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急着动县衙的官员,因为有些官员虽然不入流,但背靠当地大族,要动也得等她摸清当地的情况再动。
而有的官员技术.性.很强,都是世袭制的,动了一个,你一时半会找不到替代的人选。
但典吏不同,典吏的来源复杂,有些甚至是犯官罪人出身,充做官奴后来当典吏的。
比如前朝的吏胥大多如此,所以本朝也视典吏衙役为卑贱,甚至前朝直接是把吏胥打为贱籍,和“奴仆、娼优,丐户”同列,甚至不允许良贱通婚。
而且吏胥不同于官员,还有晋升的空间跟希望,吏胥一辈子也就是个典吏衙役。
而且朝廷并不发放工银,都是部门机构跟各级地方官衙发工银,且工银极低,也因此典吏跟衙役眼见晋升无望,又地位卑贱,自然更加疯狂的压榨平民。
而木析第一个动的,就是这些吏胥。
手里头真真正正有人命在手,并且一点也没有掩饰的,她一个都没放过。
手伸的太长,贪的百无禁忌的,她也没放过。
等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后,对于剩下的吏胥她则是轻轻放过了。
宁朝的吏治沿袭了前朝的旧例,依旧以吏胥为贱籍,但其实吏胥的来源已经与前朝不同,很多典吏跟衙役原来都是良民出身的。
突然变良为贱,且贱籍轻易不能变动。这些吏胥自然怨气极大了。
木析刷下来那些老鼠屎后,对剩下的被同僚衬的美好起来的吏胥多少都能忍一点了。从州衙调动了一部分支出,提高了洛江县的典吏衙役的工银跟待遇。
之后再敲打一下她们的混乱作风,最后才放过了洛江县的知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木析离开后,县衙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吏都长呼一口气。
她们面面相觑:“妈呀,终于走了。”
“嘘……”
“太吓人了……”
“那位大人在的时候,我站岗都不敢多动一下。”
“知州大人又没说你不能动,你怂什么。”
“哪里是我怂,你不也不敢动?”
“那位大人身上的气势,也太强了,我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那位长什么样。”
“我们不也是……”
……
木析巡查完了自己手下全部的县后,慢慢的心里有了数。
哪怕是孟同知的人,也不敢直接怼上她。就像她的人在孟同知手里也不敢直接怼上孟同知一样,这是一个道理。
以下犯上,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不成文,但非常严重的罪名。
跟直接挑战整个封建社会主流思想没什么区别,木析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尚且不敢如此,何况土生土长的古人?
孟同知敢架空知州,但她可不敢直接冒犯知州,明面上忤逆上官,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把知州当回事。
当初倚仗孟家的孟典史,再嚣张也没有敢直接跟木析顶上,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木析直接巡查下属的县,你别管那些知县到底是谁的人,站谁的队,问她们敢不敢直接怼上木析?她们不敢。
当然,暗地里玩阴的,阴奉阳违,木析明面上也管不了,这就要考验她的实干能力了。
那些知县不幸的是,这些都是木析玩剩下的。
恐怕木析比她们这个知县还要了解六房典吏,各种县衙机构的办事流程了,考验她的实干能力,想拿混乱的流程账本,宗卷糊弄她,那跟往她面上递交自己的把柄没什么区别。
木析笑眯眯的接过这些证据后,回头什么人该整治,什么人还能给个改过的机会,什么人一秒都不能放过一下子就心知肚明了。
她就很认真的思考啊,在这些官员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在她们眼里,她就是那种完全不通俗务,依靠种植药材这种商贾手段升官发财的官员吗?
她们该不会以为,种植药材售卖这么简单吧?简单到了她这个创始人不需要了解任何知识,不需要了解庶务,只需要跟她们这些人当官一样,啥都吩咐下属去做就行了?
