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江边当面接下那封情书时,夜空与今夜相似,无星闪烁,仅圆月独明。
梁辛不是文艺青年,除了应付作业写过的周记日记,没写过代表青春期疼痛与忧伤的随笔散文,连句座右铭都没往记事本上抄过。
不爱诗词歌赋,不读名著古籍,即便是小学生必背的百首唐诗也记不住多少,但这一晚她独坐廊中赏夜景,脑中居然浮现了点小文艺。
江天一色无纤尘,皓皓空中孤月轮。
虽然那封情书中引用了三次《春江花月夜》中的这诗句,她能记熟却多半是因那男生皮相绝佳。
当时认为夜色撩人,今晚只觉得这轮孤月照得她原形毕露。
这日子实在有点难捱啊……
未知的一切与陌生的世界令她惶恐不安。
她可以自欺欺人扮演一个古人母亲角色,假装穿越那回事不过是黄粱一梦,也努力将自己融入新角色去适应这个独特的生活圈。
但只要独处,三秒破功不带夸的。
这套自我催眠实在假得令人忧伤,而装傻充愣也是个技术活。
骗人容易骗己难,谁没事骗着自己玩?
可整整两月未曾有过一丝回去的希望……
“真的回不去了?”
趁着夜深人静,梁辛望着那轮明月掬一把辛酸泪,喃喃低泣:“地个小震而已,树都没倒一棵,我就只那么一颠摔进坑里,怎么就免费搭乘了时空列车?这不是坑人嘛?我这种一无特长二没志向的人压根不适合玩穿越与逆袭啊!从小到大我都只求自由和活着,现在活倒是活了,可堪比坐牢连门都出不去,把我弄来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生活不易,她二十好几才刚挣脱桎梏,可没自由几天就给地震关这时空里了。
就算给她免费赠送吃货宝宝与死忠丫鬟,但这身份太尴了尬了,与人为妾?她从那几个追求者中随便抓一个也比劳什子的二大爷三大爷强好吧。
至少两人维持名份的期间,她的男人算是她的私人用品,不必共享。还有最关键的,婚内强、暴是可以送他吃牢饭的。
而小猴子的爹……
不知她穿的这皮囊有没有体力撩得倒?反正奶娃已经是极限,要开车也是开私家车,共享的她很嫌弃呀!
“嫌弃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正沉浸在自爱自怜的梁辛只觉得后颈一凉,魔音穿耳,吓得瞬间弹起蹦出了回廊,落地同时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www.xiumb.com
不过迈了几步,她的后领已被人拎住,跟只小鸡仔似的双脚离了地。
领口勒住脖子,窒息感顿时袭来,梁辛恐惧中不忘竭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嗓子:“救命抓小偷快报……警……”
可惜声音沙得开了好几道叉,音量还低如蚊蝇,别说院中他人,就是身后的“歹徒”也没能听明白。
“你这女人发什么疯?已是被弃的姨娘,再闹出动静失了清白与你有何好处?”来者一撒手让其摔至地上,语气中难掩怒气。
梁辛又吓又摔有点懵圈了,屁股落地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尼妈妈滴!
她抬头一看,对方立在廊柱前,许是由下而上的视觉效果,这体型分分钟秒杀她啊!
好在对方不准备弄死她,否则再多拎两分钟她一准得断气。
“来人呐——抓贼啊——”
在咽了几下口水后,喉部得到缓和的梁辛再度发出求救嘶吼。
“你这死女人……”
对方被她吼得措手不及,这音量在夜间又足够惊动整个别院,便愤愤瞪了她一眼,只能咬咬牙先逃窜了。
梁辛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像只被捞上岸的鱼,张口竭力呼吸。
闹出动静失了清白?真是笑话,她不闹出动静才更容易失去清白好么?当她穿次越就智商欠费没处充值?
警察叔叔的宣传肯定靠谱,遇见歹徒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和叫,不闹出动静难不成要她保持缄默任人为所欲为?
