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差点就笑出了声。
命好?
她若真的命好,又岂会来到这宫里当低三下四的宫女?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可是那个脸上满是威严的玛法一句“你是喜塔腊氏的女儿,既能享受荣光,也需懂得报效。”
然后,就不顾原主的眼泪,把她丢进了宫里。
每个小女孩儿送到宫里来之前,都要先学几天规矩。
早晨,由家里人送来;中午由家里人接回去。
说是学规矩,其实是内务府送的情份。他们给孩子机会和家里人惜别,当然,也是为了这些年岁还小的孩子临时哭闹。
在这段时间,原主哭过,求过,甚至逃过。
可最后,内务府的人乘家里人都不用,用轿车强行把她带走了。
那么大的家,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从上到下,从主人到奴才,一个人都看不到!
原主大概不懂是为什么,可尔晴明白!
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是喜塔腊家往上爬的阶梯。
所以,喜塔腊家对她是极为大方的。
每个月给她的银子多到别的宫女们咋舌的地步。
没有钱开路,哪里都不方便。
这是玛法的经验。
“何叶尔明玉!”
尔晴掩住眼里快藏不住的不屑,拍拍明玉的手,“快去吧!”难掩羡慕地看向明玉额娘脸上真挚又欢喜的表情,尔晴的声音都欢快了几许:“赶紧去说说贴心话。”
明玉小小地哽咽了一声,随即擦去眼泪赶了过去。“尔晴姐姐,”走了两步,她回头:“你每次都先走了,这次一定要等我啊!”
尔晴只是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很少等明玉。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悄悄地走了!
因为明玉家人脸上的表情让她看得很难受。
有时候,尔晴总会忍不住地想,自己的记忆若是真的,那么在那个她现在也弄不明白的年代里,会有这样待她好的家人吗?
肯定会有的!
不是所有的家人都像喜塔腊氏那样冷漠自私!
看着明玉和她额娘亲热地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尔晴只觉得眼睛刺痛。
她踌躇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走了。她真的很羡慕明玉,羡慕到自己再站下去,可能会哭!
可宫人是不能哭的!
才一转弯,便迎面走来两个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海兰察就差没规矩地吹个口哨了。“又见到这个小姑娘了。”
说起尔晴,乾清门的侍卫个个都是好奇心满满。
要知道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富察傅恒对什么女人有好感。
那次,从长春宫传来富察傅恒向一个女人鞠躬的小道消息后,他就直接冲到富察傅恒那里去询问了。
居然是真的!
海兰察无比兴奋!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女人能让富察傅恒低头!
太不可思议了!
为此,他悄悄地找机会蹲守长春宫外。
海兰察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尔晴的情景。
那是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那会儿,她的对面正站着高贵妃派来刁难的宫人。
无论那个宫人态度如何傲慢、话有多难听,她一直是笑着。
好似听不明白人家在说什么似的,笑容透着温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喜兴,看起来爽眼极了。
那个宫人的话越来越不中听,海兰察都快忍不住上去帮尔晴了,然后里面就冲着出来另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头发油亮,眼睛大大的。
只见她嘴皮子上下翻动着,才几句话便把高贵妃的宫人给说得败走。
然后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笑,就这样回到宫里去了。
海兰察很惊讶!
这么厉害的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见识。
脾气那么好的小姑娘,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所以,当尔晴那次来给富察傅恒送东西的时候,他就一眼认出了她。
那次,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尔晴的脸就涨红了。
那双眼角微挑的眼睛也由之前的沉静变得水汪汪的,看起来极为可爱!
无事的时候,侍卫们也评点过宫女。
可是从来没人说过喜塔腊尔晴。
海兰察觉得他们一定是眼瞎了。
这个小姑娘长得这样漂亮,怎么会在宫女里排不上号。
上次,他带领着其他侍卫一起围观了尔晴后,不乏有人悄悄地惦记上了这个小姑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侍卫们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真要想向皇上讨个宫女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天,他和同僚们又说起此事,富察傅恒却当场沉了脸。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海兰察回忆。
“那个小姑娘不简单,你们不要动歪心思了!”
所有的同僚嗤之以鼻。
不简单?
这样一个才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能不简单到哪里去?
