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季白走了,江承煜才重新看向温玄,沉声道:“晏清,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殿下请说。”温玄道。
江承煜将脸转向窗户的一侧,盯着窗外的某处道:“我想要你代我前去拓拔氏所在的潼关,向他们表达合作之意。”
温白猛地站了起来,江承煜看了过去,温白才觉得自己失态,不发一语地坐下了。
“眼下御贤军打算与郢军正面较量,殿下确定我们要临阵退缩前往北部?”温玄不动声色地询问。
“我希望你带观影去,纾寒和温家军留在这里同御贤军一起御敌。”江承煜平静道。
温玄突然道:“殿下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江承煜捏了捏眉心,略显头痛道:“晏清,季白已经跟虞国合作了,我不能不有所准备,我们势单力薄,只能请拓跋氏与我们合作。”他生来就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岂能放下?
“若是齐国人不肯,兄长孤军深入,岂不危险?”温白身体前倾,语气焦急。
江承煜极力说服道:“拓拔嘉誉能从北墉一路打到潼关,说明他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他应是知道与我们合作,就更有理由攻入天渊城内。”
温白皱眉道:“他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攻入天渊城,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况且,潼关距此地路途遥远,万一兄长未至,拓跋氏就已经攻入天渊城,兄长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不会!”江承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沉声道。
温白不甘示弱:“好,就算他们不会,我们与他们顺利合作,若拓跋氏攻入天渊城后,矢口否认与我们的合作,殿下打算如何?”
“我说了他们不会!”江承煜猛地站起来,激动道。
温白一字一句道:“殿下怎知不会?!”
“温白!”江承煜负手而立,脸色冷了下来:“你为何频频与我作对?”
温白心有不甘,沉住气道:“臣就事论事罢了。”
“听人说,你与江季白素来交好,难不成你如此阻止我,是为了成全江季白?”江承煜冷漠又警惕地看着温白。
“臣绝非此意。”温白坦然地看向江承煜:“只是担心兄长安危。”
江承煜愈发闹心,忿忿道:“难不成我会害晏清不成?”
“殿下为何不亲自前去?”温白胸中堵了一口气,不管不顾道。
江承煜始料未及,眼睛瞪得老大,反驳不出一句话。
“住口!”温玄也站了起来,呵斥温白道:“不得无礼,”
温玄看着被气得不轻的江承煜,缓缓道:“臣会如殿下所愿。”
“哥!”温白几步跨向温玄,眼睛里满是不理解:“你明知道…”
“够了!”温玄打断他:“我意已决。”
江承煜没有料到温玄答应的如此爽快,惊喜地语无伦次:”晏清,你真的愿意?”
“臣领命。”温玄拱手,然后缓缓抬身,垂着的眼睑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此去无论结果如何,臣就当对殿下仁至义尽。”
温白:“……”
江承煜明显滞了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答道:“当然!”
“温白,我们走,莫要扰到殿下休息。”温玄一边走,一边对温白道。
温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走了离江承煜有一段距离,温白语气不好道:“太子不对劲。”
“我知道。”温玄淡淡道。
温白猛地揪住他袖子:“那你还答应!”
“就当补偿了。”温玄轻轻拍了拍温白的肩膀。
补偿?温白头低了下去,赌气道:“什么补偿!”
“当初你是真心为了他起兵谋反的吗?”温玄说话不疾不徐的。
温白眉头隐隐抽动,不轻不重地甩了下袖子,答非所问道:“我反都反了。”
“是为了救我对吧?”温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你打着太子的名号谋反,这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温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当初明知太子孤苦无依,毫无胜算,自己还义无反顾地帮他谋反,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总得还他个人情。”温玄道。
温白赌气道:“算我欠的。”
“我们欠的。”温玄不疾不徐道:“谁还都一样。”
温白说出自己的忧心:“殿下很不对劲,我担心路上会有突发状况。”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温玄乜斜了温白一眼:“倒是你,你不是一直想上战场吗?给温家军做好表率,等我回来。”
“我明白。”温白垂首道。
温玄交代道:“修儒昨天跟鹊老往北去找药材了,清言近几日准备回南岭,我打算让她把玘儿带走,你…跟江季白先别走太近。”
温白点点头:“嗯,我明白。”
温玄捏了捏温白的肩膀,道:“行了,去休息吧。”
温玄一回到房间就看见江越在打包行李,纳闷道:“你干吗?”
“收拾收拾,不是这几日打算启程的吗?”江越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地道。
温玄揉了揉眉心,道:“你都听见了?”
“小白跟承煜吵的那样凶,不听见也难。”江越嘿嘿道。
温玄为难道:“你…当真要随我去?要知道,我心里也没多少底。”
“听说拓跋氏多美人,我自然要去瞧瞧。”江越眨了一下右眼,调笑道。
温玄低低笑了声:“是吗?那我也要去仔细瞧瞧。”
江越笑了声,越过行礼,站到温玄面前,勾了下人家的下巴,轻佻道:“你自己就是美人,何必瞧别人?来来来,让本王好好瞧瞧。”
温玄:“……”
温玄和江越踏上了去潼关的近道,温白留在了大雁关,同江季白,江承煜一同商量破敌之计。
江季白同季呈徵约好了,为了避免引起郢军的注意,他会从大雁关上游渡河,再暗地里转移到郢军城门口,主动发起进攻,季呈徵会从郢军后面的偷袭,两人一前一后给郢军形成夹击之势。
最近已经开始下小雨了,江季白担心过几天雨势太大,对行军不利,就打算这几天开始进攻。
江季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之后,询问各个将领的意见,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御贤军的人,他们自然没什么意见,少部分就是以江承煜为首的温家军的人,这番询问,各位都心知肚明,是江季白在问江承煜的意见,不少人都暗暗赞叹,江世子行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江承煜缓缓开口:“江世子心思缜密,计划再是妥当不过。”
“殿下谬赞,届时还要劳驾温家军相助。”江季白自然得卖江承煜一个面子。
“求之不得。”江承煜微笑,然后,目光移向桌上的地图道:“不过——”
江承煜话音一转,目光不移,继续道:“江世子掌兵二十万,在下掌兵区区五万,想必是帮不上世子什么大忙。”
一旁的温白神色一凛,看向江承煜,难不成他要看着御贤军自攻自打?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江承煜断然不会这么没脑子。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这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江季白也难得地疑惑,不解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看过这里的地势图,郢军所在的西南方地势低平,往北去有一条小道直通落月河中游,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里的堤坝毁坏,洪水一来,下游郢军临时筑成的大坝必然不堪重负,这样一来,郢军收到重创,世子攻城也容易些。”江承煜指着地图上的地点,眼睛放光道。
江季白沉思片刻,问道:“太子的意思是你们想去毁坏中游的堤坝?”
