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修儒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少年,无论何时,他一直都是笑的,一副不以为意,有些欠打的笑,常修儒无声地笑了,详细给温白说了近况。
沿海大部分地区都埋伏的有倭人,他们离岸上有一段距离,用箭射不到,而且,他们一察觉岸上有船靠近就放箭,并且他们把沿海的水路也都断了,只有商会的部分货船可以通行,负责把郢国的货物带回倭国,如果强攻也会伤着货船上的人,突破点就在这部分货船上,但是货船又查的紧。m.χIùmЬ.CǒM
温白略一沉思,道:“男扮女装,装成香料女。”
“不行,男人身量比女人高,会被认出来的。”常修儒认为不妥。
“从士兵里挑出几个精瘦的,把发髻放低一点,穿的隆重点,不会被发现的。”温白胸有成竹道。
常修儒不解:“你怎么知道?”
温白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扮过,把江季白迷的…”察觉到自己失言,温白急忙改口:“江季白都差点没认出我。”
“然后呢?”常修儒问道。
温白道:“备好逃生的小船,等一切就绪,就放火烧船。”
常修儒摇头:“水上不好起火的。”
“不是货物船吗?有油也很正常吧。”温白苍白着脸笑道:“擒贼先擒王,只要事先摸清他们老大的船在哪里,到时候必定一击即中,表兄你要是看见远处的船起火了,就火速带人过来围剿,我们里应外合,胜算很大。”
常修儒不住地赞叹:“点子很好。”
温白也觉得这事不能耽搁,下了床道:“我去找父亲说。”
常修儒拉不住他,只得和他一起去,当时温索瑜正在和温家的几个老头子焦头烂额讨论着,温家从温索瑜起就没人会打仗了,幸好出了个温玄,眼下温玄又被困住了。
温索瑜他们听温白说了之后,都觉得可行,可是大部分族老对于温白的身份还不是很承认,都吞吞吐吐地不回应,温索瑜也是一脸怀疑地看着温白,这小子打架是不错,逃跑也利索,没听说过他还会领兵打仗的。
温白笑的一脸坦然:“父亲放心,为了稳定军心,我会以兄长的名义发动进攻。”言下之意,我并没有要主事,只是替兄长办事而已,若倭患被平息了,也是兄长的功劳。
温索瑜吃惊温白的举动,不少族老都开始暗暗点头,温索瑜到底是觉得有些亏欠自己小儿子的,沉吟道:“这不是关键,只是你伤势未愈…”
温白垂手笑了:“只是跑一趟,不碍事。”
温家四叔不住的点头道:“这不错,到时候让那谁…老二戴个面具,就当是晏清了。”
温白嘴巴照常是闲不住的,不由得笑道:“瞧四叔说的,黑灯瞎火的,我整个面具,是觉得自己有多不引人注目啊。”
温索瑜到底是温家名义上的家主,淡淡道:“以谁的名义都不要紧,若是倭患未除,温家少不得又要被为难了,温白,你真觉得你有把握?”
温白挑眉笑道:“没把握,但总得有人做不是吗?”
温索瑜:“……”
“就当是为了兄长,”温白温和着一双眸子,继续道:“我会全力以赴!”
忙活了几天,所有事情都办理妥当,只等货船今晚出发了,温白坐在窗前,严肃的看着远方的船只,常修儒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失笑道:“在担心?”
“不。”温白严肃道:“我在害怕。”
常修儒“噗嗤”笑了:“怕什么?”
“怕死!”温白如实道。
常修儒笑问:“那我跟你换,我上船,你在外面等我信号?”
“不行。”温白一脸认真道:“舅舅就你一个儿子,死了就绝后了。”
“阿白啊。”常修儒感叹道:“你也别怪你哥总打你,你说话就是挺欠的。”
温白也忍不住笑了,搂住常修儒赔笑道:“表兄莫恼,我就是轻松下气氛。”
常修儒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药递给了他,温白一饮而尽。
海上一战,不出所料,赢得十分漂亮,温白不仅烧了人家的船,还把人家首领的五六个夫人全都掳走了,其中两个还怀着孩子,望着常修儒率领的温家军,倭人首领不得已投降,交还了私吞的货物,将武力扯出了沿海。
温白还不忘再给人家个甜枣儿,提出双方之间正常贸易,又一阵天花乱坠的忽悠,跟人家首领拜了把子,还给人家未出世的孩子起了名字,当了人家孩子的干爹,把好端端的一个匪窝整成了运送双方货物的商队。
交谈完毕之后,温白就回府了,回府的路上,常修儒就注意到了温白有些不对劲,温白额角不住地渗出冷汗,常修儒连忙虚扶住他,回府后,温白有些勉强地应付了众人的庆贺,火速地回了房间。
一进门,温白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常修儒见状,急忙蹲下来,替他把了脉,温白的脉搏十分怪异,常修儒觉得肯定是洛逖发作了。
温白喘着粗气,痛苦地抓着头发,难受道:“…要死了!”
常修儒一时也手足无措,温白想拿头撞墙来着,被常修儒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常修儒抱着温白的腰,安抚道:“冷静些,阿白!”
温白双眼通红,挣扎着一下子推开了常修儒,自己扶着墙,又顺着墙坐了下来,痛苦道:“表兄,你给我几巴掌吧,我快难受死了!””
常修儒无奈地看着他,师父要明天才到,不知道温白能不能坚持过去。
温白呼吸急促,右手使劲抓着墙,墙上出现了五道血痕,温白仰脸狠狠地撞了撞墙,用理智道:“表兄,你出去!”
常修儒怎么能放心出去,温白见他不走,挣扎着过来把他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常修儒撞上了过来探望儿子的温索瑜,温索瑜还没来得及跟温白说一句话,就被温白锁在了门外。
温索瑜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温白,是爹!”
