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梭并没有将手中的弓弩放下,相反的,他摁下了发射的开关。
短箭离弦,直冲脑门。
可几乎是在触及皮肉的那一刻,那只纤细的手掌闪电般地抬起,一把扼住了箭身。
眼前的人,忽然间消失了——又或者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怎样鬼魅的身形啊,南梭几乎没有看清她是怎样移动的步伐,只是当他扭过头,对上那双蓦然靠近的朱红色眼睛时,他才发现,里面沉着得竟然没有一丝儿的亮光。
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还未将嘴边的问题说出来,脑中便是沉闷的一声,眼前便陡然黑了下去。思绪如断线低沉……顿入梦中。
“呵呵,北漠的战士……”嘴边衔着一丝冷笑,女子如地域归来,她轻轻地垂下一双赤色眸子。
漆黑的视线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唯左手中的断箭,散发着冰冷的寒光。箭端饮血,沾着殷红的血色刺进她的眼底,宛如一抹残酷的灵光。她摇了摇头,兀自叹道:“毫不称手。”便断然地丢了箭,只持起右手中一抹碧色,往衣襟上擦了一擦。她擦得很仔细,但因为身上也染了血色,却也擦得并不干净。簪子上遗留的血迹很快从一团变成了一片,她却浑然不知,只觉得擦得差不多了,便又将一支断簪小心的插回了乌黑的发丝里。
墨云一般的柔软发间,宛如盛开了一朵赤碧相间的花朵。
“公主……”那个如她至亲的老人家不知在何时醒转,睁眼却看到一片血腥的景象。十数具尸体正七零八落的躺在她的身边,四肢具存,颈间却都留着致命的伤口。而她的公主殿下此刻却安然的站在不远之处,她手中持着发饰,抚着发丝。嬷嬷开口正要阻止她将那污秽的东西重新戴上,但却发现她的一身衣裙斑斑点点,繁丽的花纹已成了绚烂的花海。m.xiumb.com
她随即噤了声,担忧地看着她做完一系列的动作。
“嬷嬷,我很好。”公主转头莞尔一笑。
那样的笑,绚烂凄美,嬷嬷已不止一次的见过,这让她想起那个初嫁到东荒的女子,那是她这一生中服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湛玑公主的母亲。
她也是这样的美丽优雅,不可方物。仿佛将所有的优点都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孩子,而除此之外,她们两个的身世却也是同样的凄凉,在初嫁给熙海帝的那一年,那个孩子也是这样一身殷红地吧……“啊——”,嬷嬷不由叹道:“你们真的很像。”
“什么很像?”湛玑公主问道,但她并不在意这个。方才她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灵力,施展了移形换影的术法,这一回,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红衣的盲女踩着虚浮脚步朝老人摸索过去,身形中已完全没了方才求生时的那般敏捷,唯一话中还侥幸存着一丝轻快。
她喃喃:“嬷嬷,我杀了他们,我们安全了呢……”
老人怔怔的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宛如于地域归来。她的眼中晦暗,面上冰冷,嘴边却噙着一丝笑意,一时嬷嬷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而她那样的话语,一如当年那个少女含泪笑着对她说:“乳娘、乳娘……我嫁给他了。我们安全了……”
“啊!不……公主。”嬷嬷摇头,赫然怒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她枯槁般的身体陡然从地上弹起,将她狠狠地扑在了地上,还没等湛玑公主反应过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大块阴影袭来,一柄大刀赫然从老人的背后刺了过来!
“嘶啦——滴答、滴答、滴答……”
又是那样的声音,如同地宫中她十余个日夜里听到的水流声,令她心里发慌。
而目下,却是血流成河。
“嬷嬷……”她凄然,脑中一片空白。
很久之后,从那魔鬼一般沙哑低沉的笑声里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把巨长的白刃,从嬷嬷的身后刺进去,又由她单薄的胸口而出。它直接贯穿了老人的心脏,最后又落在了她前胸的肋骨上。两个身体中不断流出的温热血水交融在一起,汩汩流动,令她完全无法分那究竟是谁的?她也不知自己留了多少的血?是否足以致命?但她唯一明白的是,那个抱住自己的老人,已经完全死去了。
身上的老人是那样轻,仿佛不过一具空虚的骨架子,但是却压得她动弹不了一分。痛……是剧痛。却并不知道那痛觉究竟是由皮肉而出的,还是从心中而起的。
她眼里的晦暗,一寸一寸,弥漫到了心间。
凶手中握着刀柄,身躯庞大,投下了一大块阴影,盖住了身下的两个人。他正站在她的眼前狷狂地笑着,声音嘶哑,如破了喉咙。而他肚子上还破着那个令人悚然的大洞,一截肠子沾满了沙子,行动中在地上拖出了蜿蜒细长的痕迹。
那是重伤未死的戈梅。
—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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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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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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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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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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