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为了招待这俩小叔子,让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胤祐走的时候,愣是每个盘子都干干净净。
看得一旁的陈梦雷颇为感慨,一直听说皇上生活朴素,原来所言非虚,皇子们在宫里都吃不饱饭。
他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三哥家里的厨子手艺真不错。五哥,下次咱们还来。”
三阿哥和三福晋夫妻俩亲自送他们出门,临到要上马车的时候,三阿哥忽然拉住胤祐:“小七,过来,三哥跟你说两句话。”
胤祐以为三哥要跟他说算学馆的事情,赶紧跟着走了过去。
三阿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指着胡同另一头,对胤祐说道:“那边,一直往前走,过两条街,胡同里面就是大阿哥府邸,你还没去过吧。”
胤祐摇了摇头:“没去过。”
三阿哥真诚的说道:“他们家厨子烧的菜更好吃,你下次去试试。”
五阿哥、三福晋还有一同送出们来的陈梦雷都以为兄弟俩有什么正事要说,站在原地没动。听到三阿哥的话都有些忍俊不禁。
好家伙,这是嫌弃弟弟吃太多,要把人家往大阿哥府上推。
五阿哥笑得尤其开心,平时都是胤祐那个小机灵鬼欺负别人,别人都是千方百计哄着他,今儿总算看到三哥替大家出了口气。
可是,胤祐是谁呀?那可是在整个紫禁城都不吃亏的主儿,怎么会在三阿哥这里服输。
他转过身来,径直上了马车,临走前,又掀帘子伸出脑袋大喊一句:“三哥三嫂,明儿我还来!”
四月,康熙又在多伦举行喀尔喀蒙古会盟。这一次几位成年的皇子都跟着去了,胤祐自然也去了。
在这次会盟的筹备阶段,康熙就遣人诏噶尔丹参加这次喀尔喀会盟,让他自己前来请罪。
噶尔丹自然不肯来,反而要清廷把土谢图汗及哲卜尊丹巴大喇嘛交给他处置。www.xiumb.com
非但如此,在会盟的过程中,康熙还了解到,好几个蒙古部落首领,尤其是与大清皇室来往密切的几个部落,都曾有噶尔丹的使者到访,策动其背叛清廷。
康熙听完也没什么激烈反应,神色如常的坐在正前方的龙椅的上,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确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虽然遣人去诏噶尔丹,但却没指望对方来。
事实上,对方来不来他也无所谓。来了,就说明他臣服于大清,抓起来治他的罪。
不来则更好,正好有借口调集兵马,准备出师进击噶尔丹。
胤祐听到这个消息就搓了搓手,很兴奋的跟他的兄弟几人说道:“嘿嘿,要打仗了!”
六阿哥皱眉:“小七喜欢打仗吗?”
这话说得,把胤祐吓一跳,宛如他就是个好战分子一样,成天盼望着打仗。
\"那倒不是,\"胤祐摆了摆手,“我只是想打败噶尔丹而已。”
五阿哥叹口气:“但愿打败了噶尔丹,以后就没有战争了,大清永远太平盛世,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的果然自。”
胤祐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大笑:“六哥,这话阿玛听到了,一定会重重的赏你。”
五阿哥拍开他的手:“我这么说又不是为了讨阿玛的赏赐。”
胤祐嘴里发出“嘶”的一声,甩了两下手,活像是人家真把他打疼了:“是是是,五哥是因为善良,看不了百姓受苦。”
八阿哥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白净光洁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上面连一丝红痕也没有,不知道他在“嘶”个什么劲儿,害自己白心疼一阵。
六阿哥又撞了撞胤祐的肩膀:“小七当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说说感觉如何?”