有人打趣,“傅恒,你莫不是真看中了她吧?”
海兰察记得富察傅恒一贯平静的表情当时好像变得有点呆滞。
事后,他客观地分析,富察傅恒应该也不是这个意思。
估计是这个小姑娘哪里招了他的眼,惹得他起了戒心。
和富察傅恒从小一起长大的海兰察明白,他虽然性子好,却不是一味的老好人。
可正因为富察傅恒对尔晴不同寻常的态度,才让海兰察对这个小姑娘倍感兴趣。
富察傅恒何等人?
尔晴虽然长得漂亮,却远远谈不上绝色。
这样的小姑娘能让富察傅恒戒备,可想其中定有猫腻!
一想到这里,海兰察顿时想摩拳擦掌!
好像有点意思!
富察傅恒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尔晴。
距离他们上次御花园相遇后,已经隔了两个月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尔晴似乎又高了些许。
听到海兰察的声音,她诧异地抬头。
目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尔晴就挪开了目光,然后继续低头。
只是眼里再也不复之前的嫌弃。
“见完了亲人?”海兰察笑嘻嘻地问。
尔晴心里一阵吐槽,正常情况下,没见到人的小宫女们都站在那边当望亲石。像她这样早早回转的,自然是会见结束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咦?”海兰察见尔晴只是一味柔顺地低头,奇怪地道:“你不爱说话?”
……不是不爱说话,是不喜欢和路边的NPC浪费时间!
至于那边那个漂亮的男人。尔晴默默地想,貌似每次除了针锋相对,好像她不太找得到与他相处的方式。
“行了。”富察傅恒阻止海兰察继续骚扰尔晴,“走吧!”
海兰察本还想说什么,可见这个小姑娘一直低头,只好作罢。
富察傅恒走了两步,忽地问海兰察,“你刚刚手里的信呢?”
“不是在这里吗?”海兰察举起袖子正要拿出来,却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信?”他着急地上下翻找,“我的信呢?”
“是不是刚刚落在哪个地方了?”富察傅恒问。Χiυmъ.cοΜ
“这……”海兰察找了一圈,确定东西丢了,拔腿就跑:“一定是丢了!我去找找!”想想,他回头,“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我等会也回去!”
尔晴眼角瞄到海兰察急匆匆地离开,抬头看向富察傅恒。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信?”
富察傅恒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在这里!”
就知道有名堂!
尔晴心里嘀咕。哪有这么巧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富察傅恒也有些奇怪了。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海兰察都没看出来自己做了手脚,她怎么会知道的?
“猜的!”尔晴理直气壮地回答。
虽说放下了对富察傅恒的成见,可是她还是对这个男人挺防备的。
一张好看的脸,一张看起来脾气非常好的脸,可以骗很多人!
尔晴记得有一部不记得名字的小说里说,女人越漂亮,越会骗人!当时她就不苟同,男人长得好看了,也会骗人啊!而且颜值越高,段数越高!
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小白脸上位的事发生!
富察傅恒呆了呆,随即低低地笑了,“你很了解我?”
尔晴没吭声,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是了解富察傅恒,是了解长得好看的男人!
“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富察傅恒不介意尔晴的沉默。她和他在一起,沉默的时间多,他都习惯了。以前,他也没发觉,自己还有主动找姑娘说话的习惯。在这个尔晴面前,他破的例实在太多了!
听到这里,尔晴简直是莫名其妙了。
富察傅恒要了解她做什么?
打击报复啊?
尔晴认真回忆,自己以前真的把这个男人得罪得特别凶?
……按照这个时代的定义,好像还真的是!
“你刚刚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富察傅恒道。
当然不开心!被人用吃瓜群众的眼神围观,她能开心得起来才怪!一想海兰察那副研究的表情,尔晴本来想和富察傅恒和平相处的心又开始浮动了。
都说红颜祸水!
打从见到这个男人,她就招惹了多少事了?
哪件事不是与他长得好看有关?
见到尔晴眼中又隐晦地泛起了熟悉的嫌弃,富察傅恒不知道为什么,嘴边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我是说,”他顿了顿,“你似乎并不欣喜见到你的额娘!”
