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发表完意见,康熙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小儿子脸上。
胤祐却一直盯着那副地图没眨过眼,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他的侧脸很好看,饱满的额头,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以及挺翘的下巴。www.xiumb.com
他的身上综合了满人、汉人以及蒙古人的血统。康熙怎么看都觉得他长得更像自己,但也像皇贵妃。
说不上来,反正他和表妹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乌兰布通之战之后,裕亲王、佟国纲、佟国维都曾经对康熙说过,胤祐是个难得的军事奇才,若能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领兵打仗的将才。
康熙思来想去,把致仕在家的靖逆将军张勇请来宫里,专门教授他领兵打仗。
这一晃五年过去了,儿子也长大成年,都到了该封爵建府,结婚生子的年纪,是该到了老父亲验收教学成果的时候。
皇上这么一发话,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索额图在心里嘀咕:“谁不知道这七阿哥还没断奶,他除了有点花拳绣腿,出趟门一路都在闯祸,还能说出什么来?”
七阿哥确实还没断奶,每天一起床先喝一碗牛乳,雷打不动。
明珠自从被康熙革职抄家之后,早已不复往日明相风光,在康熙跟前的信任程度更是远不及伊桑阿、陈廷敬和李光地等人。
虽然他也惊讶于康熙对七阿哥的偏爱,那份偏爱甚至比起太子和大阿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佟国维心里比他们都要纠结,他一向四个小心谨慎的人,看着胤祐,既为他长成如今的模样而欣喜,又觉得他该收敛锋芒,不该太招摇才是。
但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胤祐转过神来的时候脸上有一瞬的茫然,而后他扬起唇角露出个浅笑,以掩饰刚才自己的走神。
“回皇父,儿臣有一个问题。”他从大阿哥身边走出来,走到那副挂着的地图前面,站在康熙的对面。
“问。”
胤祐忽然问了个让众人都难以回答的问题:“这地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这就是一副战略大地图,除了行军打仗,老百姓也用不上,真正上了战场,还有沙盘。
这上面主要就是标出了区域内的山川、河流、丛林等等,在什么方位,距离多少。
这个距离也只是个大致的里数,以及步行或者骑行需要多少天,并没有准确的等高线,或者比例尺,准确性极低。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胤祐便不再纠结,而继续说道:“刚才听皇父与诸位大臣商议的分兵为:东路派遣盛京官兵二千、宁古塔官兵一千,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领。再派科尔沁部官兵四千,令定期会合沿克鲁伦进剿噶尔丹。”
“西路徵调各处官兵四万六千,总辖于费扬古将军,由归化、宁夏进剿。”
“中路以京城每位佐领下所余预备兵、及火器营兵等三万六千,与费扬古将军请奏的宣化府绿旗兵(绿营),令其发往西路。三路皆定为中路进剿。”【清史稿】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康熙回复他:“没错。”
胤祐转过身去看地图:“归化在这儿,宁夏在这儿,如果儿臣没有看错的话,这里是有沙漠,他们要穿越沙漠才能到达会合地点。”
众人听了半天,没太明白七阿哥究竟想说什么。他要不是皇子,并且是皇上叫来商议发兵大事的皇子,没有人有这个耐性听他在这里发问。
大阿哥眯了眯眼,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小七,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地图儿臣看不出具体距离,但儿臣认为他们这个补给线未免太长,且太过艰难了。”
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康熙在内,谁都没去过西北,也并不了解那边的地形情况。
只有胤祐的军事老师张勇,驻守于此地二十年,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并且经常在课堂上同他说起,他虽然没去过,但5听得太多,早已经记在了心里。
其实就算他提出这个关键的问题,诸位议政大臣中,依然有人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胤祐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四万六千人,每天需要多少粮草。他们穿越沙漠长途跋涉去到漠北,一旦补给跟不上,他们吃什么?如何保证作战能力?”