温白顺着门又蜷缩到了地上,疼得根本不想说话,他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打碎声。
温索瑜被吓了一跳,无措地看向皱眉的常修儒:“温白怎么了?”
常修儒被温白交代过,不要说他中毒之事,只好哄道:“估计是伤口复发了,姑父,您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照看着。”
温索瑜被常修儒哄下去了,常修儒立马出府骑上自己的马,亲自去接师父。
温白的屋里一阵狼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手里握着一片花瓶的碎片,左手鲜血淋漓,温白努力使自己保持些理智,别慌别慌,不就是疼吗?世上除了鬼,大爷我还没怕过啥!
冷静冷静,温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找些事来做,对!给江季白写信,都有好久没给他写信了,不知道那个小气包儿还生不生气了。
温白趴在案几上,冷汗打湿了衣襟,右手执笔,左手紧紧攥着陶瓷碎片,脸色难看,额角抽搐着,一笔一笔的,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江季白,江南还忙吗?”
“你还在别扭吗?别闹了,你别不理人…”
“知道吗?温家现在我主事,厉害吧?”
“江季白,我哥被关了…”
一句一句的,杂乱无章,温白也不清楚自己在写什么,只知道脑子里都是江季白,他莫名地怕再也见不到江季白了,他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渐渐地握不住笔了,温白眼前模糊了起来,最终疼晕在了案几上。
常修儒扛着自己师父进府时,还在庆幸幸好自己师父瘦,不然他可扛不动。
常修儒的师父江湖人称鹊老,是个医术诡谲的老头,很多郎中都认为他医术太过离经叛道,不屑与他为伍,老头也乐的一人逍遥自在。
“修儒啊,师父跟你说,得多吃点,瞅你肩膀硌得我肚子疼。”鹊老埋怨道。
常修儒温声道:“实在是情况紧急,委屈师父了。”
鹊老对自己的乖徒弟向来是没有脾气的,理解道:“不是说有人快死了吗?快走快走。”
“……”常修儒:“不是快死了。”
鹊老一脸严肃给床上的温白扎着针,常修儒整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瞥见了案几上的信,常修儒就细心地收了起来,以前温白也给江季白写过信,常修儒还暗暗道,温白与江世子的真是兄弟情深,常修儒打算明天替温白把信寄出去。
收拾完屋子,常修儒踱了过来:“师父,怎么样?”
鹊老捻着自己的胡子,道:“这小子忍耐力也是惊人,这是生生地把自己疼晕的啊。”
常修儒满怀希冀道:“可有得治?”
“你师父我是谁?就没我治不好的病!”鹊老洋洋得意道。
常修儒松了口气:“这就好…”
“只是,为师需要时间。”鹊老一本正经道。
常修儒:“……”
鹊老道:“不知你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撑住啊。”
“那不还是没得治吗?”常修儒无力扶额。
“啧!”鹊老不满道:“是需要时间。”鹊老又给温白扎了几针。
常修儒叹气:“这该如何是好?晏清把阿白交给了我,我总不能看阿白送命啊。”
鹊老来了兴致,打量着温白道:“哦?他就是你父亲生前见的最后一人?”
常修儒点头:“也算是父亲的徒弟。”
鹊老给温白扎完了针,道:“这套针法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只是有点不好,被压制的疼痛会集中在月底发作一次,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不过忍过去也就好了。”
常修儒不甘心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为师会想办法。”鹊老沉吟道:“为师打算去百越之地游历一番,那里有很多怪诞的医术,说不定就有治好洛逖的法子。”
“蛮夷之地,太危险了。”常修儒担忧道。
“啧,为师仗剑天涯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鹊老嗔怪道:“那里离你老家也近,为师还可以去蹭个饭啥的,顺便给你母亲看看身体。”
常修儒的母亲柳氏是鹊老的师姐,鹊老痴迷医术,与草木为伴,乐的清闲自在,柳氏大他十岁,常常为他操心,给他说过好几次亲事,不过鹊老都跑了,后来年纪大了,柳氏也不念叨此事了。
鹊老打了个哈欠道:“你要记得每隔五日给他扎一次针,月底的疼他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把他敲晕过去,可别敲死了!千万不能,千万千万不能再服用洛逖,否则发作的次数一定会增多,且有性命之虞。”
常修儒郑重其事道:“我记下了。”
江南临安城
江允善面色不悦地盯着手中的信,温白又来信了,如往常般的走近内室,江允善打开一个匣子,匣子里已经有了两三封信了,江允善把写封信刚放好,江季白就进来了。
“阿姐,”江季白轻车熟路地走了过来,神色平静地开口:“你知道桑海的倭患吗?已经被平息了,温玄也真是敢,如此声势浩大,还嫌皇上打压他们不够吗?”
江允善神色如常地放好匣子,点头:“我听说了,皇上不还嘉奖了吗?”
江季白了然笑道:“给个甜枣儿,再打个巴掌呗。不过你说,跟倭匪搭上生意关系,可真不像温玄的作风,按他在天渊城的行事,肯定会把倭匪一网打尽的,果真是时移世易,大家都在给自己备后路。”
江允善点头称是,江季白注意到了江允善的匣子,调笑道:“阿姐,你刚刚拿的是什么?莫不是哪家公子送你的定情信物?”
江允善白了他一眼:“净胡说。”
江季白眉眼弯弯,温声道:“不过阿姐就是该找个如意郎君了,一般的女子,似阿姐的年纪,娃娃都几个了吧。”
“管好自己吧。”江允善不满道。
“我…”江季白一时语塞,耸了耸肩,也不跟江允善辩解,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有收到来自天渊城的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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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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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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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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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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