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的灯很亮,外间和内室的灯光也是如此。或许灯壮怂人胆,一动不动在沙发上僵站了片刻后,我轻轻跳下沙发,然后一使劲朝着衣橱顶上跳了过去。
衣橱立在卧室房门的边上。
这个高度和角度,能让我透过外屋煤气灶旁的那扇窗,看到走道里的状况。
不出所料,没多久我就在走道的扶梯处见到了一个人影。
跟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她坐在扶梯中间,怀里搂着她的香奈儿包,眼里空落落的,出神地对着身旁那道半掩的气窗。
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让我原本紧吊着的那刻心稍稍松弛了一些。
但腿脚仍不由自主地紧绷着,毕竟不知道来者何意。
她就好像是根指南针似的,兜兜转转,总是来到这里。可这里既不是她的家,也跟她生前身后都没有任何一点关系,无非只是个曾经她走累后歇脚的地方,然后又被她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猫。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被冥公子送走后,又一次回到这里。仿佛有什么执念似的。
虽没有恶意,也感觉不到煞气,但我仍是必须谨慎对待。
正琢磨着,忽见她摸了摸气窗,然后用力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愣了愣。
最初有些不明所以。但当楼道里的灯光熄灭又再亮起,倒是很快看出了端倪。
正常情况下,灯光打在她这位置的人身上,势必会在气窗上投下影子。
但现在光线照射处,什么都没有,宛若她这人是个虚设。
所以,她这是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了吧……
这会儿看她抖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最终会以怎样的情绪来接受。正自想得出神,冷不防脚下碰到了什么,伴着随后喀拉拉一声响,就见一枚满是灰尘的塑料球从我脚下滑了出去,啪地声掉在了地板上。
尽管空心球落地声音不大,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仍是令门外的易湘立刻抬起了头。
茫然又匆促地往四周一圈扫视后,如有感应,她随即抬眼,朝着我的方向径直看了过来。
一眼看到了我,她嘴巴张了张,似想说些什么。
但突然神色微变,像听到了什么其它动静,她目光一凝,随后收回视线探起身,越过楼梯旁的扶手往走道左侧方向看了过去。
最初目光依旧是茫然的,好似一直都还没从她离开我家时那副混沌的状态中彻底清醒。
然,没过片刻她陡然一惊,朝后一个趔趄直撞在了身后的气窗上。
见状我呆了呆,不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会慌成这样。
这当口楼道里的光再次熄灭,一片漆黑中,我听见易湘啊地尖叫了一声。
灯光再亮时,扶梯上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但我知道她并没离开。
只是视线受角度范围限制,我一时无法判断她这会儿到底是在哪里。
正当我拉长了脖子继续努力朝那块玻璃外探索时,突然再次听见一声尖叫,紧跟着就见易湘从我家房门方向飞滚了出来。
当真是滚。凌空一翻,落地而滚,就好似我家门口有着什么人朝她重重推了一把。
我看不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她爬起来时一瞬,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瞪大的两眼里充斥着的不是狼狈和痛苦,而是惊恐。
然而转瞬,一种更为仓皇的情绪取代了她眼里的神情。
她迅速起身朝左边看了眼,随即再次往我家房门口冲了过来。
但又一次像被人猛推了一把,她的身影刚消失在我视角范围之外,人就踉跄着摔回了原处。
这次她抖得更加厉害了,几次想重新站起来,可是根本做不到。
便只能求助地看向我。
可是目光落在我四肢上,她用力闭了闭眼,绝望地又将视线迅速收了回去。
显然,她是想要我帮她开门。但理智告诉她,一只猫,即便是只会说话的猫,也没法用爪子开门。
于是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一边看着我家的门,一边又朝走廊左侧看了一眼。
然后她整个人缩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腿,整个脸几乎埋进自己膝盖里去,如同一只藏头露尾的鸵鸟。m.xiumb.com
空气因此再度变得寂静。
没有一丝声音,连远处的闹猫声也停止了。
可是楼道灯光却持续亮着。
很诡异的一个存在,就如同此刻虽然我看不见,但能明显感觉到走道里除了易湘,还有另一个东西的存在。
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能让易湘怕成这样?
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忽然楼道里灯光忽闪了下,紧跟着,一道猩红的影子闪进了我的视线。
那是个披头散发,穿着条红色长裙的女人。
头发很长,发量却很少,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她身上那条丝滑的裙子上。
裙子是礼服裙,贴身的裁剪,露着肩膀。
任何女人穿着都应该很妩媚的款式,但架不住人太瘦,皮肤干燥且蜡黄。
她瘦得就像一具干尸裹在一条最鲜艳的裹尸布里,两根巨大的锁骨随着她走动的姿势,仿佛随时会从皮肤里戳出来。
从我的角度看,能看到这女人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但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她总是把头低垂着,腿脚不便似走一步拖一步,缓缓朝着易湘所在的位置走。
每走一步,走道里的感应灯就忽闪一下,而易湘始终像只鸵鸟似的把头深埋在膝盖里,浑身紧绷,肩膀颤抖得厉害。
如不是身处在当场,这一幕景象可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一只鬼在深深恐惧着另一只鬼,前所未见。
但我不清楚红裙子的这一个,她出现的目的和目标是什么。
之前徐媛媛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对比她的形容,我已隐隐预感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无论是外形还是怀里抱着的东西,想必她就是那个头七夜出现在徐媛媛家作祟,把徐媛媛逼到不管真假就带着国宝级的东西前来找冥公子求助的官常悦。
可这地方不应该是她作祟的目标,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而那个在八层楼把娇娇吓得屁滚尿流的女鬼,就是她么?
