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经收归得差不多的各类物品,蔚黎笑着打趣:“这是今儿个就打算搬过去了?”
“是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环视下周围,将雪焰从剑架上取在手里,视线穿过面前半开的窗户,看到外面再熟悉不过的雾起云涌,山影苍蓝。
还有一扇水纹似的银白色巨门,只有半透明的轮廓,被浓雾遮掩得若隐若现。
它已经出现在那里好几天了,除了叶挽秋,没人能看到。
既然破界之门已经开始有出现的迹象,那恐怕,很快整个六界的界限就会跟着被逐渐打破了。
蔚黎见她盯着窗外发呆,走上前去拨下她的步摇坠饰:“看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她迅速回神,脸上笑容一如既往。
所有仙灵都觉得她和哪吒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三太子主动请求,天帝亲宣赐婚,仪式什么的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她只能笑。
蔚黎捏捏她的脸:“怎么,要做新娘子了,开始紧张了?”
“有那么一些吧。”
“你和小红莲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除了就缺那一纸婚书,早就已经是老夫老妻,用不着紧张。”
“……有道理,我忽然一点激情都没有了。”
“可别,这边建议你还是适当保留一下你的少女情怀,留着成婚用。”
说着,蔚黎叹息道:“看来这往后,划星阁又只剩我和阿辰两个老来闲了,想想还是寂寞得很。不过……”讲到这里,她又眉开眼笑起来,“你们俩啊,总算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想我当初第一次见小红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因着灵珠子转世时,恰好犯了一千七百杀戒,生来便有异,也没人敢接近他。穿衣束发什么的都只有自己来,刚开始还总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每天就一个人趴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长此以往,性格也跟着变得孤僻乖张,又倔又烈。”
“还好啊,后来你出现了。”她调侃着,伸手拍拍叶挽秋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好和他在一起吧,就当是为咱们六界做贡献了。”
叶挽秋笑着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落寞。
“好了,我也不能多留你了,否则小红莲怕是得一枪把我这划星阁给挑成八瓣。”蔚黎将带来的锦盒递给对方,“那就,恭贺咱们三娘娘新婚大喜。”
叶挽秋接过来,拥抱住对方:“那我走了,你们都要好好的。”
“你这说得,怎么跟就不回来了似的。”蔚黎笑道,“三凤宫离咱们这儿又不远,一个腾云咒就解决的事。至于别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料想小红莲也不会委屈你半点,他才舍不得。”
是,哪吒从来都舍不得让她有任何的难过,可她却连一直陪着他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叶挽秋愈发不安,甚至连失魂落魄地走过了三凤宫的门都没意识到,还是身后的仙侍出声提醒她时才反应过来。
“三娘娘,您没事吧?”仙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噢,没事。”叶挽秋摇摇头,勉强轻快着说道,“就是昨晚光顾着收拾东西,所以没怎么睡觉,现在有点困了。我们进去吧。”
“是。”
进到客殿里后,她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的陈设和之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桌上摆着的是她一贯喜欢的烟青瓷,里面插着几支粉白鲜妍的桃花,还有其他新添的许多器具,以及窗纸上的暗纹,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甚至还在莲池边的廊桥上新置了一副刺绣用的绷架,正对着外面的无尽花海,韶光浓隽。
“哪吒回来过?”
“回三娘娘的话,三太子前几日一有空就会从军营回来,如今宫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三太子亲自去挑选添置的。”
“这样吗……”
话音刚落,门口的仙侍忽然齐齐行礼道:“参见三太子。”
她转头,看到哪吒刚好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仙侍手里捧着两套刚制成的婚服。
“放在桌上,都下去。”
“是。”
“我还以为你要傍晚才有空。”叶挽秋眨眨眼,替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挂在一旁,又看着那两套折叠整齐的婚服,笑起来,“不是还有两个月吗,织衣局这动作这么快的?”
“她们也是刚做好,所以我拿过来给你看看。”哪吒伸手替她将垂落的鬓发别回耳后,牵起婚服的一角,“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再送去让她们改。”
叶挽秋摸了摸那些冰凉柔滑的面料,心里却很清楚,其实自己并没有机会能把它穿上。
见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哪吒低头凑近她,轻声问:“不喜欢么?”
