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白十分懊悔,刚刚怎么就把那些话说出来了呢?温白肯定生气了吧,江季白不时地拿眼睛瞅着前面的温白,咬了咬牙,叫道:“温白!”
温白停住了脚步,回身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江季白也停住了脚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口:“刚刚…我说的话…是气话…”
“我知道!”温白面带笑意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也会心里不痛快的吧,发泄一下总是好的,我没有怪你,毕竟,江季白你只会对信任的人才无理任性的吧?我很开心啊。”
江季白呆呆地看着温白,犹豫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温白笑的无奈,伸出右手轻轻住了自己的脸,略带失落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好像只会…惹事。若我像兄长一样,那肯定就能很轻松地救出季白了,或者武功再高一些,就不用季白为我挨了一棍,等到黔驴技穷时才明白权力的重要,人就是这样吧,当明白一些事时却是晚了。”
江季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肯定很伤温白的心。
温白轻笑了声,带了些希冀继续道:“不过只是晚了,并不是完了,对不对?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得过且过了,你以前总给我善后,日后,你尽管惹事,我给你善后,好吧?”
江季白下意识地开口:“温白…”
“已经过了子时了吧?”温白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问道。
江季白顺势抬头看了看月亮,应道:“啊,过了。”
“江季白!”温白叫道。
江季白又看向温白,像石头似的被定住了,温白左手背后,右手随意地往自己的方向伸着,右手中指上还挂了个穗子,温白冲江季白摇了摇手中的穗子,笑嘻嘻道:“你十八岁了啊。”
江季白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今天…”m.xiumb.com
“十一月初四,你的生辰!”温白走近江季白又摇了摇手中的莲花穗子,道:“我在济安寺给你挑的平安符,你日后肯定会平平安安,心想事成的!”
温白看江季白没有什么反应,有些尴尬甩着手中的穗子,道:“…嗯,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不过好歹是个平安符,你不把它当生辰礼物就行了。”
江季白缓缓摇了摇头,看向温白,接过了穗子,轻声道:“没有,我很喜欢。”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过心田,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温白乐了,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我这么有眼光!”
江季白抬眼看他,月辉洒在温白身上,他乌黑的眸子亮如星辰,笑容干净明朗,江季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下,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抱住了温白,温白的笑声戛然而止,似乎被吓了一跳。
江季白将温白整个人抱住了,轻轻将脸放到了温白的肩膀处,温白由于经常在树上蹦来跳去的,身上总带着些草木香,闻着很舒服。
江季白分明感觉到一些东西不一样了,有些慌乱,也有些害怕,可就是不想放手,脑海里闪过和温白有关的事,欣喜地发现,生命的大部分时光里都有温白,那以后,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也有温白的吧。
温白被抱得很不舒服,他和江季白差不多高,被人整个抱在怀里,有些手脚没地放的感觉,想了想就把手放到了江季白的身后,顺手搂住了他的腰,舒服了些。
江季白被抱住的一瞬间滞了下,感觉到了江季白的变化,温白以为江季白是在寻求慰藉,就帮他捋了捋背,无声地安慰着。
江季白清晰地感觉到:他…好像喜欢温白。
可是想一想罗玉绯那张令人嫌恶的嘴脸,江季白有些纠结,自己不会喜欢男人吧?
江季白试探性地叫道:“温白!”
“嗯。”温白应道,还不忘继续帮他捋背。
江季白猛地清醒过来了,今晚自己情绪不太稳定,会不会自己弄错了,贸然告诉温白,他会不会当自己有病?江季白这样想着,立马松开了温白,并且后退了两步。
温白咧开嘴笑道:“你好了?”
“好,好了,我好了。”江季白语无伦次道,温白皱了皱眉,江季白看着还是不太正常啊,不会还没缓回来吧?
两个人并排缓慢地走着,气氛很是安静祥和,江季白想着日后的打算。
温白突然开口:“江季白。”
江季白不自在地应道:“啊。”
温白犹豫道:“有件事儿我得给你说说,不说我憋着难受。”
江季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故作平静道:“你说。”
温白还是有些犹豫,江季白耐心地等着,终于温白下定决心地看着江季白,认真开口道:“你刚刚哭的真丑!”
“……”江季白:“滚!”
温白松了口气,终于正常了。
江季白也放松了,自己过于紧张了,不管怎么说,温白还在自己身边,至于其他的,不想也罢。
江季白问:“这么晚了,你还回家吗?”
“不回。”温白不假思索道:“我跟你住。”
江季白提醒道:“我住的那家客栈可离皇宫有些远。”
“那当然!”温白得意道:“我就是看准了它离皇宫远才让你住在那儿的,眼不见心不烦嘛!”
江季白无语道:“我没跟你说这个,你明天当值不是要走好些路了?”
温白深呼吸了口气,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道:“我不想去刑部了。”
江季白疑惑地看向他:“那你想去哪里?”
