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阁巍然屹立,顶端的灯火闪烁在云里,像一个通天达地的巨人。
脑海中闪过探望许浩元的念头,很快又被理智给否决了。通天阁揽尽燕国灵术高手,比皇城其他地方更加凶险。又无要事,她没必要去趟雷。
趁夜出宫,如来时一般悄然无息。
圣殿之外,繁重绣金云纹黑袍下的身姿还算不上佝偻,一张脸却极尽苍老。
眼窝深陷,皱纹遍布,松垮的皮肤上散布着黄褐色的老年斑,再是名贵的脂粉也遮不住那一副垂垂老态。
尊后凭栏而望,头顶的赤星光华尽放,像暗夜孕育而生的一只眼。
熟悉的气息近了又远,最终完全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地面灯火攒动,是新加入巡逻轮值的皇城禁军正在集结。
“贪心不足,自取灭亡!”
庆嬷嬷垂手候在一旁,不知她言下何意,没有贸然接话。
“阿庆。”
“奴婢在。”
“八丑的魂力炼出来了吗?”
“天明即可。”
“……太慢了。”Χiυmъ.cοΜ
庆嬷嬷上前一步:“娘娘的意思是……”
“那个孩子,既然做了错误的选择,那就让他为天下人做点牺牲吧!”
“奴婢明白了。”庆嬷嬷躬身退下。
承受高处之寒,也享受着身居高处带来成就感。越是看多了人世间的盛衰变迁,就越舍不得这个千姿百态的世界。
淤泥中开的花才美,阴暗中滋生的那一丝善才更加弥足珍贵。她爱这世间,所以对戚氏、对燕国、对整个天下,还保留着最后的慈悲。
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她还活着。
浑浊老眼直视苍穹,唇边的笑恣意又张狂。
天道啊,若到最后你还是容不下我,那就一起毁灭吧!
……
“去哪儿了?”
宁姒刚进内院,就被季牧之给堵在了房门口。
“随便转转。”
“都转到宫里去了?”
“你跟踪我?”宁姒正要发火,猛的反应过来季牧之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她的速度。“哦,你诈我!”
季牧之将她拉进屋关上房门,强势的将她抵在门后。被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所笼罩,宁姒很没出息的红了耳根。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已经不抱有期待了。酒后都没能乱性,还指望他清醒的时候?
不对,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
没有,没有!
“宁姒!”
久对无言中,季牧之突然开口,温热的气息喷到宁姒脸上,带着碧潭飘雪的清香。
他刚喝茶了……所以,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吗?
“嗯?”宁姒忍不住心跳加剧。
虽然她也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有心跳,反正就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好像要跑出来似的。
“你可不可以……”
说到一半又没声儿了。
“嗯?唔……”
宁姒疑惑抬头,正好迎上季牧之压下来的唇。
薄唇微凉,是宁姒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属于季牧之的气息霸道的占据着她所有的感官、她的思绪,她的心。
情意驱动,难以自控。季牧之情不自禁的往前施力,想要更深的攫取她的美好,却听得一声闷响,是宁姒的头撞在了门板上。
季牧之稍微冷静了些,大脑却始终处于亢奋又浑浑噩噩的状态。
身体微僵,季牧之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强行抽身。
“抱歉……”
“为什么抱歉?”宁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为撞头,还是为这个?”
“……”
踮脚倾身,宁姒主动吻了上去。
沉沉寂夜,风送桂香伴人眠。那些未眠的人儿啊,眼前又是另一番春景灿然。
……
“嘿嘿!”
宁姒坐在秋千上,已经像痴儿一样傻笑半天了。
在一旁绣花的喜宝终于忍无可忍,将绣品放回针线筐,一脸担心又诚恳的建议:“小姐,一会儿我去请大夫来一趟吧!”
“嗯?好端端的请大夫做什么?你不舒服吗?”
宁姒伸手就要去探喜宝额头,喜宝赶紧躲开。
“我好着呢,倒是你,你就没觉着自己有哪里不对劲?”
宁姒低头打量自己,一头雾水道:“我也好着啊!”
“呵,坐这儿傻笑半天了还叫好,那要是不好,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嘿嘿!”
宁姒再一次发出忘我的傻笑,见喜宝真要去请大夫,赶紧把她拉回来。
“别闹,坐下,我有正事问你。”
听说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能受刺激,于是喜宝乖乖坐在她旁边,两人随秋千一起悠悠晃着。
“什么事啊小姐?”
宁姒做贼似的压低声音:“我问你啊,我要找什么理由,才能让季牧之答应陪我睡觉啊?”
“啊?”喜宝惊得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
光是这一句,就已经羞得她满脸通红了。
“小姐,你没事儿吧?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啊?万一被人听了去,你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我才悄悄问你嘛!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我挨着他,终于好好的睡了……”
“什么?”这回喜宝真从秋千上掉下来了。“你们……你昨晚……”
“干嘛干嘛?就是挨着睡而已,别想多了啊!”宁姒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睡一起又不会怀孕。
“都睡一起了还叫我别想多……我的小姐啊,你还是个姑娘家啊!就算你和沐王殿下两情相悦,那也得按规矩来吧!”
喜宝努力想保持冷静,可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在她看来,两个人既然都睡到一块儿了,那该做不该做的事还跑得了?
宁姒知道她所谓的规矩是什么,这也正是她的顾虑,因为她没办法和季牧之照规矩来。
季牧之,他怎么可以取一个不是人的人呢?
可是,她又实在贪恋昨晚在他怀中入睡的安稳。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她不想白白辜负和他相守的时光,但又不能按照世间礼俗给他相守一生的承诺。
得知宁姒心中所想,喜宝大骂她糊涂。
向来只有男子薄情寡性不想负责,怎么她家小姐也这样?
宁姒淡定的听她骂完,这才向她身后的人打招呼:“找我有事?”
喜宝一回头,就看到季牧之站在她身后。小姑娘又羞又恼,一跺脚跑了。
宁姒看了好戏般畅快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就落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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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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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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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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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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