“不是。这婚服这么漂亮,怎么会不喜欢。”她笑着回答,“不过衣服都是要上身试试才知道效果如何的,要不我穿给你看看吧。”
即使不能穿着这套婚服和他正式完婚,也想穿上给他一个人看。
哪吒笑下,眼底光晕柔和如萤火:“好。”
叶挽秋抱起婚服去到房间,很快换好出来,站定在他面前,轻巧旋转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玉白的外衫长袍拖尾在地上,撒开大片的火红团莲,像是生长在缥缈流淌的云雾里,跟着她的步伐一寸寸盛开。宽长的袖口边描染着一层浓艳的枫红,身上还绣着几处淡金的莲纹。
她没有上妆,只略微抹了点妃色的口脂,脸孔素净清淡,刘海下是一双细长温婉的远山眉,眼睛是最诱人的陷阱。哪吒至今也没有分清她眼里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的光彩,但他知道,那些都是他逃不开的万道劫数。
他注视她片刻,短暂地屏息后,轻舒一气:“好看。”
她身上穿的是婚服,为的是要嫁给他。
光是这个认知就已经足够让他沉迷。
“我也觉得挺好。”叶挽秋将手腕处的袖边叠了叠,让它刚好遮住自己左臂上的狰狞伤疤,复又看着哪吒,“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特意这么早赶回来,不只是为了婚服的事吧?”
“还有这个。”哪吒拿出一封锦册递给她,“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啊,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让其他人送过来不就好了?”叶挽秋说着,将它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是叠好的两张红纸。
她愣了愣,手指抽红纸的动作仅仅只是进行到一半就停顿住。挣脱了锦册狭扁空间束缚的红纸被翻开一角,露出里面已经提前写好的内容。
是甲骨文。
而且还是哪吒自己的手迹。
“桃绽昭华,霁散韶光……”
只一瞬间,叶挽秋就感觉似乎连心跳都漏停了好几拍,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住。她抿下嘴唇,继续将它朝外抽出。
黑色的字迹烙印在鲜红纸张上,骨相凌厉苍劲,笔锋锐利。一笔一划都如同刀子似地刺痛叶挽秋的眼睛,割在她心口上。
“谨以挚约之言,好定佳期,书向鸿笺……”
她的手指开始有些僵硬,连平稳拿着那封婚书都做不到,纸面的浓郁红色艳丽到仿佛用鲜血染成。
“……告明天地。结两姓良缘,系赤绳以诺,允永世为期,此证。”
“这……这是你写的。”她强迫自己笑着去看那封成婚书,心口却闷痛到像是在被刀尖一寸寸割裂,就着滚烫的血水不断撕扯。
“是。”哪吒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能很明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叶挽秋极力克制着那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的痛苦,主动拥抱住对方,语气里满是绝望的欢喜,“好像在,在看到这封婚书以后……好像,才觉得,我们是真的要成婚了。”
哪吒搂着她的背部,轻轻摩挲着,侧头去吻她的长发:“可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想你嫁给我。”
说完,他松开叶挽秋,仔细看她片刻,淡淡笑着道:“之前缘会仙子跟我说,快成婚的女仙都是会像小孩子一样时哭时笑,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看着你,倒是全信了。”
“你嫌弃我?”叶挽秋瞪他,眼眶却红了一圈。
“怎会。”
哪吒拿过锦册里的另一封婚书,牵着她的手来到案桌前坐下,将她圈搂在怀里,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再将剩下的空白指给她:“你的名字,写在这儿。”
这话和他一千年后说的,一模一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将自己圈在怀里,贴着她的耳侧,低喃近哄地对她说,把名字这在这里。
她当初听完的感觉就是惊吓,甚至是有些许的抗拒,觉得哪吒在同她开玩笑。可如今,她即使满心都是愿意,也始终完成不了这封婚书。
“好。”
她回答,抬起手,还没够到哪吒递过来的那支笔,门外忽然传来仙侍的通报:“三太子,南营将领萧其明求见您。”
“让他进来。”哪吒略微错愕一瞬便回答,接着偏头去吻了吻叶挽秋的眉尾,“等我一会儿。”
她看着哪吒起身朝外走去,放下手里的笔,站在门口,听到萧其明正对他说着,关于人间北荒忽然出现界域裂缝导致妖族大量入侵,以及冥府亡灵暴动的消息。
哪吒听完,姣好的面容上肃冷一片,目光凛冽:“已经多久了?”
