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上面的内容全都一句一句念给对方听后,哪吒看着叶挽秋微微颦着眉头不做声的样子,等了一会儿,问:“你怎么忽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关于异种和判/命/轮/盘的解释,不算多精细,但大致轮廓全都在。对于神界的生灵来说,是属于那种基本都知道,但是非要仔细解释又说不太清楚的模糊类常识。
她摸摸脖子,目光落在哪吒面前的那卷竹简上:“下午在藏书阁的时候,因为和蔚黎主神刚好讨论到了这个,她又没说太清楚,所以就想借来看看。话说回来,这上面写的异种……”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挽秋极快地皱一下眉,“其实就是两个不同种族的生灵结合诞育的后代吧?那,会不会其实异种还挺多的?”
“不会。”哪吒摇摇头,手指轻轻点两下竹简上的其中一句话,“异种诞生的可能性本身就极小,甚至可以说是不存在。所以即使有许多违规跨界结合的生灵也不一定会有异种的诞生。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尽管神界几乎没有这种跨界结合的情况存在,但妖魔界是很多的,也没见有异种的出现。”
原来在新天庭组建起来以前,六界还处于一种纷乱无序的状态里。怪不得东海龙种如此肆无忌惮地要求人类以同类为祭品来换取风调雨顺,也没有神灵会来插手制止。
想来也是,如今存在的神灵本就数量不多,又几乎都是天生地养的原生神和始祖神,个个都超脱世外自成一派,本性更是喜好逍遥懒理红尘,自然也就不会去管其余几界的琐事。就算有些许后起的新神们,一起组建起来了如今的新天庭想要改变现状,一时半刻也是相当力不从心。
“那,有没有谁曾经见过这种六界外的生灵?它们长什么样?”
哪吒被她问得有点懵,摇摇头,“你为什么对这种基本不存在的东西这么好奇?”
叶挽秋不自然地眨下眼,回答:“就是因为几乎不存在所以才好奇啊,这样就有无穷无尽的想象余地可以发挥。要是已经存在的,被钉死了各种细节的东西,不就没那么神秘又吸引人了吗?”
这话听起来挺有说服力,至少从哪吒的神情变化来看,叶挽秋知道他基本接受了自己的这个解释。
只是,她真正对异种这类生灵如此好奇的原因,其实是怀疑也许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但很快,她又想起在冥府灵渊下看到的那块荧光巨石,她就是因为掉进灵渊才被那块诡异的石头丢到商朝来的。
难道说,其实那块被镇压在灵渊下的石头才是真正的异种,自己只是悲催的炮灰?
可如果是这样,那一直以来在自己脑海里经常出现的奇怪声音又是什么?会是那块石头吗?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也是块石头来着,那自己会和那块灵渊下的荧光巨石有什么联系吗?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堆积在叶挽秋的脑海里,堵得像国庆假期的高架桥一样,又乱又长,找不到任何头绪,也理不清什么有意义的内容。在将那卷竹简书还回去的时候,她还特意询问了蔚黎在藏书阁里有没有其他相关的记载。可惜从寻找结果来看,叶挽秋之前借走的那卷竹简上的内容已经是最全面的了,再多就更加找不到了。
于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点线索,又完全断在了这里,根本推进不下去,吊得叶挽秋整天心神不宁,甚至偶尔连旁边的人在说什么话都会听岔。
因此当哪吒说起,近日从一些时常会飞回陈塘关替他看望家人的灵雀们口中得知,东海龙宫在他走后忽然翻脸不认人,要陈塘关在年中以前奉上九百个奴隶作为祭品的时候,叶挽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是变态吗?要九百个萝莉做什么?”她简直被震撼到无以复加。哪吒也被她弄得有点蒙,刚刚还沉郁着的脸色上闪过一丝柔软的茫然,像是完全没听懂对方刚刚说的是什么,只重复:“奴隶。”
叶挽秋,“……居然还不分年龄的要,更变态了。”
说完,她心虚地拨弄下额前的刘海,想了想后,问:“东海这是在翻旧账了?”
