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胳膊都折了,他脸色苍白,不吭一声,只目不转睛盯着面前那张腐烂得只剩下一团窟窿的脸。
脸上停着偌大一只飞蛾,翅膀上的纹理好似人的一张脸,以着极为诡异的神情‘看’着他,像哭又像笑。
他挣扎了一下。
旋即想到了什么,他扭头想立即对他战友说,可是嘴张得很大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所以眼看四周那十多名特警纷纷提枪指住恭亲王的时候,他使劲抬了抬头,然后用口型朝他们匆匆说了两个字:快走!
我不知道那些处在极度震惊中的特警有没看到他说的这两个字。
前后短短几秒钟,他们目睹了自己队长从捕捉到自己被捕,并且见到了一只前所未见的怪物。
所以下意识举枪,拉开保险栓,却没有一个人在陆警官用生命说出那最后两个字之后,掉头离开。
但没等他们来得及出手对陆警官采取任何救助,便见他眼睛和鼻孔里流出了血。
就跟他防弹背心上用朱砂写的经文一样,一行一行往下掉,下雨似的。
最后一个字消失时,他瞳孔只剩下了眼白,身体只剩下骨头贴着一层皮,哪里还看得出原本强壮精干的样子。
这当口枪声四起,回过了神的特警们疯了似的拼命扣动扳机,把枪里的子弹尽数往老鬼身上射了过去。
真可悲,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送死。
在这之前他们谁也没见过鬼神,所以面对鬼神的这种可怕力量,谁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是正确的。
只凭着本能依赖自己所熟悉的武器。
看得出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手里的武器非常先进,弹药非常充足。可是无论什么样的武器和弹药,对一个早已经死去一个世纪的人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一番扫荡后突然空气猛地寂静下来。
训练有素的特警在极度惊骇的情形下,自然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大喊大叫。
唯有沉默,以及不敢置信的错愕。
子弹把老鬼浑身射成了筛子。
事实上不被射击他已经烂得千疮百孔,如今更是不成人样。
可是他仍还好端端站着,一只手提着血已流尽的陆警官,脸上那只轻轻颤动翅膀的蛾子毫发无伤,这让他看起来仿佛整个身体就一张脸还是完好的,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个诡异至极的小丑。
啪啪啪。翅膀再次发出一阵抖动时,那些特警跟陆警官一样流起了鼻血。
“草!活死人??老子不信这邪!都他妈一起上!”有人怒吼了一声。
手里武器已射空了弹药,他们擦掉鼻血拔出军刀就朝那老鬼冲去。
但没等靠近,突然空气留幽幽飘来一声叹息,转瞬,便见他们一个个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僵站在原地没法再继续往前一步。
与此同时他们腰上缠的红皮绳和背后写的那些经文,哗啦一下燃烧起来。
跟先前陆警官那根红绳不一样,是真正的有明火在烧。
这让那些特警脸都白了。
他们手脚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火焰往上窜。
一心以为是要被烧死了,但转瞬火就灭了,就跟起火时一样突然。
而原本从鼻子甚至眼睛里不停流出的血,随着火的熄灭竟也停了下来。没等我从这变故中回过神,忽听见耳朵边有个声音轻轻说了句:“快走。”
这声音跟之前那声叹息一样。
随即脚下再次一震。
似有一股力量拔地而起,猝不及防间把我和那些特警往与阎王井相反的方向,用力推了一把。
落地时我差点被撞晕。
毕竟是能把人都抛起来的力量,抛起我一只猫,就跟飞似的。
好在有人在我坠落当口一把将我接住,没让我再次受伤。
但没等我来得及对这警察表示感谢,突然他一口血喷到我脸上,然后身子一斜,带着我一起跌倒在地。
落地时他整个人已经枯了,跟陆警官一样。
继而又有一名特警在从我身旁经过时,捂着从鼻腔喷出的血跪倒在了地上。
很不妙的感觉,他们失血的速度比起那个路人,比起陆警官,要快了太多。
所以从那特警怀里勉力钻出后,顾不上四肢落地时钻心的疼,我拔腿就想跑。
可是身子刚要往前蹿,突然我听见身后的老鬼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自然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而是附在他脸上的那只蛾子。
我从不知道蛾子也会叫,可它叫了,叫的声音像吸了几十年烟的老烟枪喉咙给呛哑后发出的笑声。
特别难听,也特别瘆人。
令我按捺不住回头朝后看,然后吃了一惊。
就见那老鬼全身腐烂出来的大小洞眼里,正汩汩地流着血。
大量的,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血,一波波从那些洞里流出,沿着他身体一路而下,在他脚下汇成一滩血池。
‘血池’里的血没有流向地面各处,却是在集中流到阎王井井口边缘时,反地心引力地往上蔓延。
不出片刻,就在井上勾勒出一道网罩的形状。
这网罩原本无形无色,如果不是因了那些血,完全看不出无字牌下有这样一种东西。
它似乎是替代那块被老鬼踹开的石头井盖,隔绝着井上井下两个世界,即便在风柱巨大的风力中依然纹丝不动。
但它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一双手所创造,并且由始至终在维持着它的稳固。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一双手,属于那个用障眼法骗过了老鬼的玄因和尚。
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他两手虚扶着那道网,黑色袈裟和网面那片鲜红的血,映衬得他皮肤格外白,连嘴唇都几乎没了颜色。
露面的一瞬,他两眼弯弯,叹着气,笑得像个做错了题的无奈孩子。
几乎让人没法联想到他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障眼法以及隐身术,他用得很高明。
不仅欺骗了老鬼的眼睛,也让老鬼即便发现了牌位的存在,一时没能察觉到他真正在什么地方,以及正在做些什么。
直到恭亲王在和尚面前把那些特警一个接一个地杀死,他才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踪迹,用一场地震在那老鬼造成更多的杀戮前,救下了剩余的那些特警。
但如果早一步出手的话,之前那些牺牲者就不会死。
我知道玄因是个很厉害并且很敬业的驱魔僧。
但,他为了对付恭亲王,对我这个混血妖怪见死不救我可以理解。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本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和尚,眼睁睁看着一个接一个无辜的人类死在他眼前,却一直按兵不动地护着一口空井?