温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有地方去!”他明日就要告诉温玄,他要去找常将军,不在刑部呆了,没意思。
江季白知道他有分寸,点了点头,就不在说什么了。
江季白思考了下自己的现状,目前找到阿姐至关重要,也不可总求人帮忙,自己亲自动身去找,太慢了,江季白想到,商队们南来北往见多识广,而天渊城又是各路商队必经之地,倒是可以从这里下手。
从自己家破人亡这件事,江季白看出郢国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君臣离心,内部势力勾心斗角,上层安逸享乐,下层忍气吞声,若是这样,出事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御贤王府的仇不能不报,只是现在他身无长物,只能从长计议。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他总得屯些钱财为日后做打算,他以前就发现了郢国盐引制度有纰漏,他也知道几位高官在贩卖私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中大捞一笔,不管是寻找阿姐,还是为日后的打算,江季白目前所有的方向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字,钱。
总道现在他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想干什么就去干好了。
江季白想起之前在城外买过几处用来安置流民的私宅,没有被朝廷没收,就请人把它们全都转卖了,手里也算有些资本。
江季白生在皇家,深谙为官之道,朝中很多大臣的聚会他以前随父亲参加过不少,地点也都清楚,江季白在他们隔壁开间房,又在隐蔽的地方凿了几个洞,将他们的谈话全都听了个一干二净,果然,腐朽到了骨子里。
花费了几天,江季白把朝中重要大臣贪污的把柄记了个遍。
他请人出面,找到主管盐引兑换的周律周大人,软硬皆施地用有限的银子换了大量的盐引,又卖给人家个面子,把周律死对头的把柄告诉了周律,周律自然没那么赌气了,江季白又提出四六分成,周律自然感恩戴德。
江季白生意做的顺风顺水,温白被常文政折磨的累死累活。
常文政愈发满意温白,被剥夺军权后,皇上也免了他的早朝,每日在府里看看书,练练武,也挺无聊的,儿子明年春闱,他也不好去打扰,幸好温白送上门了,这孩子皮是皮了些,底子是真扎实,一点就通,而且无论何时都是笑脸迎人,看着也挺舒心的。
常文政看着满身大汗的温白,冲他招了招手:“小白,过来歇歇吧。”
温白一抹脑门上的汗,冲常文政咧了咧嘴,三蹦两跳地走到了石桌旁,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背靠着石桌,微微扬了扬脸,让凉风把脸上的汗吹干。
“晏清说你是个坐不住的,没想到还能老老实实跟我学了这么多天。”常文政打趣道。
温白嘻嘻一笑:“我对喜欢的东西向来沉得住气!”
常文政打量着他,开口:“这么多天了,我还没问你为何忽然想通了,来找我了。”
温白笑眯眯地哄道:“我不是怕你在家闷嘛,刑部也不少人,我就过来给你解解闷儿。”
“呦!老夫可受不起!”常文政调笑道。
温白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常文政不解道:“哎,我说真的,为何?”
温白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道:“我阿娘是江南人,她说过江南女子温婉可人,我日后是要去那里花天酒地的。”
常文政不明白道:“咦!那关你来找我学武有何关系?”
温白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常文政严肃地点了点头:“放心,老夫嘴巴严实的很。”
温白将右手挡在嘴边,靠近常文政,皱眉轻声道:“我瞧着啊,这天下可是要大乱了…”
常文政心中一凛,看来温白也算是眼光独辟,在这看似安乐的郢国,竟然看出了危机,看来也非池中之物啊。
回过神,常文政接着听温白道:“到时候,我去江南的路上,肯定流寇满地,我生的这般俊俏,万一被人劫色了,不得自保吗?对了,我还得带上江季白呢,所以啊,我可得跟你学的厉害点!”
常文政:“……”眼光独辟有个屁用!
看着温白一脸怡然自得,美滋滋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半晌,常文政憋不住道:“你好歹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天下要是大乱,你不保家卫国啊?”
温白笑道:“郢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大部分官员都是唯利是图。由内而外的消亡可比从外到内的打破快得多了,换句话说,士兵们在前线保家卫国,而郢国可能从内部就自己瓦解了,就算前线坚不可摧,内部也是一滩烂泥!这样的郢国,凭什么要我为它以命相搏?”
温白总是这样,看似不拘一格,漫不经心,偶尔的一两句金玉良言总是让人醍醐灌顶。
常文政慢吞吞道:“依你看,是为何?”
“为何?”温白也有些被问住了,良久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平静了太久的湖面,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也是可以掀起波澜的,与虞国看得见的危机不同,郢国的危机是一种无形的渗透,可能是从每个人认为所有的享乐都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开始的吧,一旦自己享有的好处少了,勾心斗角也就开始了。”
常文政目光如炬地盯着温白,郢国如今少的就是这样清醒的人啊,清醒很简单,但是很多人却不愿意醒。
常文政双目发亮道:“要如何?”
温白汗落了下去,感到一丝凉意,就把衣服裹了裹,揉了揉鼻子:“纳新,废旧!”
“何解?”
“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受父辈荫庇入朝为官的,思想上自然都收到父辈的影响,其中还可能因为家族势力纠葛,而影响到朝堂关系,争权夺利也就不可避免了,如今,应该废除荫庇制度,所有官员全部走科举道路,为朝廷注入一阵清流,正所谓废旧纳新!”
温白有些可惜道:“这道理谁都懂,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人愿意提吧,提了也不一定会被用,毕竟,当今圣上还得寻欢作乐,没空管…”
常文政连忙捂住了温白的嘴巴,警示道:“你小子怎么什么都说啊!”
温白陪笑道:“我瞎说的,嘿嘿嘿…”
常文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小白眼光独辟!”
“我这是旁观者清,若我身处其中,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了。”温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笑了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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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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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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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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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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