哪吒冷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没有缘由它们也能捏造得出来。每次要的人牲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他一面说着,一面单手支着下颌,目光冷湛地注视着眼前的树影垂叠,莲花万千,另一只手将那只金镯模样的乾坤圈不住地抛起又接住。光线流绕在那金镯上,明明灭灭,灿烂到锐利。
看哪吒的样子,叶挽秋思考片刻,大概能猜到在灵雀探亲时传回来的消息里,陈塘关应该已经将东海索要的人牲都悉数奉上了。毕竟在如今这个年代,奴隶是根本算不上人的,他们甚至还没有平民家里养的牲畜来得宝贵。既然能用奴隶就解决掉问题,何乐而不为。
只是……
叶挽秋重新抬起头,看着身旁皱眉沉默的哪吒说到:“你一定会做成你想做的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认真,却不知怎么的,越说到最后,越有种隐隐的悲哀掺杂在里面,像是幻觉。
哪吒眉眼微动,将随着叶挽秋的柔和话语一起掉进手心里的金镯握住,拇指抚蹭过那些花纹,目光极快地翩擦过对方的眼睛,尔后又低垂下去盯着那团草叶上的光斑,只轻轻嗯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叶挽秋也有些心事重重,一时间,空气里除了莲池中偶尔有灵鱼甩尾发出的哗啦声以外,沉寂得有些过分。
九月的时候,距离他们来到乾元虚境已经过去了半年。叶挽秋被蔚黎带着早已将如今尚未完全成型的新神界逛了个遍,和那些叫得上来名号的神仙们也基本都混了个脸熟。
比起她因为相对修习时间短所以显得悠闲不少,哪吒几乎每日都在修习太乙真人教他的法术,偶尔也会跟着师父一起去别的地方历练,过个两三日才会回来。不过这一次,太乙真人决定让哪吒独自前去。
他给的试炼内容很明确,要哪吒去取回那头栖身于北域十万雪山里的千年冰猿的冠珠。
“冰猿?”叶挽秋莫名觉得这种生灵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这才恍然想起之前蔚黎跟她说过神界失窃的事,一下子明白过来,“它是不是偷了水神燕纯的水灵珠?”
哪吒嗯一声,咬着手里的枣泥栗子糕回答:“师父让我去把它找回来。”
“可是……那头冰猿成精都有一千年了吧,它不是还从神界里把水灵珠都偷走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去……”她说着,眉尖皱起来,表情担忧,“还是那么远的地方。”
她的话说得自然且直白,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让哪吒听得一愣,继而耳尖微红,只呐呐地安慰对方:“没事,反正……咳咳,左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而已。”
“可那是雪山里啊!而且那冰猿的年龄就算掐个零头下来,都够你如今的年纪翻几番才赶得上了。更别提……不行不行。”叶挽秋越说越担心,索性放下手里的刺绣起身就朝外走。
“你去哪儿?”
“我去求你师父,好歹让我跟你一起去。”
哪吒顿住,放下手里的糕点伸手一招,混天绫自动沿着他的手飞窜出来,紧紧栓在叶挽秋的手腕上将她拖停在原地,雪色的裙摆她脚边旋开成倒扣而下的花朵。
他抿抿嫣红的嘴唇,目光在那条红绸和叶挽秋的眼睛间来回跳跃,开口说话的声音里有几分微微的不自然:“你觉得我们俩的年龄加起来就够和那头冰猿的零头持平了么?”
叶挽秋愣了愣,还真就顺着他的问题思考了几秒,然后回答:“那要看用什么算法了。”比如乘方就完全可以。
哪吒收回混天绫,带着少女体温的灵绸垂叠在他掌心间,让他有种好像触摸到对方的幻觉:“不必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这是师父给我的试炼,我必须自己去完成,你留在这里就好。”
