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路灯方方正正地照进窗户,在墙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青色矩形。病床整齐地陈列在房间中,几个白色的围帘已然拉上,仿佛露营的大帐篷。几张空床边,围帘被一条白色的丝带裹着,变成细细一条。
床尾的栏杆上剥落了几块白漆,露出黑乎乎的底,看起来像是鹌鹑蛋的壳,又像奶牛的皮。病房的温度不高,嗡嗡的空调声仿佛老和尚在念经,偶尔滴下的空调水声,就如同有一搭没一搭的木鱼,嗡嗡嗡嗡——嗒——嗡嗡嗡嗡——嗒——
在靠近大门的病床上,躺着头缠绷带的曹野。
他梦见露微站在遥远的草地上,只有火柴盒那么大,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要曹野过去。眼前是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草间浮动着几颗或白或黄的小花朵,只有黄豆那么大。
风吹过来,草地一片片地低头,仿佛绿色的海浪,形容着风的形状。他知道自己的手脚还没好,所以犹豫着要不要爬下坡。这坡实在陡峭。正犹豫着,听见背后传来双双的声音,她喊道:“曹野!你来!”曹野欣然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双双举着一个草叶子编成的花环,高高地举着,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这是你编的吗?”曹野惊喜地问,迈开步子,朝双双过去,可刚走两步,忽然被一双冰冷的大手用力地掐住了脖子,一回头,李兰破碎而狰狞的鬼脸赫然出现——曹野的心猛烈一跳,五彩斑斓的画面顿时破碎,无尽黑暗涌了进来。曹野醒了。可他睁不开眼,全身仿佛被绳子固定住了,就像小时候被隔壁家的大胖用胶带黏在墙上一样,他想使劲儿,可肌肉松松垮垮的,不听指挥,仿佛是几节烂木头,可喉咙不知为何还被一股冰冷冷的力量掐得死死的,细长的气息经过狭窄的气管,肺泡们唧唧叫唤,对着杯水车薪的空气抗议示威。
曹野的脚趾头率先起义,仿佛整齐划一的海马仪仗队,开始了微弱的蠕动,幅度越来越大,他的脑袋也轻轻摇晃起来,细若游丝的一声“呃”,从他受尽压迫的喉咙中挤压出来,这一声细弱的叫唤,叫醒了他的指头,指头们睡醒了,欣欣然张开了眼,站了起来,手腕也醒了,胳膊抬了起来,曹野一使劲儿,使出一招猛虎掏心,抓向自己的喉咙,竟然抓住了一只冰凉如雪的手。
他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呼,那冰手烫着般迅猛地抽走了。压迫他全身的力量顿时消失了。曹野一骨碌坐了起来,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眼窝凹陷、唇色发青、留着一头短发的蓝衣女人。她正捂着自己的右手,怯懦而又怨恨地盯着曹野。
“你谁啊?”曹野迷迷糊糊地问。
“你这流氓色狼咸猪手!”那女人委屈地骂了一句,目光垂了下来,左手轻抚着自己的右手。
“大姐!你掐我诶!你神经病啊?”曹野大为不快。他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让那女人更委屈了。
“掐你不就是程序么。我们都这么过来的。”那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嘴巴却噘得老高,她看向墙上的光影,眼中仿佛还带着泪花,“你还乱摸我。”
“大姐——我说,好吧——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罗。”
“好姓好姓。罗女士。这里是病房。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但这病床,是我的,你不可以随便进来,也不可以随便掐病人。你要不掐,我干嘛抓你手呢?”曹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我也是这床的呀!”罗女士争辩道。
“笑话,哪有一张床给两个病人。”曹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你别看不起,我资格比你老多了!我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罗女士瞪大了眼,义正言辞地尖声道。
曹野一阵沉默。然后他猛地扑进被窝,将头一蒙,一声不吭。
罗女士看了半晌,提醒道:“你被子没盖全。内裤露出来了。大腿也是。”
曹野赶忙伸出手,将被窝拉扯了一下,盖住了。
两人默默地对峙了半天。
大概为了缓和气氛,罗女士好声好气地说:“你内裤颜色挺好看的。”
曹野蒙着头,闷闷地喊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特别高兴的!”
“腿也很白。你平时做保养吗?”
“我——”曹野一时语塞,将被子一掀,头发蓬乱地盯着罗女士,没好气地问,“你到底要干嘛呀?”
“按程序掐一掐你呀。说不准就和我们一起了。”罗女士一本正经道。
“谁规定一定要掐一掐呀!你是上一个死——哦不是,往生在这张床上的人?”
