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去了省城,佛印和尚出去给人办白事。村里没了掌事的人。但煜生的病可拖不得。村里的老老少少们集中在了一起,开了个小会,讨论了大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用最有效的办法治那个重要的小兵。
他们约定好,家家户户都掏一些钱,请个道士打醮酬神,驱除疫鬼,然后大摆筵席,以旺盛的人气与喜气,冲散疫鬼撒下的阴邪之气。人气是灼热的,鬼碰了会烫伤。喜气是金色的,看不见的金色,而阴气则是晦暗的,在金光之前,晦暗的阴邪之气无处遁形。他们看了煜生的症状,经验告诉他们,这便是疫症。可怕的疫症。弄不好,便会整村整村死人。
刘三伯说,光绪丙午年间,他在广东做买卖,就听闻了龙洞村遭了疫鬼的袭击,那情形实在惨烈,十五天之内,六口之家可以死掉一半,请了道士、仵作、壮汉来作法,稍稍好了一些,可那疫鬼厉害得紧,硬是闹了半年才走,全村差不多死了一半。
打醮酬神要花不少钱。而村里人手头都不宽裕。可人命关天。而且那个命是军队的人命,是那虎虎生风的方阵中的命,它精贵,它高等,它是金命。村里人的,不过是土命。遇到了大事,村里人的淳朴一览无余。再加上早晨欣赏操练的震撼仍未散去,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好这个强大的权威,想要看到李大头满面的笑容和敬佩。那一刻,自己的身价仿佛也高了。
一些村民拿刀杀猪。去年养的,打算过年杀的肥猪,撕心裂肺地叫。从小养着它的小孩子心里难过,蹲在墙角抹眼泪。张嫂在鸡圈中像一只大母鸡一般张开双臂,将鸡们逼死在墙角。
对于这个方案,李大头有一些疑议。这病,真能让法术和喜气治好吗?可他也不敢反对,一来这山精水怪的,难保它不折腾人,二来,他在老家,也亲眼见过类似的事。
他的表姑姑,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有一天忽然中了邪,她正吃着饭,忽然把碗一摔,冲出家门,跑到院子中,把地窖中的白菜通通丢了出来,一个个踩碎,嘴里还拼命地大笑,家里人都傻了,连忙去拦她,可她一个一米五的女人,忽然力大无穷,几个大男人都拉不住,还被甩出去好远。表姑姑踩了一地的白菜渣子,又冲到鸡圈,扒开门,像动物一样扑了上去,抓住一只母鸡就生啃它的脖子,连毛带皮吞落肚,吃得满嘴是血。家里人吓傻了,都不敢靠近,只好喊街坊四邻来帮忙。街坊来了之后,也不敢抓她。那表姑姑满脸是血地蹲在鸡圈中,眼睛还冒着绿光呢!她嘴里的母鸡还未断气,身子一抽一抽。
李大头那时还小,想进去看,可大人不让,说万一吓丢了魂,又要花钱请人喊魂了。最后表姑姑家里人请了一个婆婆来。李大头记得,那婆婆其貌不扬,滚圆的皱脸,稀疏的白发,左下巴还有一颗大瘤子,在众人敬畏的簇拥下进了院子。李大头趁乱溜了进去,看见表姑姑满口是血地在鸡圈中跳舞。地上丢了一只鸡的尸体。其余的鸡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表姑姑的舞蹈很奇怪,她的表情几近痴呆,双手握成拳头,手臂抬在身前,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屁股也跟着左扭一下,右扭一下,要不是知道中了邪,李大头绝对会笑出来。那婆婆瞥了表姑姑一眼,仿佛司空见惯般指了指后院,说:“你们到后面看看。”众人涌到后院,诧异地看到一只浑身金黄、额头有一缕白毛、耳朵缺了一块的黄鼠狼。它个头极大,正立起来,站在墙头跳舞,动作和表姑姑一模一样。m.χIùmЬ.CǒM
表姑父是个暴脾气,抄起锄头就往黄鼠狼身上丢去,黄鼠狼一闪身,跳下了围墙不见了。黄鼠狼走了之后,表姑姑恢复了神智,她起先恍恍惚惚的,接着被手上的血吓了一大跳,大哭大嚎起来。后来听说,表姑姑前几天在山上铲了黄鼠狼的老窝,还摔死了一只幼崽,用木棒子打瞎了另一只幼崽的右眼。所以黄大仙来报复了。表姑姑一家花了不少钱,到山上焚香进贡,买了不少鸡鸭猪肉,挨个磕头赔罪,总算有个了解。可表姑姑从此落下了病,右眼渐渐看不见了。