五年前的乌兰布通之战,那时候胤祐太小,听说大哥有危险,一个人单枪匹马冲到前线,只凭着手里一把弓箭,救下了佟国纲的性命。
然后,回来就被阿玛狠狠地走了一顿,额娘也没护着他,甚至帮着阿玛一起揍他。
还让他去太庙跪了一晚上,让他反省。
人家都以为他一个人跪在太庙里会害怕,殊不知他在列祖列宗跟前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想到这里,胤祐的脸上就不自觉笑了出来。
八阿哥一直拉着他的手:“看来感觉不错,现在回忆起来都还在笑呢。”
“哪有?”胤祐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战场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临死都不知道子弹或是箭矢从什么地方射过来。”
他又看向五阿哥和六阿哥,眼里满满的真诚:“我希望你们永远没有机会去体验那种感觉。”
五阿哥拉住了他另一只手:“你也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胤祐没说话,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
兄弟几个闲聊之后,就准备各干各的。胤祐从营帐中出来,没走几步就碰到了策棱。
这位蒙古巴图鲁生长于喀尔喀部落,噶尔丹攻占喀尔喀蒙古之后,和弟弟一起跟着祖父归顺清廷,康熙便把他留在内廷读书。
策棱在北京生活了快五年,但是无论是内在性格,还是外在长相仍然是个典型的蒙古男儿。
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绝对不会以为他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身高身形都已经接近于壮年男性。
胤祐在同龄人中都算长得高的,可是和策棱站在一起,身高虽然没差多少,但体型看起来大约只有人家的一半。
他属于那种高挑修长型,肌肉并不粗壮,但却很有韧性,穿上衣服,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互相对望一眼,看到彼此眼中都闪烁着火焰。
这五年来,他们俩经常一起摔跤比武切磋,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将来有一天要一起上战场,帮策棱把故土夺回来。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胤祐看到他这个杀气腾腾,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到漠北去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兄弟,你别这么激动,还早着呢。”
“什么?”策棱动了动眉毛,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轮廓粗矿,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尤其搞笑。
胤祐靠在他的肩头哈哈大笑:“我说,阿玛虽然决定要出兵进剿准噶尔,但也不是现在,调兵遣将还需要好长时间呢。”
策棱皱起眉头问道:“要多久?”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两年也说不定。”
“要这么久!”
胤祐点头:“行军打仗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粮草辎重,各地区的兵士集结,再加上排兵布阵……”
听到这话,策棱的满腔热血就像是被胤祐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
胤祐拉着他回营帐去:“别这么沮丧,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收复故土,相信我。”
策棱测过头来看着他,胤祐脸上满满的真诚,让人很难不去相信他说的话。
七阿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嬉皮笑脸,你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可以一旦他认真起来说点儿什么,却总有叫人深信不疑的魔力。
相处五年,策棱从来没有看透过七阿哥。他很少到上书房上课,去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师傅拎出去罚站。
上课的时候,总是喜欢干一些不遵守课堂纪律的事情。他自己不好好学习,却总是督促弟弟们好好学习。
他还看一些奇奇怪怪的闲书,不但自己看,还招呼别人一起看。
有时候把别人看得面红耳赤,他偏偏一脸坦然的说要抱着欣赏文学作品的态度去欣赏这些作品。
总之,七阿哥时常能把人气死,但跟他在一起,无论是比武切磋还是聊起诗词歌赋,都让人感觉妙趣横生。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奇思妙想,一旦与他相识就总也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嘿嘿!”胤祐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两下,“你在发什么呆?”
策棱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胤祐搂着他的肩膀拍两下:“好兄弟。”
这时候,有人掀开帘子走进营帐。两个人抬头望过去,是康熙身边的太监顾问行。
胤祐笑道:“哟,顾总管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顾问行可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连忙过来说道:“皇上派奴才过来吩咐各位皇子,即可起驾回銮,路途不可耽搁。”
胤祐一愣,外面天色转暗,已经临近黄昏,马上就要天黑了。这才刚办完事情,怎么说也该休息一晚再回京,怎么这就要走了?
胤祐站起来,收敛了笑容,心里有点不妙的感觉,试探着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顾问行低头,轻声说道:“皇上刚才收到宫里加急传来的消息,说是钮钴禄贵妃病危。”
“!!!”
