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面前那张脸又一次朝我靠近过来,我手一抬,伸直了指甲对着他一顿乱抓。
再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原是对他刚才那番粗鲁举动的反击,但当看到自己绑着石膏的腿笔直穿过雪菩萨身体时,我不由愣了愣。
一时的恍惚,转瞬便见雪菩萨那道飘忽的身影以及那张妖冶的脸,不见了踪影。
如果不是脸颊隐隐作痛,仿佛刚才那一切就是我的幻觉。
与此同时右眼球里一阵剧痛。
活像半边脑壳被劈开了似的,我忙捂住眼球,咬牙忍了半天,这才缓过劲来。
刚松出一口气,就听见耳朵里传来细细一阵咳嗽:“丘北棠,你属猫的?爪子这利索劲,疯了啊?”
头昏脑胀,他说话声在我耳膜里听起来嗡嗡的,像只挺讨人嫌的苍蝇。
我用力往脑门上捶了捶。
还没从回魂的状态里完全恢复过来,所以思维有点迟钝。
因此又发了片刻呆,我才茫然问了句:“……你怎么,又回去了?”
雪菩萨的呼吸声有些重,好像累得不轻的样子。
过了会儿他冷笑了声问我:“你刚才又魂出窍了?”
“好像是。”我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觉得口特别渴,遂挣扎了几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先别找水喝,”像是听出我心里所想,雪菩萨在我找拐杖时阻止了我。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扯着干燥的嗓子问他。
“现在不是你的身体要喝,是你的魂要喝,你着急一口水下去,你的魂会出问题。”
“……什么意思?”
我听得有点糊涂。身体的本能反应,难道也会有假的么?
“刚才你那是第四次魂出窍了吧。”
“对。”
“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手。”
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我往自己手上看了眼。
随即一愣,因为看到右手的手指和掌心有几道红色的痕迹,像被什么尖锐物体给刮擦出来的。
“有什么感觉?”紧跟着听见雪菩萨又问。
我握了握手指,摇头:“没什么感觉。”
“哪儿受的伤还记得么?”
我揉了下太阳穴,仔细用我依旧还没怎么恢复好状态的脑子想了想。
片刻一下想了起来,是之前处在离魂状态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在紧要时候回魂,所以我用石头割伤了自己,借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由此忽地想到,那个时候有个问题出在了我的身上,但我始终都没有发觉。
那就是,以往我魂出窍的时候,一直都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疼痛的。但这一次在离魂状态下用石头割伤了自己,我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痛。
想到这点,我心微微一沉,当即答道:“记得。这是我魂出窍的时候自己割伤的。”
“割伤时有没有什么感觉?”
“疼。”
带着复杂的情绪说出这个简单的字后,我听见雪菩萨冷哼了一声:
“魂出窍过那么多次,你应该知道,魂出窍时人的身体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吧。”
“……对。”
“可是你感觉到了,并且,在回魂了之后,那些伤多多少少在你身体上留下了痕迹。所以,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些划痕,沉默着摇了摇头。
“生魂出窍,的确是个本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门技术。但丘北棠,你个倒霉孩子,知道什么样的人会生魂出窍么?要么是那种修炼得已臻化境的炼术高人,要么,就是生命垂危,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普通人。你觉得你属于这两种人里的哪一类?”
雪菩萨的话让我的心再次往下一沉:“你的意思是,我有生命危险?”
“如果你放任自己继续这样魂出窍的话。”
“但这并不是我自己所能控制的……每一次魂出窍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主观意识。”
“没错,刚开始确实是无意识的,就跟做梦一样。但久而久之,你知道,有个词叫‘惯性’。当一而再再而三魂魄出窍成了习惯,你的魂就会因着你的意识而随意出窍,这对你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事。丘北棠,小爷不是在说笑,你要是没能力控制你这个技术,早晚有一天你会弄丢了自己的魂,让自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孤魂野鬼。”
雪菩萨一番话说完,我除了沉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话一点都不难理解。
魂出窍不是一件寻常事。它很神奇,并且也很可怕,因为虽然它不是病,却和某些擅长破坏人免疫系统的病一样,会很大程度地对人身体造成伤害。
如老姨这样一个天赋极高的米婆,她走阴的时候就是魂出窍,且是无师自通。
所以她应该就是雪菩萨口中的高人。
但她总说,拥有并过度使用这种天赋,是要遭报应的。
因为那不是凡人所能轻易拥有的东西。
但凡强硬要去承受一种超出自身承受能力的负荷,即便天赋再高,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自然界的一种规律。所以尽管她很早就金盆洗手,最终仍是没能躲开她畏惧了很久的宿命。
而,以她这样的情况尚且如此,何况是我。
虽然我有着妖怪的血统,但本质上我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也不会迷惑了玄因和尚的眼睛,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辨识出我不是个纯粹的人。
怔怔想了片刻,我摸了摸已经不再疼痛的右眼:“所以你刚才会从我眼睛里出来,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么?”
