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宁看着他的眼睛。
司徒渊只得再鼓励她。
良久,她方才用力的抿着唇点了点头:“好!”
次日一早,严锦宁就亲自过去夜染的寝宫找他。
小童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夜染出来,走近的时候,严锦宁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寒意就知道他方才人在哪里了。
“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夜染笑道,只是那笑容之间的疲惫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严锦宁看着他满头的霜华,本来方才过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有些犹豫,这时候却突然坚定了信心——
也许司徒渊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父亲和母亲之间是需要面对面的给彼此一个交代的。
“子渊最近都有事不能陪我,父亲能不能陪我出宫去走走?我想看看宁城的风土人情是什么样子的,上回来去匆忙,也没时间逛逛。”暗暗提了口气,严锦宁道,走上前去拉了他的手。
夜染看着她眉宇间的笑意——
烈舞阳给他留下来的这个女儿,他视若珍宝,尤其这么多年他还对她不知不问,让她流落在外、受了很多苦,心里还揣了一份歉疚,所以他对她是有求必应的,而这也是司徒渊为什么让严锦宁出面缠住他的原因。
“好!”夜染点头应允,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现在白天在外面太阳毒热,让侍女带上伞。”
“好!”严锦宁道:“父亲是还没用早膳吧?我做给您吃!”
夜染却是有些诧异:“你会?”
严锦宁挽着他的胳膊往内室走:“会炖几样补品,我帮父亲更衣。”
换了衣裳,她就带夜染到自己的寝宫,在小厨房里张罗着做吃的,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厨娘在做,她倒是自己挽袖子炖了一个甜品。
父女两个吃了饭就一同坐了马车出宫。
宁城是南月建都时候新兴的一座城池,远没有东陵帝都那般古朴,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处处生机,百姓和乐,民风相对的也更淳朴。
两人在最热闹的西街转了大半个上午,严锦宁买了很多制作精巧的小东西,中午在街口的四喜酒楼吃的饭,下午又去城东的戏楼里听了一出戏。
夜染对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见女儿高兴就耐着性子陪她转。
从戏楼里出来,严锦宁正琢磨着还能再去哪儿拖上一阵,远远地就见人群里闫宁冲她招手。
她心中了然,就说累了,改天再来。
夜染命人把马车赶过来,和她一起上了车。
大半个车厢里都堆着她淘来的东西。
他们瞒着夜染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此时和他单独相处,严锦宁就本能的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就抱了一些东西过来玩。
夜染随手拿过一个陶瓷风铃在手里晃了晃:“有这么稀奇吗?都多大的人了。”
言罢,想到女儿长这么大自己却从没有尽过身为父亲的责任,就又打住了话茬,面上表情略有些尴尬和黯然。
严锦宁知道他对自己也一直有心结,就撇开东西挪过去,挨着他坐,两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掌很认真的说道:“父亲,其实您真的不必对我感到内疚,这些年,我其实过得不错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边是没能早些到您和我娘的身边来,承欢膝下!”
“真的很好?”夜染和气的笑了笑,反手拍拍她的手背。
她在东陵的这些年是怎样的,司徒渊都已经详细的说过了,虽说锦衣玉食,不算受苦,但是那些明枪暗箭,却是回回九死一生。
“很好!”严锦宁点头,又想了想就狡黠的笑了,扬眉道:“而且——即使有些不好的时候,我也认了!”
因为那个地方曾经出现过一个人,所以即便曾经也有过委屈,经历过艰险也心甘情愿。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眉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啊——”夜染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自是听懂了女儿的话外音:“想好了?父亲不可能永远陪着你,那是一辈子的事,真的要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他?”
“他答应娶我了!说——过几天就跟父亲去提!”严锦宁道,蹭过去靠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没听他说过啊!”夜染侧目看她一眼,强忍了笑意故意逗她。
“如果他敢不娶我的话……”严锦宁接着他的话茬,眼珠子转了转,明显是在憋坏呢。
“怎么?人家要是不娶,你还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出面去找人打断他的腿啊?”夜染失笑。wWW.ΧìǔΜЬ.CǒΜ
如果一定要说女儿有哪一点最像娘的,大概就是在面对感情的这件事上吧——
喜欢就是喜欢,从不遮遮掩掩,扭捏作态,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那感情直接又纯粹。
“不!”严锦宁听见他笑,也不在意,更是梗着脖子做出一副里所以当的表情来,“他要是敢说娶,你也得逼着他娶我!”
这一生,非他不嫁!
而他——除了她,也不可能娶别人啊!
“傻丫头!”夜染再次忍俊不禁的摸摸她的头发。
严锦宁觉得他好像有话没说完,就好奇道:“父亲,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夜染复又低头看她,道:“不是不喜欢,单论相貌、人品、才华和能力,他都无可挑剔,只是那性子……”
司徒渊的为人,确实太冷情了一些。
他是个很好的统治者和继承人,但是作为女儿一生的归宿,夜染其实心里是有犹豫的。
“可是——我喜欢他!”严锦宁搂着他的胳膊耍赖。
夜染就无奈的笑了:“行!你喜欢就行!”
这世上有多少的两情相悦,又有多少的白头偕老?他其实不太明白像是严锦宁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哪里来得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可是她有她喜欢的人,也知道自己执着想要的是什么,提起那个人,她就会觉得幸福……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
也不过就是成全罢了。
严锦宁知道他在心里已经完全妥协了,可是他对自己太纵容也太好了,正是因为这样,想着今天她和司徒渊做的事,随着马车驶近皇宫,严锦宁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为了不想在夜染面前暴露出来,她便借口看风景,趴到了窗边去,不再和他说话。
夜染也没说什么。
在皇宫门口下马车,又换乘了辇车,严锦宁和他在他的寝宫门前走下辇车的时候,夜染一抬头就见司徒渊正正在院子里。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
脸上表情迅速的凝固僵硬,他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司徒渊说一句就直接往里面冲去,走得太急,险些在台阶上绊一跤。
原是没有这样果决的勇气的,可是烈舞阳此时的身体状况他太清楚,于是便更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有多稀缺,所以,他甚至都不敢叫自己迟疑或是犹豫,便就一把霍的推开了大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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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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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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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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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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