“回元帅的话,今日是第三日。北荒一带的地仙几乎全部战死,冥府如今也在全力镇压和搜寻逃离的亡灵。”
六界之间的界限模糊甚至混乱,异族趁隙入侵人间,冥府失衡。这些迹象怎么看都和灭世的征兆极为相似,可万灵纪年才仅仅持续两千年,为何就会出现这样的异动。
最重要的是,这些混乱,居然全都是直指人间来的。那就意味着……
哪吒皱着眉尖,神色压抑到冻结,下意识地转头望着站在廊庭下的叶挽秋。她还穿着那身红莲艳烈的白色婚服,和哪吒视线相接的时候,脸上展开一个明艳的笑。
明明那么鲜活而真实的一个人,却莫名给他一种似乎转瞬就会消失的错觉。
“冥府有请告让神界介入么?”他问,注意力却是放在叶挽秋身上的。
“回元帅,暂时还没有。”
“那就让张基清和东营兵力留下来,接管神界御巡军指挥权,驻守在神界各个关口。”
“末将听令。”
语罢,萧其明很快离开了三凤宫。叶挽秋从廊庭台阶上走下去,牵握起哪吒的手,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对方先拥进怀里。
他的体温很冷,带着化不开的冰雪温度,呼吸缓慢到几乎停滞那样。叶挽秋能感觉到哪吒抚摸在她背上的手有种不易察觉的僵硬,甚至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把怀里的人碰碎了,因此只能万分珍惜地捧着。
短暂的静默后,是沉沉的嗓音落在耳畔:“别担心,你不会有事。”
这是个承诺,哪怕代价巨大,却也毫不犹豫。
叶挽秋伸手搂紧哪吒的肩颈,温柔地安慰着:“好,我不担心。倒是你啊李元帅,你看看现在到底谁像个小孩子啊?”
哪吒凝着动作,最终还是叹口气,放开她:“我得去军营了,你……”
“我跟你一起去北荒。”
迎着他微微讶异的眼神,叶挽秋继续说道:“你小的时候就是我陪着你。后来,是你一直护着我。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成婚,那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北荒?而且……”Χiυmъ.cοΜ
“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
她踮起脚,撒娇似地去亲他:“答应我吧,好不好?”
论及内心,他又何尝想要与叶挽秋分开。可是北荒发生的事实属怪异,方方面面都与灭世之兆极为相似,就像她当年第一次消失时那样。那时候他就是放任了叶挽秋独自去追捕妲己,结果一别便是十年。
想到这里,拒绝的话几乎是瞬间涌到哪吒嘴边,却还没说出口,就被叶挽秋又蹭又抱还吊着他一顿乱亲给堵回去。
哪吒实在拿她没办法,舍不得她有半分失望的样子,只能阖下眼,轻叹着妥协道:“好。”
反正,他也不想同她分开。而且比起把她留在神界,若是能时时刻刻都见到,也能让他安心许多。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只能留在我身边。”
“都听你的。”
……
北荒是人间靠近北海的一片空寂之地,除了高山就是满目茂盛的森林和草甸。
墨琰手执烟杆站在石崖边,一身藏蓝长袍被风吹得纷乱。他看着脚下广袤无边的原始森林没有任何限制地疯长,从曲水一直绵延到很远的地方。这片地域常年冷雾弥漫,即使是在三伏天,气温也难以让人觉得热烈,反而永远都是凉津津的。
甚至在更靠近北海的地方,许多淡水湖都是封冻着的,只有气温最高的那一两个月才会短暂融化。太阳躲在浓雾背后,只吐露出一个朦胧的光晕,仿佛是徘徊在雾气后面的幽灵。光芒苍白虚淡,将森林植被的颜色衬得愈发凝练而厚重。
那扇已经完全成型的破界之门就矗立在北荒的中央,接天连地,背后直通妖域,深黑一片。
早前逃出来的妖灵已经被清理了一部分,但也逃走了不少。到目前为止,最棘手的是一头钦鵧,生性嗜杀的凶兽,墨琰与它交战了数个时辰才终于将它击杀。
目前这处裂缝还算安静,也许是已经知道神族的来临,蛰伏在内的妖灵们开始谨慎起来,正在酝酿新一轮的反扑。
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后,墨琰召来北荒最后的几个地仙之一,问:“如何,神界知道北荒发生的事了么?”