原本心思还是漫天飞,听到这句话,尔晴脸上的温驯渐渐收了起来,“你来了多久?”
富察傅恒挑眉,这个小姑娘“你你我我”的现在挺熟练了。“不久。”也就刚好看到她一脸假笑地和那个与她极像的妇人说话。
若非他以前看得太多那副虚假的模样,恐怕也会像海兰察一样,天真地以为这个小姑娘是温婉得体。
尔晴只觉得自己的气血又开始翻腾了。她八成是跟富察傅恒犯冲吧?怎么说不上几句,她就有想拿白眼剐他的冲动!
眼神不由地瞧瞧了宫门处,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富察侍卫,您还真是目光如炬。”这都隔多远了,还拐了个弯儿,他居然能看见?这人当自己白鸽侦探吗?
听得她又用上了尊称,富察傅恒微蹙眉,随即舒展开来。“还行。”
“其实我也觉得蛮有意思的。”尔晴冲着富察傅恒一副理解的模样点头。
又见这副温柔体贴,大方多礼的模样,富察傅恒顿时心生警惕。
“若是想多品味人间疾苦,”尔晴浅笑,“多看看别人的模样,确实能感受真切些。”
富察傅恒正在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便听到一阵娇羞又惊喜的声音传来。
“尔晴姐姐!”明玉小姑娘欣喜地跑来,眼睛羞答答地看着富察傅恒,“原来你在这里啊!”
尔晴心里默了个。不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富察傅恒问她行吗?换个弄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富察傅恒长着一张喜塔腊尔晴的脸呢!
“富察侍卫!”明玉小姑娘这会儿完全被美色所迷,也不待尔晴回答,便凑到富察傅恒面前去:“您好久没来长春宫,最近在忙些什么?”
富察傅恒一阵头疼。被这样的目光追了近二十年,他也着实是怕了。正想着开口告辞,就听得尔晴也开口了。
“是啊!”尔晴也跟着羞涩地道:“富察侍卫,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厌弃什么?我们都还不知晓呢!您最近不来,是不是不喜欢长春宫的茶?刚巧内务府新进了一批新茶,里面有您最爱的铁观音。要不,您抽空过来尝尝?”
“真的真的,富察侍卫,这次的铁观音还被皇后娘娘赞赏了呢!”明玉小姑娘听到这些问题,眼睛里射出激动的光:“您一定要来我们长春宫坐坐啊!”说着,她害羞地低声说:“大家都想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富察傅恒眉头已经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听到尔晴又要开口,忍不住警告地看向她。
尔晴完全不理会,反而笑得更加甜蜜……也更加地假惺惺。她羞答答地抬出尊大佛:“富察侍卫,娘娘已经好久没见您了。”
明玉听得这个借口,喜得差点拍掌:“对啊对啊!您要不今天抽空到长春宫,娘娘一定会很欢喜的!”尔晴姐姐真是太聪明了!这回富察侍卫不会再拒绝了吧?
“我得空了就会去!”富察傅恒实在是扛不住了,转身匆匆走了。
“富察侍卫!”明玉见他还没说两句就走,失望极了。
不过,这种失望也是常态,才几个呼吸,她就打起了精神。“尔晴姐姐,你运气真好,一出来就遇到了富察侍卫!”
见富察傅恒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尔晴胸口闷气长出。“我也觉得我运气好。”风水轮流转的感觉真爽!她笑眯眯地看着明玉,这小姑娘真是自己的福星!
“今天不但看到了家里人,还见到了富察侍卫!”明玉笑眯眯地合掌:“一定是老天爷体恤我们。”
不不不,能看到富察傅恒狼狈而逃的模样,才是老天爷最体恤她的事!尔晴抬头看看天,拉起明玉就走。“快回吧,已经晚了,别让娘娘等急了!”
或许是和富察傅恒杠久了吧,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这样比较自在?
嗯,怼人真的是天下最开心的事。
富察傅恒走了一段时间,突然站住了。
刚刚,那小姑娘说的什么“品味人间疾苦”是在讽刺他狗拿耗子?
对了,她怎么知道他爱喝铁观音的?
以前每次去长春宫,她奉上的都是茉莉花茶的啊!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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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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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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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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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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