胤祐一掀衣袍,疾步往外走,几位皇子得到消息,此刻也都走出营帐。
众人来到中间的大帐,康熙已经命人备马,立刻返京。
可是,再怎么快马加鞭,这一路回去也至少需要四五天的行程,何况这么多人的队伍。
钮钴禄贵妃自从十年前生完皇十一女身体就大不如前。小公主未满百日就夭折了,贵妃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丧女之痛,就这样落下了病根。
这两年越来越差,去年就大病了一场,当时太医就说过,恐怕熬不过过年。
兴许是放心不下十阿哥,贵妃硬是撑到了年后,眼看着春暖花开,贵妃的身体也渐渐有所好转。
来之前,一向很期待陪阿玛一道出门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这次却很乖。
康熙没说要带上她俩,他俩也没吵着要出来。
十阿哥是想要留在宫里多陪一陪额娘,九阿哥和十阿哥从小一起长大,虽同父异母,关系却胜过五阿哥、十一阿哥这两个同胞兄弟,因此也主动留下来陪着十弟。
他们日夜兼程回到紫禁城的时候,钮钴禄贵妃扔在坚持。几个太医轮番会诊,皇贵妃也一直守在储秀宫。
人肯定是不行了,只是仍旧吊着一口气,想要坚持到康熙回来。
最终,她还是把康熙等回来了。
她是孝昭皇后的妹妹,遏必隆的女儿,进宫来本就是因为姐姐驾崩,皇上的恩典。小公主夭折后,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从此以后也没有得到太多康熙的宠爱。
康熙来到床前,几位太医已经退了出去,十阿哥在一旁默默地流眼泪,皇贵妃轻轻地摇了摇头,也准备退出寝殿,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钮钴禄贵妃却只是无限缱绻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让他先出去待一会儿。
看着太监把十阿哥带出寝殿,她才一把握住了皇贵妃的手:“姐姐,请等一下。”
现在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康熙善待她唯一的儿子。
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晦暗,但她的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很清楚,康熙的儿子太多了,十阿哥不是嫡出、读书也不好、骑射功夫更是比不上他的哥哥弟弟们,徒有一个开始走下坡路的外戚。
就算康熙应承了她的临终遗言,十阿哥往后的境遇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毕竟到那时候他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往日里,宜妃与她关系最为亲密,可宜妃自己就有三个儿子,宫里还有四公主,以及一对位分低的庶妃生的阿哥格格,哪里又能照拂她的小十。
她拉着皇贵妃的手:“姐姐,十阿哥是您看着出生的,您还记得吗?”
皇贵妃握着她的手:“记得,怎么不记得,生下来就比别的阿哥大上一圈呢。”
“他比不上哥哥弟弟们机灵,又被我宠坏了,顽劣了一些,可他本性不坏。”
康熙皱起眉头:“你现在还操心他做什么,该好好休息才是。”
钮钴禄贵妃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皇上别急,臣妾往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她仍是紧紧地攥着皇贵妃的手:“姐姐是六宫之主,在臣妾心里就是十阿哥的嫡母,臣妾走后,希望姐姐能多照拂他一些,臣妾不求别的,只求他往后平平安安。”
这是临终托孤,皇贵妃有心要安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应下:“那是自然。”
一般情况下,像胤祐这个年纪的皇子,除了定期去给自己母亲请安,是不能私自到后宫去。
但今日情况特殊,他和六阿哥是跟着康熙一道过来的。
六阿哥曾经由钮钴禄贵妃照顾过一段时日,心中总是记得她的养育恩情,听到贵妃病重,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此时,两人就在储秀宫的院子里站着。
十阿哥一边摸着汹涌而下的泪水,一边踉跄着走出正殿。虽然已经十一岁,但他一直以来都被钮钴禄贵妃保护得很好,看上去也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这个一直无忧无虑的孩子,却忽然要面临失去母亲的打击,悲痛与惶恐占满了他的内心,往后的路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胤祐看到弟弟这副难过的模样心都碎了,几步上前,手刚碰到十阿哥的肩膀,对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七哥,七哥……”
十阿哥还没有开始发育,身高只到胤祐的胸口,眼泪瞬间就沾湿了他的衣襟。
胤祐搂着他,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别怕,七哥在这里。”
胤祐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弟弟。他自己曾经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扛着额娘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却无能为了。担心她随时可能离开自己,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额娘了。