“回梦神,神界已经知道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
他话音刚落,一阵极强的妖力波动忽然从破界之门背后传来,利刃般扫荡过整个北荒,卷起层层残枝碎叶散落如雨。
一头赤纹金瞳的白虎从裂缝的引力场中挣脱出来,只瞬间便冲开了周围的重重阴兵封锁,背上还骑着一个纤瘦小巧的少女,黑发飘散飞舞。
紧接着是更多的妖虫精怪,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出来。
四周的阴兵立刻追围上去,数十条锁链从四面八方朝白虎和少女拦截封锁,却被它很容易就挣脱开。
“灵瞳白虎。”地仙愣了愣,“这是北荒的仙兽,怎么会从妖域里出来?”
“那就得问问它背上的妖了。”墨琰眯起眼睛,将烟杆在手中绕了半圈,“你和其他阴兵一起,守着出口。”
“小仙明白。”
少女骑在白虎背上,眼见侧方阴兵手里的长剑就要拦腰朝自己砍过来,连忙起身一跃,足尖踩在对方的剑身上灵活空翻一圈,重新落坐回去,还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
下一秒,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蓝衣墨发的漂亮男人,视线在对上他的深灰色眸子的时候,整个人也跟着恍惚了瞬间。
是幻术。
她咬牙,搂住白虎的脖颈,低头准备和它一起加速冲出神族的包围圈。
天空在一瞬间从清晨跌至黄昏,金红的光焰如海浪般浩瀚席而来,把终年笼罩在北荒之域的雾气都焚烧一空。
云雾卷散的背后,是无数天兵神将,万军压境。
叶挽秋站在哪吒身旁,一眼就看到了正被许多阴兵围追堵截的白虎,不由得诶一声。
这只白虎不是一千年后哪吒养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还没想完,哪吒腕间的镯子已经恢复成金光灿艳的乾坤圈被他握在手里,朝那头凶悍无比的白虎精准凌厉地投掷过去,牢牢扣锁在它的脖颈上。
缠绕在金环两侧的莲花在神力的催动下舒展开来,化为锋利的薄刃,带着丝丝缕缕的火焰,将白虎的皮肉轻松割开。受伤的仙兽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啸,颠簸摇晃间,无意把背上的少女甩了下来。
墨琰见状,释出手中神力试图困住对方,却被她就地一滚躲避开,顺势朝周围的森林跑去。
“这儿就有劳三太子了。”墨琰说着,朝半空中的少年示意下,很快朝那个妖族少女逃跑的方向追去。
哪吒的视线在那扇破界之门上停顿一会儿,紧接着转向那些散妖,声色冷冽如冰击玉碎般:“全军听令。”
“所有侵入人间的妖灵。”
“杀无赦。”
号令出口的瞬间,整个北荒彻底沦为神妖屠戮的战场。
红绫展垂而下,紧紧栓在乾坤圈上,哪吒凌空跃落在白虎背上,单手握紧混天绫猛地一扯。乾坤圈上的莲花刃立刻更深地刺进它的咽喉,霎时鲜血淋漓。
叶挽秋一边用雪焰斩断面前树妖的藤蔓,一边回头看着正在乾坤圈下垂死挣扎的白虎,忽然发现,哪吒是真打算把它直接割喉灭杀,不由得叫道:“等下,别杀它。”
这只大猫按道理不应该是他千年后的坐骑兼灵宠吗,初次见面不给小鱼干就算了,这么血腥残暴是怎么回事啊?
哪吒抬头,眼里的杀意正肆横泛滥开,手里的红绫依旧收紧着,只问:“怎么了?”
“这个……”叶挽秋看看那头正在不停咳血的白虎,忽然明白过来,哪吒确实是没有饲养这些仙兽的爱好的。
这只白虎能跟着他,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它……它是这北荒的仙兽吧?是不是被什么控制了,所以才会和神族为敌?”
哪吒面无表情地垂眸瞥它一眼:“你想留它活口?”
“呃,我是觉得,这样的仙兽实在难得,杀了怪可惜的。”
这个理由不算多好,但他没再多问什么,只将乾坤圈上的莲花刃收回去,紫焰尖枪自他手中显形而出,利落地划出一道火圈将它困在其中。
树妖生性畏火,见到此景立刻掉头就跑,被叶挽秋跃上后背,刀尖就着方才被她割化开,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处刺进脊椎,穿透妖丹。
金红火焰飞旋而至的瞬间,叶挽秋从那只树妖的身上一个后空翻跳起来,被哪吒稳稳接在怀里。
不过片刻时间,树妖就化为了灰烬。
陆续还有许多妖灵从破界之门里挣脱而出,她看着那扇青石巨门,忽然有种大梦将尽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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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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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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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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