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父亲对郑浪之的评价,郑书笙基本表示同意。
郑浪之,姓郑名经字浪之,是郑氏去年秋试新中的一名举子。
按理说,既然能中举,那应该跟傻没关系,要知道,不管是在哪年哪月,中举都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就以大夏国为例。
大夏共有44州145郡,光是豫州,去年参加乡试的秀才就多达800多人,最终中举的仅15人,其中荥阳郡包括郑浪之在内仅三人。
一个万里挑一的读书人,跟傻又有啥关系?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说起来,郑浪之此人的身世还蛮波折的。
论出身,他仅是郑氏家族六房的一名旁系,在整个郑氏里已属于边缘中的边缘的那种,因此家庭背景谈不上有多好,也就仗着郑氏的姓氏,还能分得十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比普通寒门强不到哪里去。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背景,别说中举,就算是中秀才都很难很难。
这就不得不再说说郑氏的祖训。
按郑氏祖训,凡郑氏族人,凡郑氏旗下子弟,无论直系旁系,都有资格世世代代享受郑氏的教育扶持,但凡族人中有资质者,无论家道如何,家族都必须确保他能获得青云直上的教育条件。
为此,郑氏开办了规模极为完善的族学教育,在荥阳各地,但凡有郑氏族人聚居子弟,必有家族开办的启蒙私塾,然后在各县,必有郑氏学堂,负责接收启蒙私塾中的佼佼者。
再然后,郑氏学堂中的佼佼者,一旦能县试中童生,就会被集中到荥阳郡来,接受郑氏精学的精华教育,向秀才、举人、进士之位发起冲击。
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所有的开支,都是由郑氏族产收益来承担。
这也正是郑氏屹立数百年不倒,人才辈出,位列三公九卿之人多达十来个的真正原因。
而郑经,就是郑氏族学的受益者。
从小聪慧过人的郑经自己倒也算是争气,五岁进启蒙私塾,八岁就升到了县里的郑氏学堂,然后十四岁就中了童生,来到了荥阳的郑氏精学,再然后就是十七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
单从求学经历来看,这上升速度,绝对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在整个郑氏的年轻一辈里也极为罕见。
只不过与其求学顺利相对的,则是命运的坎坷。
就在郑经十岁那年,遇灾年大水,黄河两岸决堤,家在黄河边的郑经一家也一并被湮没,其父母及弟妹都不幸遇难,唯有正在城里郑氏学堂读书的郑经幸免,但却沦为了一名孤儿。
也好在这不仅没有挫其心志,反而让他奋发图强,一路高升中举,成为了郑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只是谁也没料到,中举后的郑经竟然还会有波折。
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在成为举人之前,郑经的日子是过得比较艰难的。
在中举之前,他在读书方面虽有家族的扶持,但吃的是私塾里的大锅饭,住的是私塾里的通铺,读书之余,也还得帮私塾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比如说帮先生抄抄诗文之类的。
到中了秀才之后,情况会稍稍好点,比如说杂活之类的用不着他干了,但却得开始兼任郑氏精学里的启蒙老师,来给直系子弟进行幼童启蒙教育,再加上家中传下来的那十几亩地的放租收入,才有条件去学习礼、乐、射、御、书、数等花费颇高的六艺。
真正改变命运是在中举之后。
按照朝廷的规定,士子在中举之后,即可享受两百亩地的免税资格,以让举子有足够的收入来支撑学业。
而郑氏对待族中的举子,则更是大方。
比如说,郑经一中举,立即就有两百亩良田直接划归到了他名下,啥都不用他管,大部分的放租收益就归他。
再比如说,原来的他还得住在学堂里,可是在中了举之后,家族就为他在荥阳城内最好的位置安排了府邸,还帮他请上了家仆、书童之类的,让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举人老爷,再也用不着为琐事和开支而操心。
至于诗书精进,六艺加深之类的,就更是不用提了,家族直接为他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来为他在日后的会试、殿试中金榜题名助上一臂之力,向郑氏未来的三公九卿之位发起冲击。
数百年以来,郑氏的人才培养体系就是这么运作的。Χiυmъ.cοΜ
可以说,中举后的郑经,已经算得上是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羡慕的名门高士了,若是日后真能高中,那他更是能摇身一变,从旁系变成郑氏的直系,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能在郑氏的庇护之下享受荣华富贵。
可这家伙的命运偏偏却是充满了波折。
就在上月,这家伙在练习骑术时,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并且脑袋还被马踢了一脚,昏迷了三天才被救醒过来。
变化就发生在他被救醒了之后。
去地狱走了一遭回来后的郑经,人倒是无大碍,但整个人却像变了似的,变得不不怎么愿意跟人打交道,而是一头又扎进了私塾中的藏书馆。
这一扎就是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之后,郑经从藏书馆出来了,但他一出来,就是向家族请辞,说是要离开荥阳城,准备去游学天下,然后赶在后年之前赴京赶考。
还说什么“圣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那么大,不趁年轻出去看看就晚了”之类的可笑话。
游学天下?
搞笑吧?
游学天下那种事,是请不起名师的普通士子才会去干的事好吧,游学的那点收获,又哪里比得上多位名师的精心辅导?
“那家伙脑袋绝对是被驴踢了!”
这是在郑温劝阻不成后的原话,也恰好被郑书笙给听到了。
那家伙脑袋确实是被驴踢了!
准确地来说,是被马踢了。
踢傻了!
郑书笙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知道,会试每三年一次,每次都有数千举子参加,而录取者不到三百人,因此哪怕郑经在荥阳还算是有点小才,可若是不进行专业训练的话,高中的可能性真不大。
只不过现在,郑浪之是不是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家伙今天应该是来辞行的,很可能会在一两天之内离开荥阳。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想方设法跟着他一起走?就算是逃婚,路上有个伴是不是会安全一点?
郑书笙脑袋里瞬间就冒出这样一念头。
也就在此时,之前离去的管家又从照壁闪身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年轻书生及一书童。
郑浪之来了!
郑书笙连忙迈开了脚步,走向了院子,佯装欣赏起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来。
“大小姐好。”
在错身的那一瞬间,身上还有着郑氏家族优秀遗传基因的郑浪之倒是跟她打了个招呼,很有礼貌的样子,也并不像真傻了的模样。
唉,要是沈家浪荡子有他那才貌,我又哪用得着逃婚啊?
一声叹息之后,郑书笙又停下了脚步,再次摄手摄脚地回到了厅堂门边,再次偷听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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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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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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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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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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