“正是。”江承煜点头。
温白看了看地图,觉得江承煜的法子除了危险些,也有可取之处,若是真的利用洪水重创郢军,江季白也能省些不少事,他刚想发表些自己的想法,就被江季白抢先了。
江季白觉得不妥:“这几日雨势渐大,大雁关中游堤坝坚硬无比,不易毁坏,若是洪水提前到来,你们还没有撤退,后果不堪设想,太子三思才是。”
“我已有妥当处理之法。”江承煜对于江季白的反对略显不悦:“这样一来,世子也可以减少些伤亡不是吗?”
话虽如此,江季白还是觉得太过冒险,眉心动了动,道:“其实不必如此,御贤军和温家军二十多万,虞国也出兵十万帮助我们,无论如何,郢军都不在话下,犯不着冒险。”
江承煜脸一沉,冷冷清清道:“世子莫不是怕被我们抢了风头?”
“……”
四下一片沉静。
江季白被气笑了:“太子可知洪水有多厉害?”
江承煜被噎住了。
江季白语气平静道:“我知道,这几年江南频发水患,洪水过处,民生凋敝,在天灾面前,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在下只是希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若是太子执意如此,在下定然不会置喙。”
江承煜本就失言,在江季白深明大义的反衬下,他更是失了风度,那索性就失到底,江承煜不满道:“我自有定夺!”
江承煜攥紧了掌心,沉声道:“毁坏堤坝的事就交给温白和杜纶了。”
温白被忽然提名,刚想应下,就被江季白又打断了,江季白反应很激烈地站了起来:“不行!”
江承煜不解地看向他,御贤军的许多将领都知道世子与温小公子交好,反倒不以为意。
江承煜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以为江季白在挑衅他,心中恼火,冷笑道:“江世子连我手下的人都要管?!”
温白才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挡在了江季白面前,对江承煜拱手道:“臣领命!”
江季白悻悻然地坐下了,顾延岳低声宽慰道:“世子,小白公子心里定然有数。”
会议结束,温白避嫌,没有跟江季白一起走,但是晚些时候,温白翻墙去找江季白,可是江季白房间漆黑一片,温白略一思索,就出去了。
果然,江季白站在城门上,眉头紧皱着看向不远处的落月河,斜雨密集地打在江季白身上发间。
温白举着一把伞靠近了,江季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顺势就靠在了温白身上,温白笑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就你聪明!”江季白侧脸看他,似怪非怪道。
温白与江季白并肩站着,看着前方的落月河,道:“这里能把落月河中游一览无遗。”
江季白靠在城墙上,温白拉了他一把:“哎,墙上湿。”
江季白满不在乎地继续靠着:“衣服早就湿了,回去也是要换的。”
温白抿嘴笑了,满目风流地看着江季白,愉悦道:“那我给你换!”
江季白翻了个白眼:“不避嫌了?”
“不了不了!”温白连连摇头,笑眯眯道:“哄我家季白开心重要!”
江季白忧心忡忡道:“行了,你少贫。”
温白知道江季白忧心的地方,主动开口道:“其实,江承煜的法子,虽然有冒险的地方,但若处理得当,也会省事很多。”
江季白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不语。
温白指着不远处的落月河,继续兴致勃勃道:“到时候,你先率军渡过上游潜伏在那里,等我带军毁了堤坝,给郢军重创,你再发动进攻,岂不是省事很多?”
“你可知人为何要将洪水猛兽放一起来说?”江季白突然问。
温白:“……”
“因为危险,我不想你涉险的。”江季白抬手捏了捏温白的脸,皱眉道:“原本就可能打赢的仗,江承煜非要冒险,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温白目光清亮地注视着江季白:“我明白危险,可是要是能帮上季白大忙,我会很开心的。”
江季白的手滑向温白的下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也只是轻轻挠了挠温白的下巴,没有说话。
温白捉住他的手,然后轻轻握在手里,道:“况且,之前起兵救我哥,我用的就是太子的名号,无论如何,总得还他一个人情。”
江季白叹气:“罢了,你心里有数便好。”
“我知道。”温白浅笑,单手搂住了江季白:“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逞强,我还要留着性命同你过日子呢!”
江季白愣了下,眼角染上了笑意,也搂住了温白:“这次结束后,我有事对你说。”ωωω.χΙυΜЬ.Cǒm
“什么?”温白一脸期盼。
“……”
“说啊!”
“不是说了结束后吗!”
“那你现在说什么说!”
“嘴是我的你管得着吗!”
“我…我不给打伞了!”
“找打吧你!”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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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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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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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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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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