“不是,她在下面。”罗女士指了指床下。
曹野扒着床沿,将脑袋往下探。他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婆,像壁虎一样贴在床板下面,和自己背靠背,她的白发垂下来,仿佛树木间的木须,见曹野探了头,老婆婆扭头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徐老太,上个月刚走的,肺病。人很客气,就是脚有点臭。”罗女士介绍道。
“我那是脚臭吗?是鞋,是鞋!”老婆婆在床下嚷嚷,“别听那小蹄子瞎说,不信你闻。”
“不臭不臭。”曹野连忙摆手。
“小蹄子,咋又说别人?你不看看你,入院的时候,嘴巴、耳朵、手指,紫得跟紫甘蓝一样,浑身屎臭,拉一裤子,还吐两了滩——”一个粗狂的声音在三步外响起。
罗女士飞似的扑过去,朝一个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的谢顶中年男子扬了扬拳头:“少说几句会死啊!”
“你也知道少说几句呀?”那中年男子揶揄道。
“别听他瞎说。钓鱼时候落水而死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罗女士对曹野说道。
“哟,你就了不起啦?我可是钓上了三斤重的鲈鱼,三斤哪!活蹦乱跳的——”
“是,三斤,然后高兴地又蹦又跳,脚一滑,滑到水里淹死了,我从未见过有如此愚蠢的死法,还有脸说呢。”罗女士白了他一眼。
“你才不要脸呢!说我蠢?钓鱼的艺术,不是你这外行能懂的,那是情怀,懂?再说了,大哥我走南闯北五十多年,喝吐过,吃泻过,从没有一次啊,用亚硝酸盐腌猪头肉,把自己的小命儿给搭上,你说说看,到底谁蠢呀?”中年男子阴阳怪气地斜眼瞥着罗女士,“论资历,你比我小两轮,客气点!”
“你!”罗女士又扬起了拳头,嘴巴噘得更高了。
“好了好了,两位,别吵了。”曹野赶忙打圆场。
“一代不如一代。”徐老太太的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
“小兄弟,见笑了。”中年男子朝曹野欠了欠身,笑道,“鄙人姓周,江苏人士,来这里闯荡,因为……一些小意外,就成了这样了,嘿嘿。我在这也快一年了,是三零七病房六号床的第三十八代床主。”
他指了指罗女士,小声道:“她三十九代。资历比我低。”
“资历高怎么了,高怎么了?也架不住死得蠢。你看看二十七代床主,人家消防员,火烧那么大,还救出三个孩子,两条小狗,要不是那瓦斯罐烧炸了,人家早就上电视领奖了。就知道说资历说资历。人家死得重如泰山,你呀,轻如鸿毛!轻如腋毛!轻如脚毛!轻如——”
“别说了别说了!”曹野和周大叔连忙制住她。
徐老太在床底下幽幽一叹:“哎,现在的年轻人呐。”
“哼——掐我的时候,还使那么大劲儿。”罗女士嘀咕道。
“我那不是手劲儿大嘛!”周大叔尴尬地说。
“你们掐来掐去,做什么?”曹野疑惑地问。
罗女士和周大叔彼此望了望,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周大叔抓耳挠腮,说:“好像是个老传统了吧?老规矩。传统文化嘛。”
“掐一掐,尽床主之谊。”罗女士附和道。xiumb.com
“不要表现得我还要赞美你的盛情款待一样!你们的地主之谊也太吓人了,”曹野挠了挠喉咙,咳嗽一声,“到现在还不舒服。”
“掐?算好了!我那时候,被人一屁股坐在胸口!本来就喝了一肚子水,喘不过去,再这么一坐,当场完蛋!”周大叔埋怨道。
“周叔,你有完没完?我那时候想攻略呢!”一位头发蓬乱的微胖年轻人穿着拖鞋,站在门口嚷道。他的脸上挂着一幅黑框眼镜,亮晶晶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落到曹野的身上。
“陈宅,想攻略想到我身上去?我那么大一人,你就看不见?”周大叔叉起腰来。
“我那是投入,全身心沉浸在里面!何况你那时候血条都见底了,还在不断扣血,又没有牧师给你加血,本来就要完蛋,还怪我!”陈宅的拖鞋噼里啪啦地拍地而来,他朝曹野一鞠躬,道,“同学你好,我叫陈佑方,同学,你喜欢玩什么游戏?”
“你别理他,一聊游戏,他就抓住你不放了,叨叨三天三夜也不完。”罗女士嘱咐道。
“我叫曹野,冒昧问一下,您是怎么往生的?”曹野越来越好奇。
“孤独而死。”罗女士、周大叔、床下的徐老太异口同声道。
“你们才孤独而死,你们全家孤独而死!”陈宅气急败坏,“我是生病没人发现才死的好吗?”
