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茫然地往前走着,冷不防地,她撞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那人猝然被撞,似有不悦,几乎是反射般,将她推出去。
叶姮站稳,有些怔愕,感觉到那人转身要离开,下意识地伸出手,胡乱抓摸中攥住了他的手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能否帮我带一下路?”
那人将她的手拿开,她心道他终究是不愿,说不出的气馁,不由沮丧地缩回手。
可就在她收回手,转身欲离去的时候,那人却蓦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怔了怔,然后,感觉到那人弯下身去,握住她那只冻得肿胀不堪的脚,给她穿上了一只合脚的鞋。
正是那只她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的鞋。
方才他松手,是给她找鞋了?
这人,倒是心细。
她淡淡笑了笑,“谢谢你。”
那人站起来,握住她的左手掌,她有些措手不及,只感觉到他的手掌很厚实很温暖,掌心还有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痕,摸上去就像柳絮手上的粗茧,莫名的令人舒服与安定。
她知道他是打算送她回去了,忙道:“烦劳你送我回梨花阁。还有,你也该看出来了,我眼睛看不见,还有,我也听不见声音……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话与我说的话,便在我的手掌心写吧。”
“还有,谢谢你。”
那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迈去,缓慢,平稳。
清冷皎光徜徉了满地,月如钩,雪如白蝶,于清亮的月夜翩翩起舞,满空纷纷扬扬的白影。
男子握着女子的手,牵引着她往回去的路移步,周围月光皎洁,雪花纷纷簌簌,将二人的剪影唯美唯俏地勾勒出来,动人至极。
只是,叶姮眼睛瞧不见,只感觉到手被他牢牢抓着,双脚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上,依旧恍如一脚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却说不出的安定。
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人,就好像是她的导盲犬……琇書蛧
说来也奇怪,她竟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人对她心存害意,将她拉到一处隐秘的地儿,杀人抛尸。
是因为早已经生无可恋万念俱灰了,还是,对这个陌生人莫名的信任?
在雪地上东走西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儿,最终,他终于停了下来,并松开了一直握着她的手。
她微怔,“到了吗?”
那人并没有一点的反应,迎面卷来的寒风令她打了一个寒噤,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你还在吗?”
依旧没有动静,直至过了大约有半刻钟,冷不防的,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握上她的手。
是小满。
那人是看到小满,所以才一声不响离开了吗?
不知为何,得知他不告而别,心里有些失落。
估计是醒来后没找到她,小满显然很焦急,手心渗出了不少的细汗,在她的手掌心写道:姑娘,您去哪儿了?
叶姮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淡淡说道:“回去吧。”
小满不再言语,轻轻握着她的手,往前面带路走去。
叶姮忍不住,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但很快苦涩地抿唇笑了笑。
她瞎了聋了,看不见光明,听不见声音,但若只要嗅觉仍在,她至少可以嗅一嗅那人身上的味道,以此来记忆辨认此人的身份。
可如今,连这点都成了奢望。
在外面走了这么一遭,折腾了不少的时间,叶姮身子虚弱,早就疲惫不堪,回梨花阁后径直往榻上爬去。
不知为何,这一个晚上,她睡得格外的沉,中间甚至不再做噩梦,一觉睡到翌日清晨。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没有失眠。
傍晚时分,勉强喝了半碗热粥,叶姮抓起斗篷随意披在身上,就准备往外面去。
小满不明所以,忙拉住她:姑娘,您要上哪儿?
“我想出去随意走走。”叶姮蹙了蹙眉,神情流露出不耐烦。
这往往是她发脾气的前兆。
小满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自是明白她的这些小习惯,却仍试图挽留:姑娘,外边冰天雪地的,您的身子虚弱,只怕......
她还没来得及写完,叶姮便已经抽回手,冷冷一笑,“我想睡了,你出去!”
言罢,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双手摸索着往榻上移步而去。
她眼睛不能视物,便是耳朵也不能纳音,其实小满即便不听她的留在屋内,她也察觉不到的。
可小满担心自己在这温暖舒适的寝室待着,没多久便又如昨晚那般睡去,想了想,还是出去外面了。
心里想着,守在门外,便是这位难伺候的主子又想偷偷溜出去,自己也不会像昨晚那般一无所知。
叶姮躺在厚软温暖的被褥当中,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却如何也睡不着。
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她本想唤来小满,可如今心里正烦着她,便掀开身上的被子,自个儿下榻,摸索着找茶水喝。
她没有穿鞋,赤脚走在软软的地毯上,脚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白纱,早上小满才刚刚又为她包扎过冻伤的双足。
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桌子的边缘,她伸手去寻找茶壶,可刚刚触碰到,那茶壶就被人腾空提起。
她怔了怔,蹙眉,“小满?”
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直至片刻,一只带着余温的茶杯被塞到她的手里,里面是已经倒好的茶水。
叶姮没有多想,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手里的空杯伸出去,“还要,再给我倒一杯。”
那人似乎顿了顿,才缓缓伸过手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叶姮的手一空,猛地往前探手,将那人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抓住,唇角一扬,“抓住了!”
言毕,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拿走他手里的杯子,抓着他的手慢慢往上移,按住了他温暖厚实的手掌心。
果不出所料,掌心有一道凹凸粗糙的伤疤。
她松开手,慢慢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唇角往上弯了弯,“果然是你......你是来看我的吗?真感激你还能记得我,我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遗忘我的存在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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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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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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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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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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