“可是……”
“就这样吧。”哪吒说。
第二天一早,哪吒拜别了太乙真人后,独自动身前往了北域的十万雪山深处。
到处都是妖力凝结成的寒霜,迷宫一样保卫在雪山腹地外围。越靠近那些层峦叠嶂的冰山群,空气里的温度就越低。太阳逐渐被凛冽的冷风和深灰色的厚重云层隔绝在外,卷夹在狂风里的无数细小雪花在高空中毫无阻碍地横冲直撞,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随时准备撕开任何敢侵入进这里的外来者。
远远的,哪吒就看到了那团呼啸扭曲的冰风暴。寒风猎猎围旋,吹乱他的满头黑发和绕护在身的混天绫,那抹鲜红色彩和周围那些牢笼般一眼望不到头的灰白冰原起来,显得脆弱又单薄。
有淡淡的金红神光浮现在哪吒身上,替他驱散开那种要命的寒冷。男孩盯住面前因为感应到入侵者所以直冲过来的冰风暴,牵下混天绫随风扬开。极薄的一层红纱被顺势卷进冰风暴里,纤细到几欲碎裂那样,却又在哪吒猛地收手回拽间,迸发出无数火光盛放四射开,将那些锋利的冰刀全都溶解成缕缕白烟。
他从空中飞落下来站在山顶上,触地的瞬间,磅礴滚烫的火焰立刻从哪吒周围开始燃烧起来,灼灼光华底下是皑皑无垠的白雪,将它们一点点烤化,崩塌。大块大块的冰川尸体轰隆着从山面剥落掉进深渊里,化作无数死去的水,回归于沉寂无声。
随着雪山的渐渐融化,一道幽蓝的光芒忽然从层层雪雾的背后亮起来。它的出现就像一个讯号,让原本开始分崩离析的雪山重新稳固下来,周遭的气温也在进一步降低,像是连空气都快要结冰。
哪吒眯起琥珀色的眼眸看向那道突然出现的光芒,神态里有种不符合他外表年纪的锋利难驯。他握住脱腕而下的乾坤圈,朝那道毫无温度的光芒精准无比地掷出。
灿烂的金环破空穿云而去,一连击碎了数层无形的冰墙,最后被一股强大的妖力桎梏住,悬停在半空中。有淡淡的半透明白霜开始沿着乾坤圈上的莲花纹路凝结起来,哪吒啧一声,纵身跃起,内敛的神力陡然激荡开,扫清掉周围所有试图靠近他的霜花雪粒。
原本静止不动的金环受到主人神力的影响,挣开那层封锁,直闯光源而去。当它顺利击穿那层幽蓝色光幕的瞬间,一阵沉闷的怒吼终于从雪山群中传出来,霎时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刚刚还只是阴霾着的天空开始突然降下暴雪。
那些锡纸般大片而密集的雪花从云层里飘落下来,还没接近哪吒就被焚化成了虚无。他顺着刚刚的妖兽怒吼声向前飞去,将金环收回在手,却在刚接近那声音来源的时候,诧异地发现那股原本被攻破了屏障层而清晰起来的妖力波动忽然不见了。
他低头透过那些缥缈发灰的冷冻云层,看到了山谷里的妖兽老巢,可是冰猿却不在那里,巢里只留有一团结冰的肉球,正在拼命吸收周围那些被冻死在冰层里的人类血肉,巢穴外还散落着许多人类的白骨。
看到这个场景,哪吒半分犹豫都没有就扔出乾坤圈,将那巢穴连同里面的妖种砸了个粉碎。金环上带着的力道极重,周身火焰沸乱,如铁玄冰做成的巢穴顷刻间融毁成灰烬。做完这一切后,哪吒转头环视,忽然感到有强烈的异样感从身后某处传来,刀子一样扎进他的背部,逼迫他腾空翻身面对向对方。
终于显形而出巨大冰猿怨恨至极地盯着面前的男孩,幽蓝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清晰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开口说话的声音是几乎将人听觉都凝固住的冰冷刺耳:“神界已经散乱成这样了么?竟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受死!”
哪吒歪一下头,将乾坤圈绕在食指上晃了两圈,嘴角边挂起的浅淡笑弧像刀子,又尖又锐:“你的老家没了。”
听到他的话,冰猿陡然睁大了双瞳。
哪吒握紧乾坤圈,漫不经心地说到:“至于里面的东西么,也死了。”
冰猿凄厉地尖啸一声,将周围雪山上的积雪纷纷震落,汇聚成白色洪水般汹涌垮塌而下:“我要你死在这十万雪山!”
