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灵失智,不知惧怕,冲在前面的,被血网煞气包裹,吞得连渣都不剩。
跑在后面的,愣在空中有一瞬茫然,然后四散到谷中各处寻找目标的身影。
叮叮叮!
有微弱脆响在谷中传开,指环落地弹起,最后归于沉寂。
“真是遗憾呐!”不知过了多久,谷中响起一道苍老女声。
结界撤去,头顶的血网被尊后收入手中,也就巴掌大小。剩余的丧灵被黑袍迅速歼灭,明德不忍直视,默默念经超度亡灵。骆平川一身狼狈,和季牧之站在一起,被黑袍团团包围。
季牧之虚扶着骆平川,嘴唇微抿,目光扫过尊后时有一瞬对视,缓缓呼出一口气,抿着的嘴唇跟着松开。
染尘的银指环即将飞入暗黄苍老的手心,忽然转向落地一弹。宁姒钻出指环就地一滚,接过指环套回指间。
“……”
目光越过众人,似跨越山海,落到季牧之身上。
宁姒宽慰一笑。季牧之没有反应,仿若未见。
是错觉吗?总感觉……好陌生的样子。
“嗯?你……”
尊后走上前来,伸手想碰她。宁姒一脸戒备的避开,时刻防备着被她禁锢。
之前在通天阁,不知道怎么就被她给定住了,绝对不能再来一次。
尊后上下打量宁姒,嘴角下撇,径自摇头,很失望的样子:“居然失败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宁姒隐约猜到,她说的失败,应该是指血网没能成功干掉晟。
“你这老妖婆,心可真够狠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尊后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算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尊后侧身让开,其他人也跟着让开。宁姒试探着往谷外走了两步,见无人阻止,当即快步奔向季牧之。
执手相望,明明才分开半日,却恍若隔世。
“还真是情深意切的一对儿。”
尊后的声音转移了宁姒的目光,以至她没有看到季牧之眼中掠过的诡异黑气。
“老妖婆,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突然想改变一下游戏规则。正好晟也在,让她看着你亲手杀掉季牧之,岂不有趣?”
“你什么意……”
“姑娘小心。”
宁姒话未说完,便听得骆平川惊呼示警。
宁姒甩开季牧之的手,却为时已晚。黑气从季牧之身上溢出,凝成浑厚如实体的黑蛇,绕着两人相握的手,飞快的钻入宁姒体内。
季牧之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从混沌中醒来,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看见宁姒在面前,自然而然的就想去拉她,宁姒却抗拒后退。
“殿下小心。”黑袍将骆平川隔开,却不能阻止他出声提醒,“宁姑娘被控制了。”
“控制?”
季牧之从几欲炸裂的头痛中找到了线头,轻轻一扯,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在脑海。wWW.ΧìǔΜЬ.CǒΜ
是的,控制。许浩元不是许浩元,而是被异魂所操控的傀儡。
然后,他杀了许浩元,异魂又钻进他的身体。而现在……
宁姒死死握着拳头,周身黑气缠绕,时笑时惊恐,五官扭曲,面容狰狞。
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季牧之靠过去,她赶紧抱住旁边的一棵树,艰难的对骆平川说道:“带他走……”
……
骆平川无能为力。就现在的局势,他想独自脱身都很困难,更别说带走季牧之。
他看到了明德,也看到了他背后锁住蝴蝶骨的铁爪钩。此局已定,倾命难逆。
宁姒还在跟闯入体内的异魂做斗争,两个灵魂交替着掌控这具灵体,谁都无法遂意。宁姒看起来像是得了疯病,不仅行为不受控制,就连表情都呈现出极致怪异。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影终于让宁姒离开了那棵该死的树,却始终无法完全压制住她的意识。
在躯壳之争中,谁的意志力更强,往往就意味着身体的归属。
尊后忽然觉得无趣,云淡风轻的下令:“把他的头带回来见我。”
这个他,自然指的季牧之。
“明白!”这是影。
“你!做!梦!”这是宁姒。
尊后轻蔑的扫她一眼,带上明德如烟雾般散去。
尊后是骆平川最大的忌惮,尊后一走,他立即甩开膀子全力对付剩下来的黑袍。
季牧之也没闲着。在这场身体掌控权争夺战中,宁姒似乎落于下风,现在正在追赶他。不过,因为宁姒的牵制,他不仅能轻易躲避攻击,还能借助玄天刀帮忙牵制一下黑袍。
……
虚无之境中,宁姒与人形黑影打得难分难解。
她刚结束与丧灵的恶战,实力还未恢复,幸而身负聚魂之力,对魂魄着有天生的操控能力,再加上她的修为远高于影,这才得以死守阵地没有让影得逞。
影,实为祟,非人非灵,超脱六道,自成一体。
祟,聚天地极阴之气而生,擅长惑心驱魂占体。
烛阴乃万阴之主,有她庇护,影是不敢对宁姒下手的。只因天煞血网让烛阴元气大伤,在这之前,影又借许浩元的身体收足了宁姒的气。
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独特的气。气可以混淆视听,让烛阴无法分辨他和宁姒,这才有机可乘。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眼看久攻不下,影只好改换战术。
打着打着,面前的黑影突然幻化出熟悉而久违的容貌身形。
宁溪!
“姐姐?”宁姒本能呼唤,又迅速反应过来,“不,你不是姐姐,姐姐已经死了。”
对方并不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我是死了,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宁姒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宁溪身披嫁衣胸插剪刀躺在床上的场景。
忆及旧事,难免哀恸。宁姒稍一松懈,影立即乘虚而入,释放阴气将宁姒牢牢锁住,顺利夺取了身体的掌控权。
……
季牧之跃出黑袍的包围圈,正好落在宁姒面前。
宁姒周身已不见黑气,眼神却是季牧之从未见过的陌生。红唇上扬,邪肆而魅惑,有万种风情,却没一种是属于宁姒的。
她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准自己心口:“你若不死,那就她死。”
季牧之沉默不语,看着尖刀一点点刺入宁姒胸膛。
“……住手。”他输了。
看着他将玄天刀对准心口,影松了一口气。
突然,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季牧之扑去。不知何时,宁姒竟挣脱了他的束缚,想要阻止季牧之为她牺牲。
影决定将错就错,顺势将季牧之扑倒在地。期间扔了匕首,按住季牧之握刀的手奋力往下压,却遭到内外两股力量的共同抵抗。
“宁姒。”虚空中传来呼唤,遥远又近在迟尺,轻柔温暖,极尽蛊惑。
那个声音说:“宁姒,刺下去。”
宁姒想要将刀移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刺下去,刺下去吧!”
“不,不可以。”不能刺,刺下去季牧之就死了。
“刺下去,把他带来这里,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随着声音,她面前出现了一所房屋。百花簇拥,秋千微晃,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轻笑低语,叹岁月静好,叹相守不易。
“你看,多美好啊!快带他来啊,难道你想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吗?”
声音转厉,画面中的男子突然不见了踪影,女子苦寻无果,独坐门前哀泣。
“不,我不要。”
“那就刺下去呀,快刺下去。”
现实中,季牧之即将力竭,看到宁姒痛苦挣扎的模样,心疼不已,手上力道渐渐撤去。
噗——
寒光闪过眼角,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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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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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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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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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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