“……”
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费扬古将军参与过平定三藩之乱,有着极其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个问题,他自然是能解决的。”
胤祐回头望过去,说话的人是索额图:“那索大人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这……”
索额图一向知道,这个从小看起来软软乎乎跟个包子一样的七阿哥,说出来的话,总是能把人气死。
他没想到胤祐会当着康熙的面,问出这样让他下不来台的问题。
于是,他转头看了一眼太子,后者却并没有看他。
于是,索额图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臣并不了解西北那边的情况,暂时给不出解决方案。”
“你看,你都说自己没去过,给不出解决方案,凭什么就敢肯定费扬古将军一定能解决?或许西北的地形比咱们在地图上看到的更复杂,更艰难呢?”
索额图毕竟是宦海沉浮许多年的老臣,又是索尼的儿子,怎么会在口舌之争上面输给一个半大孩子?立刻就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七阿哥可有解决方案?”
他此言一出,佟国维、太子、大阿哥几人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一旁裕亲王、恭亲王、伊桑阿、李光地和陈廷敬看向康熙。
明珠谁也不看,低着头准备看戏。
康熙看向索额图,眼神中颇有几分责备之意。
众人也都看到了,皇上的眼神分明在说:“朕的宝贝也轮得到你来质疑?”
但他看向胤祐的时候,眼神中还是带了几分期待。
胤祐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有的。”
“???”
众人属实没想到,他还真有办法,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里想:“让你们瞧瞧,我家小团子长大之后就是个天才。”
胤祐看向康熙,说道:“这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减兵。把四万六千人减为一万五千左右的精锐部队,其他人就作为补给兵,专门为他们提供粮草补给。”
“……”
别说诸位议政大臣,连他的两位兄长,以及老父亲听了这话都有些坐不住了。
索额图脸上差点就不由自主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幸好他还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忍住了。但是心中的鄙夷却无论如何压不住。
就这?还想和太子比,就算皇贵妃入主中宫当了皇后又怎么样,七阿哥比起太子还差得远呢。
好家伙,他直接帮着费扬古将军减了三分之二还多的兵力,这要是和噶尔丹的三万骑兵正面遭遇,不够人家一波推的。
虽然心里也多少觉得儿子这个建议有点不靠谱,但胤祐毕竟还小,没有实战经验,这不怪他,多学习学习,跟着阿玛到战场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况且,康熙举全国上下之力才集结出十万兵力,就是为了一举歼灭噶尔丹永绝后患。
少带一人,对于康熙以及这帮大臣而言都觉得亏了,更何况减兵三万多。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暂时搁下了。
从乾清宫出来,胤祐走在太子和大阿哥中间。远远地看到索额图正在与佟国维说着什么。
索相满面春风,不无得意之色。
太子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转过身来,拍了拍胤祐的肩膀:“我觉得你今日表现得不错,能提出意见就很好了。”
其实他本意是想摸摸胤祐的脑袋,不过如今的小团子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摸脑袋显然不合适,那就拍拍肩膀。
胤祐眯起眼睛笑了笑,问道:“真的吗?”
“真的。”
“那太子哥哥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这……”太子看了眼另一边,巧妙的把这个问题抛了出去,“行军打仗方面我是外行,问问你大哥吧。”
听到这话,大阿哥立刻翻了个白眼:“你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就丢给我来做这个坏人?”
胤祐嘟起嘴:“那大哥是觉得我的办法不可行咯?”
大阿哥看他嘟嘴,还是想小时候那么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也知道,咱们对蒙古地形不熟,但噶尔丹长期在那一带活动。天时地利我们都不占优势,人数上再吃苦,这一仗还有什么胜算?”
