。
“8,4,2,1,7,6。”他轻声分辨着。
六位数。正好符合那个保险箱的密码输入位。
倒计时00:16:47,肖亦终于站在了保险箱的面前。
“还有十六分钟,里面不该就一把铁门钥匙吧。”他玩笑般吹了个口哨,手指不停,迅速把那六位数输入了进去。
“咔哒。”箱门应声而开。
肖亦探头一瞧,笑容僵在脸上。
“喂……”他喊道,“我所说的不该就一把钥匙不是这个意思啊!”
保险箱里并不只有一把钥匙。这句话是字面意思。
堆成一座小山的钥匙正与肖亦大眼瞪着小眼。
“……还是同种款式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拢成团,让它们散在书房的地毯上,“不会吧,这难道又是你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把戏?”
“这样很影响游戏性的。”他无奈地叹气。
“嚯,这还有张纸条。”肖亦从保险柜深处扒拉出了一张小小的纸团,“藏得那么深,很容易被当成垃圾扔掉的。”
他摊开那团纸条,映目就一句话,用潦草的笔迹写着:
“我要出去。”
字迹倒与镜子前的便利贴上的别无二致。
肖亦慢慢地露出了一抹笑:“原来如此。”
他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烁烁,竟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倒计时又一次在他眼前闪烁了起来。伴随着这道闪烁,还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钟摆声,象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剩余时间:00:15:00。
“啊,别催。”肖亦倒显得格外的从容不迫,“我都没急,你倒是急起来了。”
他像是在与人交谈一般,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我知道你想提醒啥,这么多的钥匙,一把一把地去试,运气稍差一点,十五分钟大概正好试错完毕。”
“而且我猜,我的运气一定是最差的那种,不是吗?”
四周很安静,耳边除了滴滴答答的倒计时声,就只剩下肖亦自己的呼吸声。
“我一直在试着与你交谈,没发现吗?”他浑不在意,轻声自言自语着。
“从一进门起我就在想,我究竟是谁。”
这里似乎铁了心地不让他看到自身的相貌。窗户是不会反光的磨砂玻璃,家具基本实木制,连厕所里的镜子都以“检修”的名义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答案从一开始其实就相当明显。空气里那股酒精消毒水的味道,不但充斥在周围的环境物件中,还弥漫在自身周围。
举手投足间,他都能闻到那股陌生的消毒水味。
那种感觉相当奇特。明明低头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身体,发出的声音也是自己所熟悉的音色,那股陌生的消毒水味还是隐隐地给了肖亦一种奇怪的不和谐感。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即刻生根发芽。
“所以,‘我’就是这间房的主人,那个杀人犯。”
因此,在发现了翻找东西这条路行不通后,肖亦便毫不犹豫地选择摸向周身的口袋。
他在赌一种可能。
如果问哪里可能有家里的钥匙,最简便的回答便是在屋主的身上。
事实也真是如此。
但他想的实则更多。
屋里对反光物质的欲盖弥彰之意实在太浓厚了,他禁不住有了另一种猜测。
肖亦猜,不但是身份,在这个游戏看来,他自己可能都并非自己所以为的那个样子。
耳边的滴滴声更重了,那行倒计时闪烁得厉害,仿佛下一秒便要宕机。
“别白忙活了。”肖亦冲空气笑了笑,“我既然猜到了,自然就不会按照你构想的结局走下去了。”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倒计时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不响不闹,耷拉着躲在了一边。
“我说了,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游戏设计师。”
“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消磨我的时间,控制我游戏的走向。在一开始你就弄出了最容易误导我的环境——那个玄关,而当意识到我看透了你的意图后,你就开始在不动声色地消耗我的时间外,把线索简单明了地摆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保险箱真是个败笔,不过接下来的谜题倒是设的不错,张弛有度,也算是你在努力学习了。”他难得夸赞了一句。
虽然并没有人理他。
“但你太急躁了。也许是你能控制的地方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多,”他垂下眸,看着那行潦草的字迹,“更或许,还有谁在与你对着干。”
“也许是‘我’所代表的幽魂吧。”他还开了个玩笑。
倒计时安静地走着,似乎打算装死到底。
他也不管它,只是继续说着:“这堆钥匙是最大的败笔。它的目的性太强了。哪怕没起疑的人,看到这堆钥匙,我想都会多一分警惕的。”
肖亦出神地望着那张字条,喃喃着:“‘我要出去。’这个出去,究竟指代着啥。”
“线索还是太少,很多东西串不起来。”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比如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我大概想明白了这一关真正的通关方式了。”他倏忽挑唇一笑,视线停在了电脑桌上的红墨水上。
五分钟后,浴室里氤氲着蒙蒙的雾气。
肖亦不紧不慢地试了试水温,像在挥洒浴盐般,将红墨水倒入了浴池内。
温热的水一下包容住了那瓶不速之客,暗红的水晕荡漾开来,在缈缈的水雾中显得有些醉人。
——好好的模拟自杀现场,被肖亦整的像在享受顶级的spa服务。
倒计时三分钟,肖亦沉入了那池红墨水浴。
三秒钟后,湿漉漉的头探了出来。
“我又猜错了?”肖亦挑眉,甩甩水,回忆起报纸上的内容。
“泡在浴缸里……没有错啊,还有割腕自杀……嗯……”肖亦沉默了,某个他不愿正视的问题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