“姨娘!姨娘您是伤到哪儿了吗?林妈——林妈快来呀……院里进贼了……”小毛无比惊恐的嗓音比她主子高出了好几个调,高得把怀中熟睡的小主子给惊醒了,于是又一个尖锐哭声加入这场嘈杂。
梁辛都被气笑了。
“我没事,快哄孩子。”
她扶着廊柱坐起,只觉得四肢无力,仍十分后怕:“我喊的是抓贼,想吓退那人,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出来做什么?还把小猴子抱出来!要是遇上贼人,也就是多送几个人头。”
这偏僻乡村小院,建在山前远离村民,别说杀个把人不成问题,就是屠光了也不见得会被人发现。
这治安太没保障。
没巡警没监控没保安没红外线安保系统……这豪华古风小院看来也不豪华。
人家土豪的别墅可是鸽子都飞不进去,哪像她这里,小偷串门比走亲戚还自然,悄无声息站她背后都没发觉。
“奴婢听到姨娘的声音就冲出来了,但怕小姐一个人在屋里被偷就回头去抱小姐了……”小毛轻拍着被惊吓的孩子,捋了捋主子说的话,也吓得一声冷汗。
幸好贼人已跑,否则小姐若有个好歹,她可是死几次都不够赎罪。
“小毛你记住,以后再遇这种事,要是没逃走的把握,就锁好门窗抱好孩子,准备个自保的武器躲起来,千万不要冒失冲出来。有救人之心固然高尚,但凡事要量力而为,命只有一条,出来送死就太愚蠢了。”梁辛被那人吓得半死,此时想想这最后一进只有她们主仆这三个弱女子,真有人起了杀心还不跟碾死几只蚂蚁这么简单?
于是更加惊魂未定。
“姨娘……”
小毛眼眶泛红,望着自家主子只淌泪。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岂能不感动感恩?
此时小猴子挣扎着要扑向母亲,哭声含糊不清地夹杂着类似“妈妈”的无意识称谓。
梁辛起身拍了拍衣襟,伸手接过了哭得小脸颤栗的娃,叹声道:“别哭了,也不用等林妈林叔,今晚他们打了酒的,应该正醉着。去帮我烧点水来,得冲个澡换身衣服。”
这一事让她醍醐灌顶。
这两月的悠闲太平给了她一个假象,忽略了这个身份和处境带来的潜在风险。
她居然还有空闲在这伤春悲秋,没准想要她命的敌人都已杀进来了!
不过,被惊吓的梁辛当真想多了。
秦家若有谁不想留她,哪里能悠闲到现在?她们母女对秦家的影响力委实微乎其微。
后院西墙的另一边,狼狈翻墙的某人因挂到荆棘栽在了月季堆里,被扎得弹起又坐到了旁边那株老仙人掌上……
扭到脚不说,还扎了一屁股刺,比起梁辛的受惊,他这一身外伤更不光彩。
“你压坏了一片月季,坐断了半株仙人掌。念你今晚是好心替我办事,虽然你这模样必然没办成,但我仍记你几分苦劳,明日让人送两盆娇容三变赔我便算了。”他惦记那两盆三色牡丹已有时日,正巧借机让这小子送上门来。
秦周轻咳了一声,云淡风轻地将敲诈说出了口。
“什么?娇容三变!”
魏子秋不顾疼痛,犹如炸毛的野猫从花丛中蹿了出来,斜着半边的身子指着眼前这家伙痛斥:“好你个秦老四,我怎么觉得你这落井下石有点猫腻?你说你是不是下了套有意引我来?我看你跟隔壁那女人定是一伙的!”
识人不清,交友不慎呐!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一腔热血来助这别扭鬼查那心怀不轨的姨娘……怎么就没听爹娘告诫少搀和秦府的腌脏事?!
“我为了两盆破花给你下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大哥那侍妾虽心机深沉歹意百出,但家丑不可外扬,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拿大哥屋里人给你做消遣!别忘了是你追着我问,求了我半日后自告奋勇去翻墙的。”秦周冷眼一扫,盛气凌人地转身离开了。
有心无心只一线之隔,魏小子这么蠢,便是大哥追究起来他也说得清。
“我原只是问你隔壁的知音……”
魏子秋皱着一张黑脸委屈极了,明知被坑了,自己却也理亏辩驳不过,只得灰溜溜跟上,蔫拉吧唧地道:“你大哥弃了那姨娘是对的,我看她虽在身段皮肉上有几分过人,可心肠定是毒辣的。”
他还没来得及探话就已认识到她的厉害了!
“你若要拔刺,可命串子领你去李大夫的厢房,不过留宿得再加一盆绿玉。”秦周招手叫来小厮串子,使了个眼色丢下一句话回屋歇着去了。已是白等了半宿,此时也问不出他要的结果,待天明再细问经过吧。
“我这刺拔到天亮也拔不完啊!”
魏子秋哀嚎了一声,头疼得无以复加。秦老四最是别扭,可琴艺高超,若此次不处理好今后就别指望请他出去充门面了。
绿玉好说,小妹那里就有一盆,哄一哄便能骗来,可娇容三变是一毛不拔的老爹养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成天宅在家中的秦老四怎如此清楚他魏府的花花草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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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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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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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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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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