胤祐吐了吐舌头,继续卖萌装可爱,但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大阿哥和太子都还有政务要忙,胤祐也该回去接着上课。
于是,兄弟三人在乾清宫广场分别,胤祐往西边去,太子走东边,大阿哥径直出了宫门。
回去之后,胤祐就把这事儿跟傅先生说了说:“师父,你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傅先生正在写字,再过两年他就九十岁了,须发皆白,但背脊依旧板正。
听到胤祐的问话,他头也不抬的答道:“为师认为……不妥。”
“啊?”刚才在南书房,那么多人对他提出的意见表示质疑,胤祐心里都没有动摇,一直坚信自己提出的方案是最优解,若非如此,他们一定会在此次战役中吃大亏。
可是现在连师父也说不妥,胤祐心里才真的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都看不透,难道自己这几年的兵法都白学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服气,负手站在书桌旁,追问道:“哪里不妥?”
“少了。”
胤祐咬了咬下唇,更加不高兴了:“你也认为减兵之后我们会在人数上处于劣势?”
傅先生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我说减兵的人数少了,作战兵力减到一万人足以,其他人都改为辅助兵,去运送粮草和辎重。”
这个更狠,四万六千人直接减到近八成。
胤祐听到这话,脸上立刻就展开一个笑容。绕过桌子,走到傅先生跟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就知道,师父想得跟我一样。”
傅先生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臂:“走开走开,别影响我写字。”
这时候,张勇将军从门外走进来:“噶尔丹的蒙古兵骁勇善战,对于漠西漠北一代地形非常熟悉,一万人还是少了一些。”
他在书桌前坐下,笑道:“一万三千人,不能更多了。”
两位师傅的话无疑都证明了胤祐的想法是对的。对于战争而言,人数占多自然是很大的优势,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得根据具体情况,随时做出调整。
后来,胤祐回承乾宫看望皇贵妃,恰巧碰到康熙也在。胤祐还想跟阿玛提一下,其实,他认为中路的补给线也很长,同样应该适当减兵。
康熙却只是拉着他下棋,并没有再提此事,胤祐也只得作罢。
十一月的时候,康熙带着儿子们到南苑大阅兵。
这次,康熙把所有年纪稍大的皇子都带上了,从大阿哥到八阿哥,连太子也跟着一起前往。
当日,康熙就在阅兵仪式上说道:“用兵之道,以赏罚为要。今日大阅,朕将将敕,以昭示劝惩。”
下面开阔的空地上列八旗官兵枪炮为三队。第一队,以汉军火器营鸟枪步军居中,炮位排列左右,满洲火器营鸟枪骑军列于炮位两侧。
第二队,以前锋兵居中,八旗护军分列两侧。
第三队,排列八旗护军,两翼设立应援军。
康熙率领皇太子,以及诸皇子全部身着甲胄,前张黄盖。内大臣、御前侍卫、大学士以及兵部诸位大臣也都穿着甲胄扈从。而后是貂尾枪侍卫随行,枪后立两面大旗。上三旗侍卫,全都穿着盔甲整肃。
康熙继续说道:“本朝用兵以来,所向无敌。野战则胜,攻城则克,所向披靡……”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鼓舞士气的话,而后又说到阵亡者的抚恤问题,家里的老弱妇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是胤祐第一次身穿盔甲,黄底镶红边,代表镶黄旗的颜色。
头盔上的盔枪虽然短而粗壮,头一次戴上多少有些不习惯,重心不稳就容易前后左右移动。胤祐要拼命保持一个站姿,才能确保不被头盔遮挡视线,
有这种烦恼的不止他一个人,除了大阿哥,剩下几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困扰。
好不容易等到康熙讲话完毕,接下来就正式进入阅兵阶段。
大家从高台上下去,分别骑马,跟在皇父身后,立于骑兵之前。随后鹿角战鼓齐名,众兵齐进,鸣金而止。接下来,枪炮齐发,如此九次,在第十次时连发大炮,声势撼天动地。
这一系列阅兵流程走下来,确实振奋人心,别说一个噶尔丹,这样的阵势,就算说他们要远征欧洲,胤祐都信。
而后,康熙又带领皇太子、诸皇子,大臣侍卫骑射和步射,皆中靶,射箭完毕之后,赐宴众官兵。
这一天的行程总算完毕。诸位皇子第一次穿着几十斤的铠甲,一开始还挺新鲜。经过这一整天,又是骑马又是射箭,到了晚上,个个都有点支撑不住,换上常服。
大阿哥看着弟弟们:“连盔甲都穿不住,你们还想上战场?”