他完全能对十阿哥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别担心,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太监又把十阿哥叫了进去,皇贵妃从里面走出来。
胤祐走到母亲身旁,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皇贵妃摇了摇头:“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十阿哥悲痛欲绝的哭声,声嘶力竭的喊着:“额娘,额娘,你不要走,你别丢下我……”
不一会儿,康熙、十阿哥、太监一并出来。
贵妃钮钴禄氏、薨逝。
十阿哥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扑在胤祐怀里:“七哥,七哥……我没有额娘了,我没有额娘了。”
胤祐心疼弟弟,搂着他不住的安慰:“别怕,你还有七哥,以后七哥会照顾你。”
贵妃薨逝,皇帝撮朝三日,直到贵妃出殡。除贵妃所生皇十子,截发辫,摘冠缨,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命皇六子、皇七子、皇九子三人成服,余皆摘冠缨。
胤祐和六阿哥、九阿哥一直陪在十阿哥身边。陪他在储秀宫正殿守灵,给他送饭,哄着他多少吃一点。
虽然康熙后宫过几年就有后妃离世,但像钮钴禄贵妃位分这么高的,那还得追溯到她的姐姐孝昭皇后。
康熙按照明朝实录,看到贵妃上谥号有两个字的也有四个字的,就让伊桑阿去跟礼部商议,看看给贵妃上什么谥号合适。
大学士和礼部很快写了折子递上来,有两个字的,有四个字的,康熙最后选定“温僖”二字,作为贵妃的谥号。
当初钮钴禄氏册封贵妃的时候,就没有封号。薨逝之后,康熙给她上了谥号,也算对逝者的弥补,对十阿哥这个儿子的一点安慰。
三日之后,奉温僖贵妃金棺至朝阳门外殡宫,回来的时候十阿哥又大哭一场,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也不说话,情绪非常不稳定。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陪着十阿哥给温僖贵妃治丧,十阿哥年纪尚幼,又悲伤过度,其实大部分事情也是胤祐和六阿哥在做。
其实,他俩才是最累的。
胤祐让六阿哥和九阿哥都回去休息,他自己留下来陪着十阿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外面穿着丧服,里面还穿了件里衣,走了那么多路,早就热得汗流浃背。
让太监进来服侍兄弟俩洗过澡之后,胤祐就把十阿哥按在床上,让他早点休息。他自己也躺在一旁,陪他一起睡。
胤祐是真的累了,这才感觉成年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替皇父分忧是要出力气的,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可是看到十阿哥哀痛的样子,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心甘情愿替弟弟分担。
“七哥……”十阿哥小声喊道,“你在这里睡不好,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胤祐抬手抹了把他眼角的泪痕:“少废话,赶紧睡觉!”
话音落下去没多久,胤祐自己就率先扛不住,睡着了。
就这样睡到半夜,胤祐是被热醒的。现在已经是五月的天气,窗户外面吹进来那点微风,根本解不了暑。关键是,他怀里好像抱着个小火炉。
胤祐低头一看,十阿哥脑袋靠在他的胸前,手抱着他的腰,已经睡着了。
夏天,大家都穿着轻薄的睡衣,胸前又是湿润一片,看来十阿哥不久前又哭过一场。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轻皱着,时不时还会流露出一两声呓语。声音很小又有些含混不清。但胤祐还是听明白了,他叫的是额娘。
尽管天气很热,兄弟俩抱在一起睡觉并不舒服,胤祐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但他还是手臂一紧,将弟弟抱进怀里,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能安心睡到天明。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十阿哥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每天除了哭,就是粘着他七哥,一步也不肯离开。
胤祐干脆让他搬去自己的院子暂住,方便照顾他。
兄弟们经常过来看望他,尤其是八阿哥和九阿哥还有保泰他们几个,三天两头就跑过来。
他们仨过来,在院子里陪着十阿哥说说话,聊聊天,带着他去景山骑马射箭,也散散步。
渐渐地,十阿哥的状态也恢复过来了。虽然不想之前那么活泼开朗,但也不再总是以泪洗面。
这天晚上,正逢十五,天边一轮圆月,把小院照得亮堂堂的。
胤祐院子里几盆栀子花和茉莉开了,夏夜的晚风带着一阵阵清香飘散在整个院子里,沁人心脾。
胤祐在月下舞剑,十阿哥坐在是桌前看他,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胤祐一套剑法练完,胤祐收了七星,坐在他对面,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在想什么?”
