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彪悍的侍卫将墨北压上了楼台,高高的阶梯长达数米,一层接一层,爬起来有些吃力。
“耶律千枭!”敦煌帝拔出长剑,剑鞘封喉,墨北白皙的脖颈多一抹血痕,他冷冷一笑,冲着城下大吼一声:“速速放下武器,否则朕就杀了她!”
厮杀的响声孑然而至,耶律千枭拉住战马,高高伸出手臂,身后的鹰旗军团瞬间收音,仿佛是蓬涌的巨浪遇到了隔壁。
“笨女人。”
明明很小的呢喃,墨北却想是听到了一般。
她俯视而去,只见男人昂着头,眉眼仍旧悬离别时的那腆模样只是更显消瘦,薄唇微翘带着一份细腻,三分温柔,六分宠溺。
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那副表情,就像是一个走了很远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不小心丢失的玩具。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依赖,埋怨,渴望。全付交托在一个眼神里,最后微微叹口气,无奈的酝出三个字:笨女人。
那一刻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却好像活了过来,那是初见时,在敦煌城内的皇宫里,在皇宫的围墙之上,在御花园埋伏好的地洞里,在寒冷如冬的冰窖里,在夜深人静的凤城街头,在一望无际的死亡荒漠,那个宠她至极的男子拥有的神彩。
“墨墨,别哭。”
“你哪都不用去,只要等本王回来就好。”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本王若不在你身边,谁还能护着你。”
“我们回廖城,回家。”
“全天下都在背上,你说沉不沉。”
墨北眨下眼,齐腰的长发随风而起,素净的侧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放弃江山,就会因你而死。他放弃你,哈哈,就代表你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
背后的手掌攥紧,她永远都不会让他做这么痛苦的抉择!
耶律千枭皱了下眉,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
轰隆隆!
只听一声巨雷,本是捆绑与身的女子,整个人凌空一跳,双脚腾起,狠狠的踢在了两人胸膛上。
碰!
还未等人们回过神来,墨北早夺了先机,单手一撑地,捞起地上的大刀,迎着上前而来的侍卫狠狠一劈,鲜血呲的一声全数喷在了墨北的长发上,她一扭身,彻底褪去绳索,点着脚尖,凌波微步,动作迅捷,狠辣至极!
敦煌帝眼角一寒,木椅上的大掌一支,略微偏下头,躲开刀锋,左腿抬起,朝着墨北便是狠狠一脚。
嘭!
墨北身手虽好,却不知对方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她明明躲过了那一脚,却被震的眼耳模糊,她瞅向敦煌帝的腰间,双眸微眯,猛的将大腿死死抱住,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前推。
敦煌帝似是被她不要命的动作所吓到,连连向后退了五大步,直觉性的举起长剑。
唰!
剑柄撕破衣衫,穿透了左肩。
鲜血混着雨水,徐徐而落,朵朵开在青石长阶上。
墨北闷痛一声,却不罢手,力道又大了几分,嘴角扬起绝美冰冷的残笑,像是花草
的清香,微凉,软软地吹过……
耶律千枭只呆了几秒,就回过了神,他清楚的看到了观火台后的悬崖,他清楚的看到墨北执拗的方向,他清楚的看到——
“墨北,不要!”因巨大的恐惧而突生的力量,让耶律千枭一脚登上坐骑,朝着城墙直飞而去,无数支竹箭在耳边呼吸而过。
青龙看的心惊,随机放下长矛,大吼道:“掩护王上!”
瞬时,枭军沸腾了,像是滚烫的水,掀起一层层的波涛,向着早已摇摇欲坠的凰都冲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墨北回过头,嘴角微弯,又是一剑刺骨,呲出红颜的鲜红。
“给朕放手!”
“你这个疯子!”
“放手!”
“啊!”
左脚一崴,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敦煌帝拽住对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底发毛:“我们都会死的,护驾,护驾!”
“你放手,放手,朕若是掉下去,你也活不成!”
侍卫们蜂涌而至,手上举着弯刀直扑上前。
墨北一咬牙,用了最后一份力。
“啊!”
悬崖处传来一阵一阵凄惨的叫声,越来越小,小到厮杀中的耶律千枭愣了神,他凝着眸,空洞的瞳孔里流出一滴冰寒,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疯狂的嘶吼出声:“不,墨北,墨北,墨北!”
整个世界一片的血红,模糊而不真切。什么战争,呼喊都听不到了,只有不远处的观火台上,少了那道清冷的身影。
“王上,你没事吧?”青龙砍掉一个企图偷袭的敌军,死命的将他来起:“王上,王上!”