木析笑眯眯的,都这么认为最好了,这不,啥都敢往她跟前送。
……
其实现在文岭州的官府势力,比之她三年前是要好很多的。
当年她来的时候,别说像现在这样说整治吏员就整治吏员了。
她甚至要靠吏员跟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勉强拿到部分权力。
更别说管理辖下的百姓了,下面的百姓那是通通都当官府不存在啊。
现在随着隐户的减少,哪怕木析也知道底下一定是有改户籍,靠关系拿到房子的,但整体来说隐户是减少的。
不然文岭县也不会因为突增的人口和粮税升级到州。
隐户减少,耕地增多,官府的影响力和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强,现在木析也不用担心,因为处理哪个官吏而过于顾及她背后的宗族了。
等把各县巡查完,她就正式整合人手,从各县开始人口普查。
以户为单位,准确到姓名,种族,性别,年龄,身高,大致容貌体貌特征,祖上三代。
甚至包括她们的耕地,宅基地,房产,不动产等。
她第一步开始核查的就是新镇和原先登记在册的人。
这部分人是最好核查的,一开始很多百姓都很抗拒官府查人,都以为是要抓人,或者是征徭役军役,纷纷躲藏。
之后州衙发到县衙的消息来了,不仅仅登记人口,还要登记财产,尤其是不动产。
财产的登记和确认远远比人口登记麻烦,一旦有纠纷,可以到州衙或者上属的县衙找知州处理。
但是麻烦归麻烦,一旦被官府确认了这是你的财产,那就相当于是受到官府的庇护。
哪怕百年后你到官府来查看,或者有什么财产纠纷,官府往上一查,这还是你们的财产,除非财产变动,否则谁都抢不走。
衙役站在新镇的办事点大声喊道:
“来官府登记,只登记不动产!记得啊!什么是不动产?就是房子、耕地、铺子、庄园啊这种搬不走,能留给子孙后代的!”
“不知道什么是不动产?没事儿,去县衙,或者来我们这个办事处,我们在每个大型的乡镇都设了办事处,找我们的人给你们办理就好了!要排队,到时候衙役跟巡检会巡逻,不排队跟插队的直接提到最后面!”
“还有,一定不能冒名顶替!一旦冒名顶替,你们又登记了财产,到时候财产就是你们身份原主人的,你闹到知州大人那都没用。”m.χIùmЬ.CǒM
“所以冒名顶替的就不要过来登记了啊——到时候有人证明你不是你这个身份,财产可是要归给人家的!”
“在官府登记身份财产,你们的财产就受到官府的保护!不用怕子孙后代败家了,她卖不了家里的房子田地,因为官府登记过,谁都动不了!”
平民是没读过书,很多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明白官府衙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事关财产,很多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是的,能在官府登记财产,被官府保护是好事。
“万一你们有贪官改了名字,那财产不就成别人的了,还拿不回来?”
那衙役黑脸一瞬。
很想跟往常一样直接呵斥百姓,但思及知州大人的脾性,到底不敢赌会不会有小人告到知州那儿,也不敢赌有没有知州的人藏在里头。
到底挤出一张笑脸:“贱……咳咳,百姓……额,乡亲们啊,你们放心,我们文岭的知州大人肯定不是贪官,不会贪你们那点小钱的。”
知州有个人尽皆知的习惯,她从来不叫平民叫贱民、刁民、庶民什么的,她最多的称呼是百姓,其次就是乡亲。
可能木析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可能是宁朝第一个以百姓代称庶民的官员。
因为之前木析是在翰林院,那里的官员并不直接接触百姓。
之后来到基层,虽然说她是被贬谪的,但也是顶头一把手,她底下都是属官,之后升任知州也是一把手。
所以木析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称呼上的不对。
下面的官员都机灵的很,早就发现到木析不喜欢她们贱称庶民,而她自己的称呼——百姓,在这些喜欢咬文嚼字的读书人眼里,这代称很有意思。
当然,也是为了投上官所好,慢慢的,就连孟同知也开始以百姓代称庶民了。
木析当然不清楚这些了,毕竟在她前世,百姓是古已有之的称谓。
哪怕她知道这个世界跟她前世的古代不同,但是很多细微的地方她不一定能察觉到差别。
两个世界像是从原始女尊社会开始,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分叉线。她现在这个世界,从原始的女尊社会开始平稳过渡到奴隶制社会,然后再过渡到封建社会,一直都是女尊。
所以她知道黎民这个称谓,这个世界没有,但其实并没有仔细了解到百姓这个称谓,一直到宁朝,到她之前其实也是没有的。
可能她自己觉得融入了古代,在古代生活这么多年,早已与古人无异,但其实在很多本土人来看,她还是有很多不同,甚至让人很难理解的地方。
就好像那个衙役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连她这个衙役都一口一个贱民,没把百姓放在和自己一个地位上。
为啥木析一个官至五品的地方主官,居然还觉得庶民这个称谓侮辱了百姓,非要以百姓代称?
百姓,不也包括了木析自己吗?
她难道不觉得把自己一个官员,和庶民一起代称,放在一个地位上,侮辱了自己的身份吗?
衙役很难形容出这种困惑,她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木析与旁人,她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这种不同不单单只是性格,品行的不同,而更像是一个封建社会根本不可能产生的……异类,完全不同于所有人的异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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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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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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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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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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