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梭摸了摸身上的配刀,放在施手救人的时候与那女人手中的簪子相触处,薄薄的刀刃竟赫然凹陷了一块,甚至连刀柄都有些歪了。
金石相击竟是这样的下场,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丢掉手中的废铁,戈梅的伸手探上大腿一侧,箭囊中,仅仅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短箭。
在临出发前,他们每个人都带上了一柄弯刀、一柄尖刀——弯刀做战斗之用,尖刀备日常琐碎之用。而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自己的臂膀上绑上一架巴掌大的箭弩,在大腿上绑上配套的箭囊,箭囊里只装着少量的短箭。铁器在北漠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一般的人,只能用上石刀、木剑,未有战士才能拥有铁器。而即使如此,每个人配备的程度也是不同的,如以戈梅的身份,他只仅仅只分到了两支箭,而这已是很好的结果了。
第一支箭,他方才射中了这女人的肩膀,此刻正被丢在地上。
而第二支箭,恰被他刚刚架在弓弩上。
明亮的箭尖对准了眼前的女人,蓄势待发。
但其实,南梭心中对这一击并无把握,甚至于毫无胜算。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女人是凭借着敏锐的观察能力,从对手的攻击动作中精密地预测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轨迹,从而在一瞬间做出相应的反应,对此进行完美的闪避与回击。然而,观察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这个女人,她更本没有在看!
她是在听,还有……凭着准确到可怕的直觉!
从现下的状况来看,他是杀不了她的。
这个女人,手无寸铁,仅仅凭着一支断裂的玉簪便在片刻里杀了他的十二个伙伴,她的手里、眼里满是鲜血,如修罗而来,风尘的衣裙上红星点点,仿佛是沙漠里罕见的依米花盛开。
那一裙诡丽的红裙迎着东南方向吹来的热风摇摇曳曳,她迈着小步缓缓的逼近。墨色风长发丝丝飘舞,黑发里一张精致的面孔很是素白,红瞳微翕,显得神色宁和,眸底里映出浩然的天地,然而一片褐黄之中,却是尸身遍野。她微微侧耳,似细听,捕捉着什么一般。Χiυmъ.cοΜ
南梭只是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在紧要的关头里却并未认真思索。只是将弩上的弦又拉了拉,“咔嚓——”,是机关被拨动的声音,那女人恰是挪着眼而来。
南梭扶着臂膀上的弓弩沉下了声音警告她,“退后三步——不,十步!不然我就要发箭了!”
女子神色微动,却并没有露出惧怕之色,红色的眼眸里映出沙漠中唯一的活物。玫瑰似的红唇已被热风吹干,轻启,似两半被撕开的干枯树叶,竟然沁出几粒鲜红的血珠来。
“你叫……南梭?”苍白的唇上血珠猝然碎裂,似白霜沾染花色。她的声音如同如同清水冷泉,苍凉无比,如山风在悄悄秘语,如细浪在翻转行走,如云雾在翩然而至,是如世间一切凉薄。
南梭略略的意外了,他从来未曾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不是沙哑的、尖锐的,如同硬物般的声音,而是如此的温柔。只是,为何她却又是一个满身是血地域修罗般的女子?她的声音,同她的模样毫不相符,是如沙漠的白昼拥有着不该地温柔舒适的温度。
她是来错了时间的冷夜。
她是敌。
“后退!”
南梭硬起心肠,从那好听的声音里脱身。
意志坚强的男子并不屑于回应她的问题,他响亮的声音,此刻变得沉着无比,如顽石甸入幽暗的井底,他发出最后的通牒:“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手臂上的铁器在烈日中泛出了刺目的寒光,刺进女人赤红的眼底。
“哦?”那女人却毫不动容,将头仄了仄,一对赤红的眼瞳向下偏移,如同两轮落日沉向幽暗的地界。这令她的眼神显得有些飘忽,不知是往哪里看去。
南梭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神直直地,似乎直愣愣地盯着某处,专注非常。这个女人或许是在盯着自己臂膀上的弓弩看,可下意识对了对,南梭却又觉得她是在盯着自己身下的步伐——她是怕自己逃跑吗?
而她却在轻声的问他:“你也带弓弩了吗?是吗?你们都带了吗?”
她的追问令南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女人为何要这样问?那不成她没有看见他的同伴肩上都各自佩戴了一只弩吗?或者……这东西也是前两年从东荒那儿偷偷弄来的,这个身份的可疑的女人大约是认出来了罢。
“你应该认识。这是整个四域最精准的弓弩,来自你们东荒。”他提醒她,也同时警告。
“呵呵。”女人冷冷笑了一下,毫不示弱地表示了态度:“这东西有些危险。它……伤了我的嬷嬷,我不喜欢它。你听我的,放下它可好?”她叹着气劝他,“唉——嬷嬷是个待我很好的老人,可是年纪大了,又受了伤。你——我知道,你在他们中算是个好人。”话中她神色悲恸,可声音里却是清冷,没有自怜。她只是如镇静地讲述着,语气淡然,仿佛是在同他商量着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她说:“你放下吧,放下弓弩。只要你放下弓弩,我一定……一定也会好好待你。嗯……”似是沉思了一下,她做了一个退步,但又忍不住补上一句:“虽然……我并不见得会留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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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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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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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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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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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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