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香楼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与音离的见面,也从一开始每月见一次,变成了半月见一次,又变成了四五天就见一次。他的随从半华也隔三差五的就出现在沉香楼传信送礼,让沉香楼的花娘们看到他都见怪不怪了。
我跟音离在城郊草地放过风筝、在除夕闹市牵手逛过市集、在他的马场共乘过一匹马、在沉香楼屋顶躺着看过星星。我们的感情也从暧昧,渐渐变得越来越明确。在玉娘催促与最近沉香楼渐渐减少的人流下,我知道又一次的花魁日还有两个多月即将来临。
这天,我们在湖上泛舟。船上只有皎月与他的随从半华,我知道,这是跟他谈论事情最好的机会。在我眼神示意下,皎月拉着半华走到船夫那端。
我们两人肩并肩坐在船首,看着水底的海草与湖岸的芦苇荡。我拉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看着我,说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讲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我们走得比较近,玉娘就在问我你的事情。”
他搂了我的肩,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我知道,我一直对你隐瞒着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对。”音离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
“我母族来自江南娄家,我们家族以经商为主,我外曾祖父是以当铺起家,现在除了原有的当铺,还在江南开设绸布作坊,供给宫廷御用。自祖父那代起就有人在朝中当朝奉,所以我父辈就定居于京都。我自小就被长兄欺负,幸好还有三哥一直照顾我,因为三哥跟奉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交,所以我跟奉之感情也很好。”Χiυmъ.cοΜ
江南娄家,是在京都都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家中还出了一位贵妃,七皇子,还有两任的大朝奉。我突然明白,这样的背景,以我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嫁过去做妻室的。
音离看我要起身,突然将我紧紧抱入怀中,“我会禀明母亲的,我会请求她同意我为你赎身,我向你发誓。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是你一定要等我。最晚在花魁日,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娶你的。”
“好,那我等你”
我贪婪的抱住音离,呼吸里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清幽香味。我告诫自己,不要要求得太多,他能为你赎身就够了。
音离问道“那你介意告诉我你的身世吗?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母亲,我想知道你童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我的母亲吗?她的故事,有点长…。”
我的母亲沈水烟是十八年前前户部尚书之女,凭着好琴艺与出色的样貌,听说当年到沈家提亲的贵族公子络绎不绝。只不过当年我的外公与当时任户部侍郎的齐敏父亲是挚交好友,便把母亲下嫁给了齐敏。然而在母亲大婚第二日,沈家就因为家中被搜出叛国书信被满门抄斩。而举报母亲的,正是齐敏。而齐敏因为举报有功,也顺利接替了户部尚书的职位,任职至今。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多次与齐敏争吵。在一次争吵中,母亲拿匕首刺伤了齐敏,便被齐家休妻并逐出府。母亲在绝望之际,遇到了来京都谋生开沉香楼的玉娘。母亲为了报复齐敏,选择了挂牌当花娘。这在当时对于齐家可是奇耻大辱,京都纷纷扰扰有人说,花几十两,便可以在沉香楼睡到户部尚书夫人。齐敏虽然生气,可当时恰巧第一次花魁日举办,玉娘作为竞选的花娘,被诚王看中选为花魁。而后诚王也经常驾临沉香楼,有了这层关系,齐敏也不敢对沉香楼,对母亲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后来母亲在挂牌了半载后,遇到了自己人生最爱的一个男人。那个人在沉香楼对母亲一见钟情,后来豪掷千金,只要母亲挂牌,他便重金买下,以至于后来的一年里,母亲都只接待他,没有接过别的客人。那一年,可能是母亲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母亲便怀孕了。沉香楼的花娘日常都会在伺候完客人后喝红花羹,所以日常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可是那个男人许诺母亲,会在一个月内为母亲赎身。母亲便没有再喝过对日后生育有影响的红花羹。可是在母亲怀孕后,那个男人说好的赎身,从一个月拖到了两个月,拖到了半年,拖到了母亲生产的那天。听玉娘说,是因为那个男人家中有妻室,而且跟母亲几乎同时怀孕。男人家中为了安妻室的胎,不肯男人将母亲娶入家中。后来,母亲生产之日那个人并没有来,母亲在玉娘的陪伴下,生下了我。而那个人,再也没有来过沉香楼。
在这件事情打击后,母亲更加的郁郁寡欢。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刺激那个人,在我懂事以来的那几年,母亲比之前更频繁的挂牌。终于有一天,母亲挂牌,引来了齐敏。
我只记得,那年我六岁,在那个如平常的早晨。我端着红花羹,敲了敲母亲的门,门没有锁。我推开门进去,看到了床上衣衫不整的母亲。仰面躺在床上的她,脖子上系着男式腰带,眼神涣散,看着房顶,好似诉说着她的不甘心。大腿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还起着水泡。而她手里还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母亲最后的这一幕总是多次的在我的梦境中出现,无论梦中我怎么躲开那扇门,我转身,总是会回到那个房间,好像这是我躲不开的命运一样。后来玉娘为了母亲,去诚王府门前跪了一整天,可惜诚王那时候已经病重,诚王妃根本不会理这种事情。齐敏一句母亲要刺杀他,他仅仅是自卫,便把事情翻了过去。还反而让玉娘因为花娘刺杀朝廷命官被勒令罚款千两停业整肃一年。
听完我母亲的故事,音离气愤的站起了身。
“我就说那个齐尚志平常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原来他爹齐尚书也是个人渣。陷害岳父一家,驱赶杀害结发妻子这种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着他因为生气微微突起的青筋,心里都是暖暖的感动。
他不解的问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你母亲复仇吗?”