胤祐预感他会说“想我额娘了”,可是并没有,十阿哥只是咬了咬下唇,说道:“我要是像七哥你这么厉害就好了,我额娘一定会很高兴。”
在兄弟几人中,十阿哥无论是读书学习,还是骑射功夫,几乎可以说是最差的。甚至比不过总是生病的十一阿哥,以及年纪更小的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
在抽查完儿子们的课业之后,私底下康熙也会点评几句。对十阿哥的评价总是资质平平,还不够努刻苦。
那个时候,十阿哥有钮钴禄贵妃这个额娘,身后还有钮钴禄这个外戚家族。虽说如今的钮钴禄一族早已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爵位是世袭的,在满洲的地位还在。
总的来说,十阿哥的日子,比他的许多兄弟都要好过一些。
读书不好就不好呗,资质平平康熙也不能亏待了他。
现在钮钴禄贵妃薨逝,在宫里,十阿哥连个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再这么没心没肺恐怕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他要是再不努力为自己打算一些,以后还能怎么办。
胤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唇齿间弥漫着茉莉的清香:“首先,你得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十阿哥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都是八哥九哥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胤祐笑道:“你八哥拼命读书表现自己,九哥满脑子都是小聪明,就是不用在读书上。他俩都是有主意的人,你怎么不跟他们学学?”
十阿哥低下头:“可能我太笨了吧。”
“谁说你笨了,你是皇子,是遏必隆的外孙,怎么会觉得自己太笨了?”
十阿哥复又抬起头来,眼中盛着月光:“那我现在开始刻苦学习还来得及吗?”
胤祐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任何时候都来得及。”
十阿哥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我不让额娘对我失望!”
第二日,十阿哥竟然主动来到书房,让胤祐教他算术。
胤祐还记得,他和九阿哥刚到上书房进学那会儿,自己给他讲几道算术题,讲到抓狂。从此,对教学工作都快有心里阴影了。
转身去书架上找了本《九章算术》给他:“你先看看这个吧。”
八月,康熙按照往常一样,开始巡幸塞外,把除了太子以外,到十阿哥全都带上了。
今年的塞外巡幸和以往稍有不同,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翁牛特、土默特、巴林等重要部落王孙来朝时,分别向康熙呈上他们能出动的兵力,以及几个月来,探查到的噶尔丹的情况。
然而,康熙八月下旬刚刚返京,到了九月,噶尔丹率骑兵三万,攻入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随后沿克鲁伦河东下,进抵巴颜乌兰。【百度百科】
他嚣张至极,甚至让臣汗部向清廷传话,扬言过了这个冬天,他将借俄罗斯鸟枪骑兵六万,大举内犯。
而萨布素将军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二十四岁的彼得皇帝已经正式亲政。
俄国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周边邻国的侵略,也从未放弃过对大清领土的觊觎,甚至因为在《尼布楚》条约中没能占到便宜而耿耿于怀。
说不定,彼得和噶尔丹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真的愿意借兵给他。
当然,六万这个数字实属夸张了些,六千倒是有可能。
不久之后,安北将军费扬古上疏:巴颜乌兰,嚣张至极,建议分军进剿。
于是,康熙谕诸位议政大臣商讨此事。
此次南书房议事,除了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陈廷敬、李光地、裕亲王、恭亲王这群曾经被康熙弃用,没几年又重新启用的议政大臣外,还有三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太子。太子如今虚岁二十四,自出阁讲学以来,协助皇父处理朝政已有近十年,在诸位名臣的辅佐下积攒下许多治国经验。
第二个是大阿哥,大阿哥比太子还要年长两岁,早在乌兰布通之战就是当时的主帅抚远将军福全的副将。
后来叔侄俩因为要不要对追击噶尔丹这件事上产生分歧,甚至争论。
回朝之后,康熙要治福全的罪,大阿哥还曾经站出来作证。
这些年来,康熙对这个大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头脑有些简单,脾气有点暴躁,于军事上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比自己那位皇兄能强一点儿。
第三个却是让在场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如此重要的议事,皇上竟然把自己还未年满十五周岁的也叫来了,正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家。
好家伙,七阿哥如今都快跟大阿哥一般高了。穿一身淡黄色暗纹蓝金刺绣常服,往那一站,长身玉立,眉宇间尽显少年意气。
各位大臣谁家里没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儿子孙子,拎出来这么一比较,不得不感慨,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上的龙种呢。
这其中心情最为澎湃的自然要数佟国维,若不是刻意按捺住情绪,说不准现在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瞧瞧,都瞧瞧,什么叫一表人才,什么叫器宇不凡,什么叫少年意气,就是我外孙这样的!