它怒吼着,每一片纷乱的雪花都被它的妖力凝结成锋利无比的细长冰刃,对准半空中的哪吒密不透风地穿刺过去。
鲜红的灵绸在哪吒手里舞动如风,蔓卷开层层火焰,轻而易举破开了那些冰雨的攻击。他看到那颗水灵珠正被冰猿镶嵌在额冠上,成了它妖力大幅提升的来源。
身形庞大的妖兽被怒火驱使着朝他扑过去,无数冰霜瞬间蔓延开,企图将哪吒困死在它构建起的牢笼里。哪吒穿行在那些玄冰藤蔓的缝隙间,灵活轻盈地躲避着它们的追击。眼看冰猿伸手向他抓来,哪吒一扬混天绫绕住它的枯指跳离尖刺遍布的冰藤,借力来到冰猿的正面前。
乾坤圈上寒光一闪,随时准备将那颗水灵珠从冰猿的额冠上击落。
察觉到哪吒的意图,冰猿忽然将那些锋利无比的藤蔓调转方向,朝哪吒背后直刺过去。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实在太不利,哪吒不得不放弃即刻夺回水灵珠的想法,而是抽回混天绫绕护在身,刻意等着冰藤即将刺穿他背部的刹那,施展移形术来到冰猿的颈后,用混天绫勒住它的脖颈。
冰藤的致命攻击被这头凶狠的千年妖兽自己承受了下来,它痛苦地翻转身体,将哪吒甩进那些深厚冷硬的冰层里。有些许带着棱角的霜粒顺着呼吸呛进哪吒的咽喉里,逼迫得他咳嗽不止,再加上刚刚被摔在冰层上带来的冲击,嘴里开始慢慢泛出一层薄弱的血腥味。
他咬牙咽下那口带着霜温的血,身上的护体神光暗淡一瞬,被狂风裹着雪箔割裂开衣袖,削断几缕长发,连脸和脖颈上都是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www.xiumb.com
然而哪吒却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只胡乱用衣袖将那些刚渗流出来就已经半凝固的血渍擦一把,绕过寒风的席卷范围,将混天绫重新收拽在手。
冰猿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威胁,将妖力汇聚于自身,无数尖锐锋利的冰棱从它背上生长起来,几乎将栓在它脖颈上混天绫刺破。哪吒眼神一凛,拉开和那些冰棱距离的同时,放任自己整个人朝下旋转着坠落。混天绫立刻绞紧成一条锁链死死嵌进冰猿的脖颈里,勒得它几乎喘不过气。
当它被逼着抬头的一瞬间,哪吒忽然松开手,移形到冰猿的面前,动作极快地把乾坤圈掷向它的额冠,霎时就将它的天灵盖击穿。冰猿的巨大身躯在他面前轰然倒下,爆开成无数碎片灰飞烟灭。
混天绫从雪堆里游窜而出,绕回哪吒身上。那些失去了主体维持的冰藤也停滞下来,崩开成团团晶莹剔透的雾气消失在空气里。
妖物的力量来源是它们的妖骨,要真正杀死一只妖,必须摧毁它们的妖骨。
想到这里,哪吒将大半神力都注入进乾坤圈里,金色的圆环瞬间分化出无数同体朝冰猿分裂的尸身碾压而去。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承载着死去冰猿的山体也开始渐渐崩裂开,升起一团苍白的雪雾蔓延开。
水灵珠从雾气里升起来,光辉灿烂的一颗,静静悬浮着,眼看又要被雪山塌陷带来的冷气吞噬。
哪吒飞快降落下去,用混天绫搅散那些冷雾,将水灵珠收归在手。却不曾想,有两块已经被乾坤圈销毁成残渣的妖骨,顺着这阵搅动从冰霜里升起来。
极细小的两片,刀子一样划破哪吒的眼尾。
鲜红的血珠从他紧闭的双眼间流淌出来,爬满他捂住眼睛的手。周围的天与地与万事万物,都瞬间从他眼里被夺走,刺骨的极寒从哪吒的眼睛里开始叫嚣着蔓延,剥夺他的感官。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冰窟里,除了寒冷就是钻心的痛。那些疼痛从眼睛里生长起来,尖锐无比地折磨着他,还不停朝他全身的血肉里钻,一口口吞吃掉他身上所有的温度。
雪雾散开,红衣的男孩从空中坠落下来,飘零如被剪断了双翅的红雀。
哪吒知道自己在往下掉,可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却使不出力气来挣扎。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方才冰猿那句“我要你死在这十万雪山”,蓦地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心。
如果就这么掉下去的话,
迎接自己的只会是那些雪山深处的冰渊裂缝,
冷而幽深,漆黑无光,
就像……
还没等他想完,哪吒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风吹着谁的发丝抚弄在自己脸上,带着熟悉的淡淡香味。
“接住你了。”叶挽秋的声音混合着咆哮的风声落进哪吒的听觉里。他愣愣地转头,眼睛传来的剧痛却不允许他睁眼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只能嘶哑着声音不确定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挽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感受到怀里哪吒的僵硬,叶挽秋还以为他是因为眼睛受伤所以会不自觉地防备,于是低声安慰着对方:“是我。没事的没事的,什么都别想,我会带你走的。”
她的话和怀抱,成了这十万雪山里唯一有温度的存在。哪吒渐渐放松下来,将带着血痕的苍白脸颊贴在叶挽秋温热的颈窝间。混天绫绕在两人身边,将那些狂风冰雪全部隔绝开。在失去视觉后,哪吒听到了许多平时不会去刻意留心的声音。
比如风的声音,雪崩的声音,混天绫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还有些许微弱而清晰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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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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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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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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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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