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医学长者,可以说是脑科方面的权威人士。
钟嘉驹是一个有着严谨医学态度的医师,面对病人,他一直怀以十二万分的认真。
他把一大把片子拿了过来,让自己的得意弟子看:
“颅内有出血,导致昏迷,不过现在血已经止住。只是血肿块有点大,保守治疗很困难。小佟,你看,这些是子循头部的片子,血块的位置不太好,您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它意味着什么,以我的建议是进行开颅清除血肿,其他方式都不适用……”
老师用了一些很学术的的词汇对辰况的情况进行了细致描绘,结论是: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但绝对危急。
佟蕾来到灯光底下,对照着看那些片子,越看越心头生凉,不止一处有血肿,处理起来很麻烦,重点是位置非常不好,这会加大手术的困难的……
这样的手术,倒不是罕见的病症,但风险的是相当大的。
再加上辰况的情况有其特殊的,部位又敏感,容易出事故,一个不慎,可致令患者脑死亡而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就算手术成功,术后还会有并发症的危险。
看完那些资料,佟蕾顿觉头晕目眩。
“蕾蕾,这种手术宜早不宜晚,你是子循的太太,这个字,该由你来签……”
欧鸢突然出现,看了一眼病房上的儿子,转而沉沉看向佟蕾,说了这么一句话。
佟蕾久久沉默,走回坐在床沿上,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之前,还在怨他呢,不和他说话,现在,却是怨他睡着不理她。
此刻此时,她心,慌乱。
一份手术危情告知书,一支笔,是她最熟悉不过的物件。
之前,每做一个手术,她都会亲手将这两件东西交到患者手上,可现在,当它们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和所有患者家属一样,生了恐惶。
或许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手术的危险的吧!
那字,要是签下去,谁晓得后果会怎样?
可要是不签,那就是遗误手术的最佳时间。
她闭了闭眼,思想作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后只能签下了那个字:
“那就马上安排手术吧!”
11月12日下午四点,辰况被推进了手术室,主刀医生是钟嘉驹。
同时进去的还有佟蕾。
这是钟嘉驹的要求。
佟蕾本不想进去的,她可以平心静气的给别人动手术,但她没办法用这样一种心态去面对手术台上的丈夫。
钟嘉驹却严肃的对她说:“你是医生,必须克制心理上这种障碍,才能成为一个顶尖的医师。这一次的颅内手术比较复杂,由我主刀,你做一助,二助由长昆做……”
一助的工作很重要,手术中的任何变更,主刀都会和一助商量。
佟蕾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同台操作,心理压力太重。
但钟嘉驹很固执,发下话来说:“你要是不做一助,我不会动这个刀!你自己看着办吧……耽搁了时间,责任由你负。”
佟蕾没办法,只能同意了这样一个安排,在和恩师进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之后,走进了手术室。
钟嘉驹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医者,有着丰富的临床主刀经验,这些年来,由他治好的患者不计其数。
对于恩师的技术,佟蕾绝对是信任有加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手术进行一半时,钟嘉驹突然晕倒在了手术台上,那一刻,手术室只能用兵慌马乱来形容。
面对这样一个惊变,一向沉着的师兄长昆也吓得失了阵脚:
这意味着这个手术,会以失败告终。
这样的医疗故事,并不多见,要是遇上一般的病人,大不了就是作赔偿。
可这一次他们手术的对象,身份太过于特殊:这样一个国家领导人要是因为这样一个意外,而死在手术台上,不但是国家的损失,更会毁了钟嘉驹一生的医德名望。
佟蕾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一边喝令护士把老师送出去急救,一边眼神异常镇定的对师兄长昆说:
“主刀由我接手,一助由你替上。结果如何由我全全负责……我丈夫的命运,我来定!”
长昆怔怔看了一眼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小师妹,渐渐收住了心神,两个人配合着,将这个高风险的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这台手术,总共做了六个小时,一度出现危机,但最后,它还是圆满的获得了成功。
当佟蕾从手术台上下来,走向所有守在门外的亲人,想亲口宣布这个喜讯时,她发现自己竟说不了半句话,在看到母亲时,整个人脱虚的往地上栽了下去。
辰况术手第一天,重症监护室,醒过来的佟蕾寸步不离的守在边上,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她看着护士送来的各种术后检查结果:一切指标都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这是一个让人心慰的结果。
她很耐心的等着他麻醉过去,盼着他可以睁开眼看她一眼。
第二天,辰况被推进了普通贵宾病房,生命体征,都已趋于稳定,只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安安静静的贪睡着。
佟蕾哪里也不去,就赖在床头边上,不断的和辰况说话,想要用各种语言刺激,令他早点醒过。
第三天,辰况还是在沉睡,明明一切都正常了呀,为什么就是没醒过来呢?
她的心,莫名的就焦急了起来:
“子循,你睡了很久了,我想和你说话,你就不想吗?你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亲我了。你说你比我大,宠我是必须的。你要是真宠我,就睁开眼来看看我,别让我再为你担心好不好?
“子循,你是不是怕我找你算账,所以故意赖着不肯起来呀?关于代孕一事,你不是说我冤枉你了吗?我要是冤枉了你,你赶紧跟我说明白呀?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子循,我还有事要弄个明白呢,你和某个神秘女郎约会的事,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交待一下啊……所有人都认为你婚内出轨了,这个罪名多伤人,你就甘心被国民这么误解吗?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子循,我不想和你冷战了,好累的。我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等你好了,我们休假好好静养一阵子好不好?wWW.ΧìǔΜЬ.CǒΜ
她牵着他的手,枕在床沿边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眼睛湿润着和他说话,可他就是一声不吭,显得那么的沉静安详。
等待是一种倍受煎熬的过程。
命运会如何摆布他们的未来,她无法预知。
她只能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
辰况,快点醒来吧,你的小妻子禁不起吓,她很害怕,你知道吗?