正自想得出神,突然那女人头微微一抬,蓦地朝我看了过来。
冷不丁地一眼见到她的脸,我不由大吃了一惊。
惊惶中赶紧往后退,没防备脚下猛地一滑,我嘭地声直跌到了地上。
毕竟不是真的猫,又猝不及防受了惊吓,因此落地时我完全没来得及自主缓冲。
所以这一下跌得极重,险些就是头撞地,直把我痛得险些叫出声。
死死咬着牙关才没发出一点声音,我缓了片刻后迅速站起身,扭头朝窗户处看去。
果然,原先一直在往易湘的位置走着的女人,这会儿在我家的窗户外站着不动了。
我也站着没动。
满脑子都是刚才见到的那张脸。
一张蜡黄的脸上除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竟是什么都没有。
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
鼻子有,嘴巴也有,但都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并且跟皮肤缝合在了一起,令她这张本就如同干尸般枯槁的脸,看起来像只干瘪扭曲的怪物。
也难怪怨念强到已不分目标。
但,官常悦不是病死的么?为什么死后的样子看起来会这么可怕……
不及细想,突然走道里传来易湘长长一声尖叫。
紧跟着窗子嘭地一声巨响,被安着防盗网的玻璃上霍然崩裂出一道手指粗的口子来!
裂口外一片漆黑。
这并非是因为走道里的灯突然熄了,而是那个女人的眼睛正紧贴着裂口,朝里看。
眼见着目光就要落到我身上,忽然她瞳孔一缩,像听到了什么异样动静般迅速抬头朝上看去。
她在她头顶上方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
只在那瞬间,她猛一下朝后退去。
边退边从喉咙里发出种模糊不清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令窗玻璃在一阵剧烈颤动后啪地声完全碎裂。而她身后的易湘则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紧捂着耳朵,抽搐般在地上翻滚挣扎起来。
挣扎不了几下,她身影就不见了踪迹。
这当口官常悦身子往前轻轻一斜,似乎想再次往我家方向走来。
但没等靠近,脚步戛然而止,因为被她声音所震碎的那些玻璃碎片,此时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
它们互相撞击着,发出铃铛般的声响。
伴着这些略带奇特的声音,我看到空洞的窗框上隐隐显出层青色的雾气。
雾气飘飘渺渺,仿佛风一吹就散,可是一眼看到它们,官常悦头立即垂下头,紧紧抱住了怀里那团黑糊糊始终不辨真面目的东西。
那东西哼哼唧唧的,最初安静得几乎没有丝毫存在感,此时却忽地发出了猫叫似的声音。
听见那声音官常悦开始一步步往后退。
可视线仍时不时抬起,穿过窗户,黑幽幽投到我身上。
被缝合着的嘴一起一伏,似乎在对我说些什么,但下一瞬走道的灯灭了。
黑暗中一道冷风卷过,原本猫叫般哼哼唧唧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但仅仅只是拉长了的一声嘶吼,一切便同灯灭后那片骤然而至的黑暗一样,沉沉地归于寂静。
这次灯光再也没有亮起。
我兀自在黑暗里站了许久,身子却丝毫没有因官常悦的消失而松弛下来。
直觉窗外那条黑暗的走道里依旧有什么东西蛰伏着。
它令官常悦消失,也令周围变得格外安静。
静得在刚刚那一阵冷风吹过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包括大自然所有细微不着痕迹的声响。
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就在刚才官常悦紧盯着的方向。
于是又硬着头皮僵站了片刻,我屏着呼吸缓缓抬起头,也朝着那道已只剩下框架的窗户上方看了过去。
那方向黑洞洞一片,所以显得一团浅色的轮廓格外醒目。
它就如同刚才浮动在窗框上雾气,薄薄的一层,影影绰绰。
尽管如此,仍可隐约分辨得出,那是个人形模样的轮廓。
‘他’就像只蝙蝠般倒吊在窗户上方,头部正对着我的方向。
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全身的毛都耸了起来,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弹出了爪子。
随即发现那张脸上闪出两道微光。
似是一双眼在随着我发出的那点点动静而睁开。
但没等我来得及细看,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我的眼睛上。
紧跟着身后传来道熟悉而低沉的话音:“天,地,八,方,六,门,开。寅时到,君请归。”
话音刚落,倏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夹卷着阵似香非香的气味,它绕着我身周一个盘旋,然后如同一把刀子,径直刺过我毛发,紧贴着我皮肤从我身上一穿而过。
那瞬间我冷得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
可是我闻到了自己皮毛被烧焦的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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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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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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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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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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