“没差多少啊!”周大叔满不在乎。
短短一会儿功夫,床主们纷纷现身,各式各样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有的迫不及待地报上自己的死法,仿佛在炫耀,有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别人玩笑一句,就气恼地要掌他嘴,有的凄凄惨惨戚戚,哭丧着脸,将自己的故事慢慢倾吐,没说上几句,就被其它的床主打断了——“你别听他说,上次他跟我说了三小时,才刚刚说到三岁时候端午节那天的粽子。”曹野粗略数了数,这间不算大的病房被三十来个鬼给填满了。他们似乎寂寞了很久,能有个大活人来和他们玩,他们相当高兴。
“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好玩,就要把我带走呀?”曹野有些不安地问。
“不会不会。”他们拍着胸脯担保。
“有客人才好玩。自己人,天天看着,腻都腻死了。”一位穿着红格子马甲的大哥说道。
“难得能和你这样的同龄活人说说话,也挺高兴的。”一位套着橙色消防服的少年面带微笑地说。他的消防服上横着三条闪闪发亮的反光带,手上套着黑色的防火手套,脚上踩着胶靴。看上去他和曹野一般大小,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
“啊哟,您就是那个消防员吧?英雄,英雄!”曹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
“哪呀——还好,还好。”消防员摸了摸后脑勺,羞怯地说。
大家正聊得开心,门被打开了。
一个上身穿灰色衬衫、下身套着黑色长裤的瘦老头站在门口,花白的胡子,茂密的白发,仿佛老年的冯友兰从画像上走了下来。他笑嘻嘻地看着屋里,问:“今天这么热闹?都出来啦?”
众床主连忙迎上来:“高老爷子!您来啦!”
周大叔欠了欠身,对曹野说:“这是我们的开床领袖,高老爷,德高望重,是咱第一代的床主,元老呀!客气点啊。”
曹野连忙跳下床,客客气气地鞠躬道:“给高老爷子请安。”
高老爷子忙扶住曹野,乐呵呵地说:“身子没好就不要行礼啦。”
高老爷子请曹野坐下,自己也坐在他身边,和曹野嘘长问短起来。一来二去,竟然得知,高老爷子竟然是自己远房亲戚的拜把子兄弟!高老爷子问了些近况,听到自己的老朋友去年已经去世,他唏嘘不已——“他怎么就不来打个招呼,怎么就走了。”他们一聊,就聊了两个小时。
“小曹啊,老夫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聊天了,”高老爷子说,“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真是对不住。”
“哪儿呀。大家对我都很好。老爷子,你们为什么不去投胎呢?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灵魂会去投胎——当然,汉代的时候还是认为人死后先去泰山蒿里报到,然后在地下世界过着和凡世相似的生活——不过佛教兴起之后,想法就不一样了。其实我要问的是,你们没别的去处吗?”
老爷子哈哈一笑,赞赏道:“曹家后人,学问不错!至于我们的去处……唉,能去哪呢?能没留恋吗?和往昔的一切告别,再也不见,不是很痛苦吗?但回家看亲人掉眼泪,自己心里也难受,再过一段时间,亲人不掉眼泪了,却也好像忘了自己,以前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好像自己也不存在。当然,老婆孩子不难过,我们理当高兴才对。可总觉得有些别扭。有些地方,有些人,还是不见比较好。无论怎样,见了总会难过。老单位转转,老公园转转,哪里都是回忆,出去逛一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又陌生又熟悉的床位,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彼此不那么熟,心里话反而比较好说,不是么?”
众床主默然点头,有的微带惨笑,有的眼噙泪花,各有心事。
“能和老爷子在一起,做鬼也开心!”一个毛头小子溜须拍马。
“你呀,嘴能甜出蜜来。”老爷子笑道,望向曹野,“大家在一起相濡以沫,抱团取暖,蛮好,蛮好。”
罗女士用绣了花的衣袖左一下右一下擦着眼泪。
周大叔叹了口气:“还记挂弟弟呢?”
罗女士呜咽起来,两手捧住脸,快速地点了三下头。
高老爷子柔声道:“小罗,别难过,过两天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寒山和尚曾在寺外见到一颗极美的松树,他高兴地指着松树,刚想夸赞几句,却不知哪来一阵妖风,吹断了松树,寒山和尚哈哈一笑,赞美道——多好一堆柴!小罗啊,应时而变,不执于物。”
周大叔犹豫着问:“我也想看看我儿子。”
消防员举起了手:“我想看爸妈!”
宅男陈火烧火燎道:“我真的很担心我的手办和漫画!”
高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行,大家都回去看看家人吧。”
床主们欢呼起来。笑声掌声在病房中响成一片,却惊不醒熟睡的病人。曹野受了感染,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很温暖。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忽然高老爷子耳朵一竖,警惕道:“你们听。”
众床主也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高老爷子望着门外,眉头一紧:
“他们——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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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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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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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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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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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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