如果不想让恭亲王靠近阎王井,他早为什么不出手。难道是我又猜错了,阎王井才是他的目的,而不是恭亲王?
这种种困惑刚从我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我看到玄因脚下那两盏油灯忽然晃了晃。
他始终是个让人读不出太多情绪的人,哪怕他总是对人和和气气,一副与世无争的慈眉善目。
出家人无欲无求,不过这会儿可看出他眼神突然有了点变化。
他站在两盏锈迹斑斑的油灯中间。
青铜兽头油灯,兽头的模样有些眼熟,但我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幽暗的灯火下它们看起来像两只面目狰狞的骷颅头,顶着两点燃烧在红色油脂里的火苗,在四周汹涌盘旋的风力下,跟那张被玄因护着的网一样,始终纹丝不动。
直到此时突然晃动起来,火苗由金黄变作幽红,跟灯里的油脂一样,血似的颜色。
不知是否错觉,这瞬间我看到玄因的手微微往下一沉。
清秀的脸平静依旧,但比刚才更为苍白,他皱了皱眉,眼神少见地冷凝下来,目不转睛看着正对方恭亲王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老鬼安静得过于异常。
刚察觉这一点,我就看见玄因原本护着网罩的那双手忽地合拢,右手单掌朝上,左手手指朝下,捻莲花状,嘴里无声念了句什么。
啪!他身侧那两只青铜油灯因此而碎裂。
油撒了一地,火苗顺着油脂蔓延方向迅速点燃,片刻绕着阎王井烧出一道猩红的火圈子。
火圈围着阎王井也将恭亲王围在其间。
但真奇怪,即便这个时候,恭亲王依旧一动不动。
仿佛流失了那么多血之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只在火圈燃起的一瞬间,身子轻轻晃了晃。
似乎是想后退。
正当我这么以为时,忽听扑棱棱一阵响,那只蛰伏在老鬼脸上的蛾子突然煽动翅膀,从他脸上飞了起来。
老鬼整个身体早已烂透。
又流失那么多血,所以蛾子飞离的一瞬,他就直挺挺往地上倒了下去,仿佛一只失去了牵线的木偶。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半截身子正好压在火圈上,生生把这火圈压出一道缺口。
登时那半截身子就在一片如闪电般骤然亮起的强光中化成一团灰。
显然不是被火圈上的火给烧的,仅仅只是因为它压在了火圈之外,于是自燃。
老鬼用他半边身体换来火圈不再完整。与此同时,那块悬浮在阎王井上方的无字牌已在飞蛾翅膀抖落的粉尘里,像那老鬼一样通体发黑腐烂起来。
腐烂速度极快。
不出片刻,上面那些被用墓土写出的自己完全消失不见,随之而来轰的一声巨响,那股盘旋在阎王井上的阴风柱子气流陡然变得更大,大得即便我已被地震震出那么远,即便我还用四只爪子死死扣着地,仍感到自己随时会被那股风的尾梢再次卷上天。
这风似乎在同玄因手下那张网抗衡着。
试图要从阎王井里拔出些什么,迫使玄因双手再度分开,往那道开始变得摇摇晃晃的网罩上按了过去。
这举动让他身子突然朝前倾了倾,再抬起头时,那双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变得殷红。
因为有血从他嘴缝里渗出。
意识到这点,他迅速后退一步,但没来得及挡住一滴血从他嘴角无声而下。
径自滴落到网罩上,同恭亲王的血融为一体。
那一瞬,突然原本遍布在网罩上的血倏然消失,连同那道网罩一并消失不见。
这当口我瞥见玄因匆匆朝我投来一道目光。
我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
心跳飞快,不假思索将爪子一松,我身子立刻如脱弦的箭一样拔地而起。
随风飞起,那股风大得连阎王井里沉睡了两千年的碎石都能吸起,何况我小小一只猫。
仅仅只需瞬息我就能飞离阎王井的地界,飞离眼前这场僧魔间不知会如何终止的战役。
但就在被那股风抛离的一瞬,突然心脏一紧,我不顾一切地将头一低,硬生生逆着风势把身体的方向狠狠翻转,在飞离这片地界前的一刻,弹出爪子一把抓着了面前那棵一闪而过的树。
继而死死地将树枝保住,哪怕前肢因这冲力的变化瞬间脱臼,我也死抱着不放。
随后不顾爪子的剧痛咬紧了牙往树顶上窜,直到最顶端,睁大了双眼,匆匆往前看。
果真,一目了然,我看到那些被风柱吸出阎王井的大大小小碎石之间,有着一块巨大的,极为特别的‘化石’。
‘化石’是一只乌黑的,同岩石融合为一体的木箱子。
时间让它几乎同周遭的岩石已没有任何区别,它四分五裂,面目全非,但由此,却令里面一片片莹白的东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一副同样四分五裂,在阎王井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处,被埋葬了两千年的枯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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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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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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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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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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