兄弟们心想:“谁要上战场打仗了,这么多将军,哪儿轮得到咱们上?”
胤祐倒是觉得还好,别说几十斤,就算上百斤的重量穿在他身上,他也觉得跟穿了件薄纱没什么区别。
于是兄弟们也发现了,大家都累得半死,只有胤祐,没事儿人似的,精神的很。还有精力去招惹大阿哥,吵着要跟大哥切磋武艺。
大阿哥也累啊,挥了挥手驱赶他:“别闹!赶紧回去休息,你不累吗?”
胤祐笑道:“大概我天生就是要上战场的,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话说得,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衣服布料稍微次一点都要唧唧歪歪半天,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非得换更柔软舒适的上品绸缎才肯罢休。
现在怎么就成了天生要上战场的?
时间已经临近十二月,康熙得抓紧时间,把年后出征的事情安排妥当。
于是,回宫之后,立刻诏兵部觐见,颁布军令。诸皇子以及大臣也被要求站在一旁听着。
在宣布军令之前,他还宣布了一个消息:“朕决定率领诸位皇子亲征噶尔丹。”
“……”
大臣们和皇子们都很惊讶,皇上怎么如此热衷于亲自上战场打仗?
大臣们极力劝阻,认为皇上就应该坐镇京师,怎么能亲自远征?
关键,康熙出生在京师的紫禁城,与他的先祖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一直领兵打仗不同,他到现在四十岁,还没有亲自打过仗。
这这……
虽然谁也不敢提,但是心里却忍不住要想,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就是前车之鉴,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
大概只有胤祐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颇为兴奋。他之前还有些担忧,阿玛会不会同意让他跟着出征。
现在可算放下心来,阿玛不但自己打算亲征噶尔丹,还要把他们几个都带上!
从澹宁居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策棱,策棱听后比他还高兴。
时隔五年,他总算等来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回到漠北收复故土。他一定要手刃噶尔丹,以报灭族之仇。
那天在南书房,胤祐已经将那副地图上的每一个地点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凭着印象复制了一份,但对于距离这个东西实在掌握不好,他总觉得这个很重要,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他拿着这份地图,每天拉着策棱研究,让他事无巨细的给自己介绍漠北这个地方。
但是漠北那么大,策棱离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哪里知道那么多。
他只能回家请教祖父,进宫之后再向胤祐转述。
胤祐觉得这还不够,他又自己去翻阅了许多古籍资料,每天都在抱着书,研究地形和兵法,将脑子里想的在图上画出来,而后拿去和傅先生、张将军讨论。
张勇跟他开玩笑:“以七阿哥如今的本事,在我账下当个副将绰绰有余。”
傅先生不服:“我的徒儿,怎么能只当个副将,那必须是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胤祐在一旁点头:“没错,是个以一敌百的将军!”
“那是自然。”
兄弟们都觉得很奇怪,就算皇父要带着他们远征,他们也就是在大后方配合各位将军处理一些后勤工作。皇父怎么可能真的派他们上前线打仗。
胤祐收起书本,咧着嘴冲他们笑:“那是你们,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六阿哥跟他开玩笑,“你更不能去了,阿玛一定会让你留在他身边,把你看得紧紧地,一步也不许你离开。”
五阿哥也凑过来笑道:“就是,说不定一个不留神,你这小崽子又擅自跑去战场,照我说,就应该军法处置,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去你的!”胤祐推他一把,“你家军法打屁股?”
保泰凑个脑袋过来:“我阿玛说了,可以用军棍打屁股。”
这么说起来,大家倒是很期待七阿哥被军棍打屁股的场景。
胤祐生辰那天,皇贵妃一早起来给他准备做生日蛋糕的材料。哪知道小崽子一早跑来,说自己都十六了,还吃什么生日蛋糕,华而不实,不如给他多下两碗长寿面吃吃。
皇贵妃歪着头看他,有些愣神:“都……十六岁了?”