我摇摇头,“没有,但是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我没有能力。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何去复仇。到头来,我不想因为我的逞强,害到玉娘,害到我身边的每个人。”
他伸出手将我从拉起身,抓着我肩膀跟我说“只要你要,我可以帮你。别说他只是区区一个尚书,只要有人伤害你,无论是谁,我都会帮你报仇。如也,我会竭尽我所能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在相信你。”
我们两人就这样相拥在湖中,我心中默念:娘,如果你在天有灵,如果你还记得你这个女儿,请你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跟眼前这个男人白头偕老,保佑我早日离开沉香楼。
自那日与音离分别后,我便有两日没有跟他见面。而沉香楼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花魁日,玉娘每天督促着花娘们排练,也顺道看紧着我。我也跟玉娘说了音离的身份,玉娘虽然为我找到心上人并且对方家世不错感到高兴。但有了我娘这个前车之鉴,玉娘仍旧要求我参加花魁日竞选,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来,随着花魁日越来越近。我跟音离,从两日未见,变成了十日,变成了二十日,变成了四十日,连以前几乎日日上门的半华也没有来。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内心对他的信任,正在一步步的瓦解。我去了每一个我们去过的地方找他,都找不到。我甚至曾经走到娄府门口,可是却不知道要用什么身份去递门牌。
到了花魁日的前一天,皎月跟玉娘看我几近崩溃,瘦的不成人形。劝我在花魁日好好发挥,为自己谋一个好恩客。我呆坐在镜子前,看着玉娘跟皎月摆弄着我,为我试妆试舞服。看着忍住眼泪不哭的皎月,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几根白发的玉娘。我再也受不了,我要把我所有的眼泪都哭出来,我要把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叫出来。我在玉娘跟皎月的怀里,又哭又叫了一个晚上。才在深夜里筋疲力尽的睡去。
第二天,我决定参加花魁竞选。我任由皎月与玉娘摆弄着我,我对镜子里这个在他人眼里赞许不已的自己并不感兴趣。只是我想赌,我想要赌看看他今天会不会来。如果他不来,我便随意将自己委身给一个出高价的人。我好像明白了母亲的心情,当自己不能与最爱的人相伴一生时,我倒不如在沉香楼夜夜笙歌,徘徊在无数男人间。因为不动心,不伤心。
我坐在花魁待选间内,得知我被抽在了第二个表演。我准备的表演是纱间舞蝶,抛弃了原有的琵琶,身着贴身的服饰,在纱幔后曼舞。这个表演抓住了吸引男人特有的神秘感与色气,是当年玉娘夺魁的表演。在玉娘看音离几日没有找我时,她天天逼着还没有奔溃的我学的。好在学了这个舞蹈,不然凭我空弹一曲琵琶,可能还真的上不了花魁日的台。
坐在我隔壁的两个花娘从刚才我进房就一直用侧眼打量着我的服装,看我看向她们。
粉色的那个花娘便开始说“锦妹妹啊,我听说沉香楼有些人啊,在花魁日前就傍上了富家公子,天天跟男人出去厮混,好不检点。怎么今天又来参加花魁竞选了。”
“姐姐怕是不知道,这有的人啊,就是不要脸,可能是怕这富家公子跑了,太早把自己给出去了。结果倒好,可能是这富家公子睡了之后,不满意,就不来了,哈哈哈”
“这睡都睡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莫不是,这有的人啊,太浪荡了,被人发现不是处子之身。”
“人家可是这沉香楼长大的,男女之事不知道亲眼看了多少次了。我估计啊,这人也不傻,估计也会学一些暗娼的伎俩,拿鸽子血粘棉花塞进去,装处子呢”
说完,这两个花娘看着我,笑得合不拢嘴。
皎月急匆匆的开门进来,看着我看着这两个花娘,问道“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我把头转回来,说道“没什么,看两坨沾着鸽子血的棉絮在笑。”
“啊?”
“你急匆匆的在外面跑进来,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皎月赶忙叫我起身,把我拉到了一侧,欢喜的说道“我刚看到音离公子来了”
“他来了…”
“小姐,就到你上台了,别紧张。你要好好表现,等下让台下的人都为你倾心,也气气那个消失了那么多天的人。”皎月气得咬咬牙的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后台走到舞台上纱幔帘后的。我还没决定原谅他,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失踪了多天的他。耳边奏乐响起,我站在纱幔后一动不动。台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袭来,突然一个声音从雅间传来。
“这位姑娘不用表演了,我花五千两,买下她”
整个音阁瞬间炸开了锅,五千两买下一个青楼女子,还是尚未表演尚未露脸的花娘,台下的人都在大声议论。
玉娘马上上台来稳场,皎月把我从台上带走。在回房的一路上,我还在惊讶中不能自己。皎月把我带到了房间座位上,看着我。
“小姐,音离公司这次可是为你出了大风头了。五千两,这快顶的上沉香楼半年的收入了。这京都还没有人花这么大手笔为一个花娘赎身呢。可是我看小姐的脸色,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我开心,可是我这心里还是慌得很。我还很怕。我怕…。”皎月握住了我紧张得不自主抖得厉害的手。
“小姐,至少你以后不用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了。你喜欢音离公子,音离公子也有心为你赎身,已经够了不是吗?你想要的答案,我相信等下音离公子来到房里,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原来在我为爱发狂失去理智的这些天里,一向嘻嘻哈哈惯了的皎月,也变得这么成熟了,不成熟的,好像只有我了。我答应皎月冷静下来,在房间安静的等着他的到来。
仔细端详我的闺房,早就在今早被装扮得喜庆洋洋。红罗纱制成的双层斗帐,绣鳳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让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是新婚之夜一般。
纸窗外投影进来一个人影,我看着他站在门外踌躇不前,抬着想要敲门的手,问了我一句“如也,我可以进来吗?”
我回答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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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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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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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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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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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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