“我,他,妈,真,不,想,承,认。”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着,伸长手,从洗手台上掏出一个水果刀。
——看起来似乎是早有准备。
倒计时一分钟,肖亦冷静地朝腕上一割——
殷红的血涌了出来,滴在本显正红的水中,却是红的格外的触目惊心。
肖亦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多血了,初次自残的心悸伴随着失血的晕眩感一同袭来。许是雾气氤氲,他的眼前模糊了起来。
在那一霎那,他居然有种错觉,仿佛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不是初次见到一般——
他在浴池里晕了过去。
肖亦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都是血。他在长长的回廊里走着,所到之处都被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他的身上也被血浸湿,奇怪的是,他在冥冥中有种感觉,这上面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让他更难受了。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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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是被光晃醒的。
他悠悠醒转。阳光从防盗窗外照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他的脸上。
肖亦坐起身,手指微微一动,他垂下眸,看到手腕上被人用绷带裹了一圈。
但这包法并不专业,倒像是有人怕他死了,敷衍地匆匆一裹。
他仔细绑紧了些,这才抬眼去看周围的环境。依然是个房间,但这回,这个房间并没有上锁,整个空间空阔明亮,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肖亦注意到,眼前阴魂不散的倒计时消失了。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显露出来。他站起身,撑着一旁的桌子,等着那阵眩晕过去后,才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房间外的牌子清晰地写了这个房间的用途:
心理诊疗室。
肖亦回过神,望向了刚刚自己躺着的地方。在那个位置后边不到半米的距离,摊开着放着本笔记,一旁还放着只未关盖的笔。他刚只顾着探查门的四周,竟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物件。
看来失血也影响了他的思路。
肖亦自嘲一笑,缓过几分劲来。他上前捡起那本笔记。
竟是本日记。
“7月7日
我被绑架了。
这其实是昨天发生的事。
我在这里找到了本笔记本和笔,我觉得我得写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情绪。
奇怪的是,那位绑匪并不怎么限制我在这的自由。
我并没有见到他。但晚餐有按时地送来。
我想这也许是软禁。那位绑匪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7月8日
我在这里看到了别的幸存者。
这可不妙,我怀疑自己遇到了那个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连环凶手。
其中一位幸存者是位温柔的小姐,她很坚强,明明在这种环境中,还能极力保持着冷静。我很佩服她。
我们聊了几句。她与我一样,没见过绑匪本人,对这一切摸不着头脑。”
“7月9日
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们一直在寻找着逃出去的办法,但失败了。
有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我觉得,他看着我们的眼神有些害怕。
这是为什么?”
“7月10日
有人消失了!
陈小姐说,她晚上听见了楼上传来了阵阵惨叫。
啊,陈小姐就是那位温柔的女性。
我没有听到。这太糟糕了,这说明我的嗜睡症更严重了。”
“7月11日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幸存者现在是5个人。又有三个人消失了。
陈小姐有点害怕,我一直呆在她旁边,安慰着她。
不过没什么用,我自己也在发抖。”
“7月12日
我日——”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肖亦莫名其妙地看着最后一则日记。那两个字后是一道长长的墨色划痕。
就像是写到一半被抓走一般。
但他为什么要骂人呢?这前后也太搭不上调了吧。
不过这本日记也透露出了很多信息。肖亦慢慢地敲着书页,盯着上面那干净漂亮的字,有些出神。
现在的自己又是谁?会是这本日记的主人——一位被害人吗?
他看着眼前明亮的房间,想着报纸里所报道过的这间心理诊疗室。顿时感觉,这一幕幕,让人感到格外的——
荒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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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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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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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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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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