“嗯?”胤祐挑了挑眉毛,“虚岁十六,成年了。”
皇贵妃捧着他的脸:“怎么那么快?”她又比划了一下,“昨天你不是才这么大一点吗?”
胤祐拉着额娘的手:“你是不是舍不得我长大?”
皇贵妃眼底忽然闪动着晶莹的光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不是说好了,永远做我怀里的小宝宝。怎么一转眼,就十六岁了?”
胤祐搂着她的肩膀哄她:“现在也是你怀里的小宝宝,永远都是。”
皇贵妃看了看两人肩膀的差距,大概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得仰着头看他了。
她笑着把头转向另一边,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哪有你这么大的小宝宝?”
“有的有的!”胤祐又跑到她的另一边,要屈膝才能将头靠在额娘肩膀上,“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从生下来就开始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
听闻此言,皇贵妃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小崽子……”
胤祐拿过手帕,替她擦干泪水:“我要吃长寿面。”
“这就让人给你煮一碗。”
胤祐伸出两根手指:“两碗。”
“行!”
“再加两个鸡蛋。”
“加!”
面还没上桌,康熙过来了。看到胤祐十分高兴:“朕还想着下午召你去澹宁居,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他看到皇贵妃脸上的泪痕,立刻敛了神色,质问胤祐:“又惹你额娘生气了?”
胤祐仿佛受了莫大的冤枉:“没有‘又’,我从不惹她生气。”
“那她哭什么?”康熙想了想,能看到表妹落泪的时候不多,仅有的那么几次,都是为了这小崽子。
胤祐笑道:“她舍不得我长大。”
皇贵妃去小厨房看看面煮好了没有,留他父子俩在屋里说话。
康熙问儿子:“成年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小的时候收到的礼物都是玩具,长大一些就是文房用品或者书籍。
这次胤祐想要一点不同的礼物,他问:“我要了阿玛就会送给我吗?”
“说说看。”
胤祐不肯说,反而开始撒娇:“阿玛答应我,我才说。”
“那不成,你阿玛也不是什么都能答应你。”
胤祐得寸进尺的靠了过去:“阿玛放心,一定是你能办到的,保证不让你为难。”
“行行行,朕答应便是。”康熙推了推他,“你坐好,坐好!”
胤祐赶紧坐好,躬身抱拳:“儿臣请求阿玛,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领兵出战的机会。”
康熙一愣:“朕不是说过,带你们兄弟几个一同出征?”
胤祐摇头:“不是在后方,而是上前线。”
“……”
这康熙可不敢答应,上面有太皇太后,这儿还有个皇贵妃,就算他自己内心,也舍不得让儿子去冒这个险。
“噶尔丹的蒙古骑兵穷凶极恶,你要是遇险,让朕怎么和老祖宗还有皇贵妃交代?”
胤祐说道:“上战场哪能没有危险,但我能保护好自己。”
“你还小,朕不能让你去。”
胤祐耸了耸肩:“反正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君无戏言。”
“……”
这时候,皇贵妃带着宫女端了两碗面条进来。上面不仅有鸡蛋,还有鸡腿和牛肉。
康熙刚才被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问道香味也饿了,于是,把另一碗据为己有。
一碗面换来一个领兵打仗的机会,胤祐觉得值了。
到了太皇太后那里,胤祐却丝毫不提上战场的事儿。乌库玛嬷操心他的安危,让他千万小心。
胤祐笑着安慰她:“阿玛怎么会让我们去前线,我们就在后方呆着,安全得很,乌库玛嬷放心吧。”
太皇太后笑着伸出手,颤颤巍巍的点在他的脑门上:“你是我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
“想做什么,就去做,乌库玛嬷支持你!”
