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不愿意搭她的茬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这就够了。
在前世,曾看到一个女网友在贴吧上发帖子,说她自己一人在大城市租了一个小房子,没有男朋友,与父母的感情淡漠,和同学朋友多年不联系,跟同事的关系也仅限于公司。她很担心自己如果有一天死在那个出租房,会不会要等到房东上门催房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尸体。
她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在这个世界她本就根基不深,如今更是无人惦记着自己,柳絮又被调走,她连一个说话抱怨的人都没,孤单与无助时刻包围着自己。
她想,假若她有一天就这样睡死在梦中,小满若刻意瞒下来的话,怕是会一直没人发现的吧?
所以,当发现这人还会回头找自己,心竟是一暖。
这个世上,原来,还是有人记得她的。
哪怕这种记忆很淡很淡,但对她而言,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方才忍不住对他露齿一笑,是这一个多月来,她头回发自内心的微笑。
叶姮侧了侧脸,轻轻地“呀”了一声,“对了,你方才是从哪儿进来的?我若没有猜错的话,小满此刻应是堵在门口,生怕我再如昨晚那般偷偷溜出去的,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吗?算了,看到就看到吧,大不了也就传到他的耳里,反正我也这样了,还怕他再对我做出什么来......小满是一个很细心体贴的姑娘,而且很温柔很耐心,不管我对她发多大的怒火也不生气,可我就是没办法喜欢她啊!一想到她是景扶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就浑身不舒服,你说我都成这样一个废人了,他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知道他恨我,哪怕他母后的死只是阮尚年一人所为,与我毫不相关。可是,他将阮氏九族全灭了,把我残害成这个样子,他的母后便能回来吗?他内心的痛苦便能彻底平息吗?如果他有一天,得知我其实并非阮尚年的亲生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对我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来......”
“就算十里坞之事与我脱不了干系......其实我本就纯属无辜!只是这其中的原因我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我怕你把我当成神经病送进神经病院......啊,我忘了,你们这儿是没有神经病院的。嗯,我姑且说十里坞之事与莫情脱不了干系,可是,阮定玥总是无辜的吧?这些事儿,他一无所知,更遑论参与到其中了!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守着他的那一片茶园,仔细打理,给茶树松土,施肥,捉虫子,然后采摘茶叶泡茶喝......他是那么淡泊无争的人,随意放逐到哪个田园村庄都能安安分分地生活,他为何非得要赶尽杀绝?你都不知道,二哥他对我有多好,他向来把我,看的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我上辈子没有这样的好兄长,如今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他就这样把他给杀了......”Χiυmъ.cοΜ
“你说,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好哥哥,又威胁不到他什么,他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非得把他给杀了不可呢?我常常在想,二哥他被砍头那天,心里一定很想见我最后一面的,他对我那么好,可我最后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不能为他送行,就连尸首,也不能为他敛收。也不知道,他的尸体是不是已经被扔到乱葬岗,被狼豺虎豹叼啃,如今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头了。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无底洞里边,一直往下掉,最后饿死了,尸体腐烂,也只剩下了一副白骨......想来,我若真变那样,许是心里对二哥的歉疚也就不那么深了。凭什么他死了,我却还活着?”
她顿了顿,往前探了探身,伸手在半空抓了抓,“你还在吗?”
话还未说完,便已碰到了他的手,她的心定了定,唇角扬了扬。
她并不刻意去了解他是谁,却一点也不担心他是景扶的人,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她闻不见气味,可他在身边,就有种莫名的气息,叫她安定。
她直觉,他不会害她。
所以,有些话,她憋得太久,就忍不住像倒苦水一样,都一股脑向他倾诉了。
叶姮悻悻收回手,慢慢坐直身子,“听我诉苦,是不是觉得很枯燥?要不,我与你说说我们那个对你们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世界,如何?”
她自然是听不到回应的,却依旧自顾自讲起来了。
她说,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交通工具叫汽车,有四个轮子,相当于这个时代的马车,可是速度却比马车快上几十倍,而且里边还安装了空调,等到了炎热的夏天就能自动吹出凉风,别提有多舒爽了。
她说,在我们那个世界,还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飞机,长着两个长长的翅膀,跟大鹏鸟一样,能在高高的天空上翱翔。飞机特大,里面能容得了好几百号人,而且速度比那个叫汽车的玩意儿还要快上几百倍,从十里坞到京城这么遥远的距离,只需要俩时辰即可。
她说,我们那儿的衣服已经很少由人工一针一线织成,而是由大机器织的,速度忒快了,且花样又多,只是那些衣服有些暴露,放你们这儿穿估计得被抓去浸猪笼。
她说,我们那儿打战不是动刀动剑,而是直接上枪上炮,手枪上了子弹一打,打入重要部位的话,中枪的人那是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一命呜呼了。炸弹的杀伤力更是可怕,我们那儿有一个小岛国,鼻屎点大的地儿,居然也妄想搞霸权主义,没事搞出个世界大战,搅得民不聊生,结果有个龙头大国不干了,一怒之下,直接朝那岛国扔了俩原子弹,原子弹一爆炸,“砰”的一声,死了好几十万人呢!
她说,整容你知道吗?整容就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哪儿看上去不顺眼,就进医院对自己的五官做了调整。嫌弃腮帮太厚的就削去一块儿,嫌弃鼻梁不够高的就去垫硅胶软体,嫌弃眼睛太小的去开眼角割双眼皮,动的地方多了的话连妈都不认得的。我们那儿有一个小国,就在邻国,整容技术尤其发达。有人去那儿旅游,结果看到大街上的姑娘长得都一样,根本就区分不出甲乙丙丁,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们从同一家医院出来的,你说好不好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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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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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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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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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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