雪菩萨不是个多事之人,区区人命更是从不会放在眼里,之所以会突然这么在意我的死活,想必是因为,我的生死会影响到他。
而他的回答亦很快证实了我的想法:“没错。”
“但你不是一直想从这儿离开么?刚才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走……”
“呵。”这个问题刚问出口,随即听见他一声冷笑,“走?但凡我能离开,现在我会仍待再这鬼地方么?总不见得是舍不下这么个小笼子。丘北棠,你这倒霉孩子,从你把我困在你身体里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但凡不是以解除这该死封印的方式脱离你这个囚笼,那么我的处境会比你离魂的状态更加危险。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切,就好比将我肉口身硬扯出我的皮囊,你以为那是自由么?错,那是我在这场囚禁生涯中所付出代价的一部分。这种痛苦,懂?”
一口气把话说到这儿,雪菩萨的呼吸声又重了些。
他兀自平缓了片刻,随后哂然一笑:“也是怪我作茧自缚。早就有人劝我及时收手,我偏不信那邪,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所以现在我也不多说你什么,只要你记着,想办法让自己的魂安分点,否则你死我亡,别的事我尚且能捞你一把,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唯有你自救。”
短短几句话,已经把我的处境说得再清楚不过。
我呆坐着,夏日闷热的微风里,只觉得浑身阵阵发凉。
原以为阎王井的毒不再对我起作用后,现在的我至少已经没了生命威胁。谁知道一波刚平一波起,本觉得跟做梦几乎没太多差别的魂出窍,竟毫无防备间成了命运捅向我的第二把刀子。
“可是……我能怎么自救?”半晌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我苦笑着问,“我连下一次它会不会发生,怎么样发生都没法知道。”
雪菩萨沉默片刻:“先去找出你这段时间频繁魂出窍的原因,解决掉。一个人不会在那么短时间里重复遭遇同一个问题,过多的巧合势必不是偶然。”
过多的巧合势必不是偶然。
确实,这四次魂出窍不太像是偶然导致,因为每一次魂出窍我都会见到同一个人。
但我不确定这一切是否与他有关,也无法判断,若确实是与他有关,又是基于什么原因所导致。并且,为什么我魂出窍不仅能看到现在的他,甚至还能看到他的过去。这跨越时空一样的经历就像个神话,完全超出了我以往对‘魂出窍’这个概念的认知。m.xiumb.com
所以我总觉得,相比较起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更像是在做梦。
不然,难道魂魄能穿越时空?
正自想得出神,突然窗外传来扑哧哧一阵响,兀然间令我吃了一惊。
忙抬眼循声看去,就见窗台上落了一只乌鸦。
挺大的个子,黑色的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它歪头看着我,眼神像个人似的。
我皱了皱眉。
担心它会就这么闯进来,所以立刻起身,抓起拐杖想过去驱赶。
但没等我靠近,这老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警惕地朝后跳开一点,张嘴冲我呱呱叫了一声。
随后一转身,拍拍翅膀飞走了。
见状我松了口气。
乌鸦脾气燥而且记仇,一旦飞进屋,还真的不太好撵,能自己飞走那是再好不过。
遂加快了点步子打算过去把窗关上,但没走两步,脚突然停止,随即就见前方那道窗砰地声自动合拢。
与此同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突然间发现,对面那户人家的房顶上,一溜排停了将近二十来只乌鸦。
那么多只乌鸦,什么时候飞来的也不知道,这么安静的午后,它们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就那么无声无息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看着我,眼神和刚才飞走的那只乌鸦一样,像个人似的。
“看见了么,这些东西。”
耳边传来雪菩萨略带一点喑哑的话音。
他控制着我的两只脚缓缓走到窗户边,将我手指点到窗玻璃上。
然后朝正中间那只最大的老鸹头上划了个圈:“来自阴间的脏东西,嗅着你生魂的气味儿来的。呵,还真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话音刚落,窗玻璃像过了电流般啪啪一阵震动。
紧跟着就见那些乌鸦哗啦一下飞上了天空。
确切地说,不是飞的,而是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冲击给抛了起来。
勉强在半空稳住身形后,它们失了控般四下飞散了开去。
而我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是半边身体完全没了知觉。
想来刚才的举动让雪菩萨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同时也影响到了我的身体。
我咬了咬牙。
一筹莫展,便只能紧抓住窗台边缘,以防止自己整个儿摔倒在地。
随后扭过头,正想把隔壁房间的周正喊进来帮忙,冷不防眼角余光扫过之处,窗玻璃上那道一闪而过的东西让我心脏猛一阵发紧。
登时嗓子跟僵住了似的,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片刻,随着沙沙一声轻响,一道冰冷气流缓缓吹在了我爬满汗水的脖子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冥公子更新,第 192 章 驱魔六十五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