李大头不是不信,而是觉得这玄乎其玄的东西太过渺茫。可偏偏就是这玄乎其玄的东西,医药是没法救的。这一路走来,士兵们随意撒野尿拉野屎,说不定就弄脏了哪位孤魂野鬼的坟头,惹得人家发怒也没准。何况他知道军营本身就盖在乱葬岗上,因为经费和其它诸多问题,没有好好地移骨。发生一些怪事,实在难免。
“老乡,这疫鬼,真的有?”李大头不自信地问。
“当然。老祖宗能骗咱呢?”刘老伯抽着旱烟说,“早些年石塘村也闹了疫鬼,死了一个两个,眼看着要闹开了,来了个老道士,从山上打下了几桶清晨的泉水,说是吸取天地至清清气的真水,然后烧化了几张符,洒在里面,变成符水,不仅每个人要喝,而且日常饮用,都要用那几桶水。水不够了,就让年轻的上山挑。说来也奇,喝了那符水之后,还真没有继续蔓延了,就那几个已经患病的,一个还是死了,老道说他病入膏肓,救不了,其它几个,挺过来了。”
众人纷纷点头以示确有其事。
张伯接下了话茬子:“这疫鬼,可有来历。我听说书人说过,《搜神记》,《论衡》都写得明明白白,古代天帝颛顼有三个坏儿子,其中一个死了,变作疫鬼,住在江水中。七八月份,鬼门开,水泛滥,它就容易跑出来作祟。不信你去看古书,写得明明白白。还有咱村小宝,七八岁时,遇过疫鬼呢!”
众人的目光转向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他蜷缩的背脊立马挺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对李大头说:“真、真事。我小时候,晚上尿急,出门尿尿,走出房间,就看见一个鬼,站在我家厨房。”
“鬼什么样?”李大头问。
“那鬼,很高,没衣服,皮黑乎乎的,皱巴巴,脑袋很大,像个桃子,后脑勺长满鱼鳞一样的东西,一层一层,嘴巴特大,咧到耳朵边,眼睛黑洞洞,身上也有鳞片,手指好长,它把指头伸进水缸,水就变黑了,过一会儿又清了。它看见我,我也看见它,它就叫着扑过来,我吓死了,就不知道后来。醒来的时候在床上,娘说我怎么睡在厨房。我说有鬼,她还不信,我怕她喝了那水,就去推那水缸,可缸太沉,推不动,我就捡石头砸了缸,水流光了,毒不到娘了,可娘把我揍了,我哭了,不过我心里高兴,娘不会死了。几天后,隔壁屋就有人染了疫病死了。娘才知道,我没说谎。”
李大头听了,皱紧了眉头,转头问道:“那草药呢?”
“已经给那小兵服下了。不过怕是不顶用。看那娃脸色,病的不轻,这疫鬼,应该厉害得紧。不打个醮酬个神,怕是驱不走。钱就不用担心,乡亲们一片心意。”刘伯恳切地说。
李大头郑重地点点头,握住了刘伯的手,沉重地说:“老乡,李某人在此谢过!如需帮助,只消一声,李某人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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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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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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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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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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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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