第四日清晨,阳光从半掩的窗帘后射进来,落在佟蕾白净的脸孔上,她的眉锁成了一个川字,她的手,牢牢的缠着他的手。仿佛,她缠住的是她这辈子,最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死也不愿放手。
长长的头发,如丝如缎,正安静的铺在雪白的病床上。
辰况睁开了眼,觉得阳光有点刺目,手脚有点僵,有点木,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看到了那一张漂亮的忧郁的脸孔。
他摒着气息,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就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一样,痴望,眼睛一煞不煞。
很久,他才伸出另一只手,去抚那一头柔软的长发,为他留的秀发,她因为这头丝发,而变得越发的有女人味。
不知多少次,他带着她在浴室洗发,就像照看女儿似的。
床边的小女人,因为这样一个碰触,而醒来,慢慢的睁开眼,显得有点迷糊,眨了好一会儿……
佟蕾的视线,是朦朦胧胧的,有那么一刻,她在怀疑自己所看到的。
直到一声问候,很温柔的在耳边响起:
“嗨,早安!辰太太!”
很低而沙哑的声音,令她的眼睛,一下模糊了。
他醒了!
她知道,术后能开口说话,能认清面前的人,说明这个手术做的非常非常成功。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攻读医科,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谁说她配不上他?
至少,她可以在生死关头,亲手将他从鬼门关抢回来,不是吗?
世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价值所在,辰况有辰况的价值,她有她的价值。
她承认家世背景,为她的成功平添了助力,可在这个过程中,她有努力在创造属于她的光芒,只不过,这光芒,还很渺小,能被家族的力量轻易掩盖掉了。但以后,她会很出色。
“怎么,不认得了吗?做手术的好像是我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
她的眼底,扯出了一抹笑,身子往前靠了一靠,举起他的手,在手背烙下一个感恩的吻:
“早安,辰先生,醒了,怎么没叫我?”
似乎从未历经生死,这一刻,他们还和以前那样,清晨,在彼此的眸光中醒来我,然后打招呼,非常的稀松平常。就好像这三日焦心的守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而语气显得闲适。
“瞧你睡的那么香,我舍不得叫!”
他的眼睛显得那么清亮。
她却笑着落泪了,移过去,将他轻轻抱着,将头枕在他胸口:
“我在等你醒来!等着有点久,就睡着了。”
“嗯,我有听到你在耳边唠唠叨叨,只是有点太累,一时睁不开眼……”
“那我应该再吵一些才对!”
“你已经把我吵醒了……辰太太,把头抬起来,我想看着你。”
她把头抬了起来,眼窝里全是晶莹的泪水,滚滚欲动,那里泛着晶莹:
“辰先生,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吓我!”
“辰太太,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沉静的目光带着柔情。
她被柔情一暖,转而又破泣为笑,抹着泪花,故意嗔怪道:“担心也就算了,你还欠我好多解释!要是就这样长睡不醒,我心头这口气,要怎么出,你说是不是?”
辰况怔怔看着,想要把动,身子却软的动不了,只好说:
“你把脸凑过来!”
她只好凑了过去。
“想亲你一下!对,还可以再近一些……”
“好久没亲你,那是因为你在生气!”
她眨了眨眼,他果然有听到她之前说过的话呢。
一抹轻笑,闪烁在眼底,她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她好像说了很多抱怨的话。
“关于代孕,我真没有那个想法。能生是幸,不能生,是命。要是你觉得人生因此不完整,也许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关于神秘女郎,那是我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也算是发小,小时候爱开玩笑……一直是侨居在美国,是不孕不育方面的权威,那天见面,只是和她聊了聊我们的情况……我知道你很在意很在意这件事……谁想,居然闹了这么一个误会……那时,我在空军指挥所,并不知道……要不是你这几天在我身边唠唠叨叨,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新闻不是我删的……”
话没有再往下说。
是佟蕾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往下说:
“嘘,我知道,首相让人删的……你刚醒,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我要对你做全身检查。亲爱的辰先生,现在我是你的专用医生。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什么都得听我的,没有反抗的余地,知道吗?”
他笑了笑,看着昔日的小姑娘,从从容容的叫来护士,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
她那么认真,那么敬业,那么的一丝不苟,她已经一步一步蜕变,成了一名可以独挡一面的医者。
这一次的手术,他的小妻子,不仅挽救了钟嘉驹的医名,更把他从死亡线上带了回来,她让他引以为傲。
看着佟蕾娴熟的为自己挂上点滴,还小声的问她疼不疼,闻讯赶来的欧鸢在边上欣慰的一笑:这个媳妇,真是娶到了……要是没有她,她的儿子恐怕早没了。
现在的她,只要一回想手术过程中那样一个变化,就心肝乱跳,还好儿媳妇跟进去了,还好这丫头够胆识,够果断,够冷静,还好一切顺顺利利熬过来了……
这真是不幸当中的大幸。
佟蕾,是他儿子的福星,能不能生孩子,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夫妻恩爱,其他都微不足道。
六个月后,已是初夏。
辰况已经恢复如初,这全归功于太太的细心照料。
这些日子,他是她唯一的病人。无微不至的侍候他,成了她日常生活唯一的任务。
是的,在工作和照顾丈夫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于是,她便拥有了一段优闲的家居时间。生活的重心,只有丈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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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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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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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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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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