索额图和明珠神色之中也颇不服气,就你有外孙,旁边温润如玉的太子,仪表堂堂的大阿哥,都看不见?
几位皇亲国戚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心情,旁的人是体会不了,他们现在满心只剩下惊讶。
太子和大阿哥出现在这里,倒是不奇怪。这七阿哥站在这里是什么情况?
李光地脑子里对胤祐的印象还是课堂上那个调皮捣蛋,被拎到门口罚站的问题学生。
十五六岁,就能跟他们这些老家伙站在一起议政了?
陈廷敬也没少听说七阿哥的事迹,因为康熙实在对这个儿子偏爱得有些太过分了。三岁多的时候,就跟着皇父去江南,伺候,康熙无论到哪里,总会把他带上。
就算没带上,那也不是失宠了不愿意带,而是怕耽误七阿哥读书。
关键七阿哥可不是个喜欢读书的皇子,他只喜欢干些出人意表的事情,不断挑战皇父的忍耐底线。
比如,上一次与噶尔丹的战役。虽然那时候陈廷敬正因为徐乾学和高士奇的事情被牵连,并未在朝中,但也听说了他的光辉事迹。
不到十岁,敢被这弓箭单枪匹马上战场,还有谁?
胤祐脸上仍旧带着孩童一般纯真的笑意,这让他看上去,单纯无害,甚至还有几分幼稚。
他把在场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扫了一遍,包括他的两位皇叔。
福全和常宁因为经常出入内廷,与他接触颇多,对他的成长都看在眼里。
因此,对他现在出现在南书房,也没觉得有多震惊。就是有些意外,毕竟胤祐年纪还小,参与这样的政务讨论是不是早了点?
胤祐对他们的政务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进剿噶尔丹这件事。
这时候,魏珠捧上一个长盒子。福全和常宁二人亲自从里面拿出地图,屏退宫人,展开之后挂起来。
噶尔丹和他的三万大军此时所在的巴颜乌兰地区已经标注出来,胤祐看了看位置,蒙古地区幅员辽阔,四通八达,噶尔丹常年征战于此,对地形相当熟悉。
他们跋山涉水西征而去,一路上本就耗时耗力,且耗费物资。虽然有人数和武器上的优势,但胜算并不大。
若是输了,那必定是一场惨败,若是赢了,也不一定能就此剿灭噶尔丹。
只要他想跑,那还真不一定逮得住。
因此,费扬古将军在奏折中提到,应该分军进剿。
佟国维、索额图、明珠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武将,裕亲王、恭亲王也在后方指挥过战争,李光地、陈廷敬就纯属凑热闹。
大家各抒己见,这两位也不能白来,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听起来挺有道理,但其实,不说其他人也能想得到。
太子虽然也学过一些兵法,但对于领兵打仗之事一点也不了解,因此并不发言,作为储君,安静的站在一旁观政。
大阿哥也踢出了一些建议,比如说,分军应该怎么分,哪里到哪里。
胤祐也一直没有发言,他年纪最小,在诸位眼里还只是个孩子,这儿也轮不着他发表意见。
于是,他就乖乖地站在一旁听着,眼睛一直看着那张地图,不过多时,就把上面每一处标记,每一个地方一寸一寸的记在了脑子里。
然后闭上眼,开始根据张勇将军和傅先生曾经教过他的知识,在脑子里模拟整个战役过程。
噶尔丹的路线,哪里是他们的据点,哪里是他们的后路等等。
然后再根据脑子里所想的,开始分兵。哪一路从哪里出发,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正当他在脑子里专注的模拟战场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小七。”
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这边。
叫他的人是康熙,问道:“你怎么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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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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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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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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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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