哐当!
一声巨响,耶律千枭两膝着地,脚下的青石一寸寸的碎裂,染着鲜血发出哀鸣的嚎啕。
青龙站在他的身后,挡去飞旋而至的毛箭:“王上,你别这样,墨姑娘她,她,她定会没事的!”骗自己还是骗王上,那个悬崖深达万丈,怎么可能会没事。
耶律千枭双眸赤红,缓缓的弯弓站起,慢慢踱步走向观火台,如刀的侧颜闪过锥心的漠然。
“青龙,放手,我要去找她。”
“我要去找她。”
不是本王,不是朕,是单单一个我字。
青龙怎么敢放手,他拽着自己主子,边哭边叫:“王上,你不要这样,凰都就要攻下了,等安定下来,再派人去找墨姑娘。”
“不,你们找不到她的,放开,我要去……”剑柄重重地打在耶律千枭的头上,他两眼一黑,晕倒在了青龙身上。
轰隆隆!
一声撕天的闪电劈开乌云,城门砰然倒塌,杀伐声冲破了耳膜,像是山洪暴发的逆水流一般,轰然而起。
眼望西北,天边的云彩一片火红,好似燃烧了一场大火,哗啦啦的风吹到了墙头的旗幡,猎猎的狂风呼啸而过,火红的蔷薇花狰狞的泼洒在白底蓝边的旗帜上,像是滚烫的血,炽烈的流淌在呼啸的北风之中。大地苍茫,彤云如血,昂旗弥漫,在苍莽无垠的漫漫草海,在郁郁葱葱的莽莽丛林,在孤高耸立的巍峨雪峰,在一望无际的碧血黄沙,到处都是战士的马刀和嗜血的嘶吼。而这一切,终究会掩埋在厚厚的历史长流中,再也无人问津。
敦煌一百年五十一年九月,枭军攻城,是为乱始。
帝王耶律率众苦战,坠崖而亡。
次日,城破,金戈铁马止步于此。
天下一统,回归太平。
皇宫,浮华殿,明黄璀璨的龙椅上端坐一个男子,清瘦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漫不经心,毒辣入肺:“还没有找到?”
“是,微,微臣搜遍了整个山谷,未曾见到墨姑娘尸首。”朝下的官员双腿微微发颤,结结巴巴好不容易吐出一段话。
男子一笑,风轻云淡的抿抿薄唇:“那就再杀一万俘兵,再找不到,就拿城中百姓下手。人嘛,凰都多的是。”
百官一僵,冷汗淋漓的垂下头,吓的不敢再说一句话。
自从城破那日起,一向温润待民的耶律千枭性情大变,他变得少言寡语,变得更加冷血,变得暴虐好杀!整整三天,一万又一万的杀。
弄的人心惶惶,哀怨四起。
可是耶律千枭却丝毫不在意,笑痕从未离开过薄唇,只是那笑太寂寞,寂寞的让人心疼。
青龙伺候在左右,多少次,抬头,欲言,却被蓝眸的死寂哽了喉。
男子从龙椅上慵懒的站起,邪佞的俯视君臣,他可以让天下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的刀锋可以征服每一寸不臣服于他的土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竭尽全力毁灭一切他不喜欢的东西,包括仇恨。
可那有什么用,墨北已经不在了。
有一根无形的刺,一下一下扎在心间,鲜血肆溢,痛不欲生。
耶律千枭眯下眼,想要哭,却只发现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枭,以后你不愿意做的事,我都会替你做。”
“也包括哭?”
“嗯。”
他突然转过背脊,背影如巍峨的苍松,挺拔孤傲,却又坚强的好似能撑开天地。
“枭,我喜欢你。”
恍惚间,似乎又到了那个晚上,他说出亲手弑父的话,她在夜里悲伤压抑的哭,一遍遍的轻唤着他的名字。
枭,枭,枭,枭……
排山倒海的回忆呼啸着涌上来,那个人的轻笑,那个人的撒娇,那个人揉着眼爱困的模样,那个人吃到鱼肉时微微褶眉的厌恶,那个人哼着小曲替他洗发的笑颜,那个人躺在他身下柔情如水的羞红。
已经不在了,统统都不在了。
“墨北。”
两个字,那么清晰的蔓延上他的心,他的肺,他的喉管,他的嘴角,带着利刃,划破了口腔。
明明知道,越想念就会越难熬。
可是尽管这样,那个声音还是在胸腔里一遍一遍的横冲直撞:“墨北,墨北,墨北。”
没有人可以体会,没有人能够明白,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墨北与他而言有多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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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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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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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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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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