胤祐没想到,这竟然是从他乌库玛嬷嘴里说出来的话。
要知道,他小的时候,磕着碰着,太皇太后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前两年去一趟盛京,他肩膀被划了一道,太皇太后愣是不准他再骑马,让他做了一个月的马车。
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胤祐伏在她膝头:“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管怎么样,你得安然无恙的回来。我才八十多,还想多活两年。”
胤祐眨了眨眼,将泪水强忍回去:“一定!”
整个正月,胤祐都住在凝春堂。每日一睁眼,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陪着她讲经、礼佛,闲聊。
年后,康熙又收到了费扬古将军的奏折,对方在折子里向他汇报了近来的军务以及备战情况,并且还上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康熙立刻召集诸位议政大臣到澹宁居,同时大阿哥、太子和胤祐也一并被他召了过去。
费扬古将军在奏折中表示了对康熙亲征噶尔丹的支持,他认为皇上能够亲临是对军士们莫大的鼓舞,这是一件好事。
康熙很开心也很欣慰,劝阻的话他听得太多了,甚至听烦了。
也不知道是谁跑到皇太后跟前去说了这事儿,而后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太皇太后倒是没说什么,皇太后却苦口婆心劝了他一顿。
以至于亲征这事儿,搞得康熙不厌其烦。
他还问过皇贵妃:“他们都反对朕亲征噶尔丹,但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朕恨不得能亲手生擒他。表妹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不该御驾亲征?”
皇贵妃只操心儿子的事情,对他的事情向来不怎么上心。却还是给出了自己中肯的意见:“去与不去全凭皇上的想法,但皇上需时刻谨记一件事,您的安危就是天下的安危,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有了太皇太后、皇贵妃的支持,现在费扬古将军也鼓励他亲征,别人的意见,他也不在乎了。
这件事虽然令康熙很开心,但却不是他把群臣召来的重点。
重点是,费扬古将军在心中还提到了一件事情——他要减兵!
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俱是震惊不已。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胤祐。
胤祐和太子以及大阿哥站在一旁,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刚才他们聊了半天要不要御驾亲征的事情,胤祐都不关心。
从乌兰布通之战,康熙连续几日反复高热还不肯回銮就不难看出,他阿玛这人不但自信还很任性。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情,多少人劝他都没用。
当康熙说出费扬古将军请求减兵的消息是,胤祐心里倒是有些小得意地,脸上却摆出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于是,在场诸位谁还敢小瞧了这位年仅十六的小皇子。
几个月前,他提出让西路军减兵,这些大臣全都持反对意见,索额图更是当众嘲笑他。
而今,他的意见与费扬古将军不谋而合。
费扬古在奏折中说道,他又派出探子沿路打探情况,发现此去须得穿越沙漠、丛林、山川、河流、草原……千难万险。没人带八十日粮草根本不够,而补给线太长,四万六千人也根本补给不上,严重影响战力。
于是,他揍请将减掉的兵士编入补给队,为精锐部队补给粮草。
这又与胤祐当初提出的建议完全一致,更是狠狠地打了在场诸位名臣的老脸。
他的两位叔伯都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明珠索额图更是想不通,费扬古那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要探查过地形才能做出减兵的决定,这七阿哥怎么看看地图就知道了?
李光地、陈廷敬、伊桑阿看到康熙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站出来,盛赞七阿哥年少有为,才智卓绝,恨不能当场吟一遍曹植的《白马篇》来夸他。
胤祐并不关心各位大人的内心世界,他只问了康熙一个问题:“请问皇父,费扬古将军打算留下多少精锐?”
他说一万五千人,傅先生说一万人,张将军说一万三千人。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费扬古究竟与谁心有灵犀。
康熙把奏折递给他:“你自己看。”
胤祐翻开快速阅览一遍,而后目光落到了其中的数字上——一万三千人。
众人看到七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莞尔一笑。
他生的极为好看,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笑起来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胤祐并没有因为和费扬古给出的数字有细微差异而感到沮丧。那是真正身经百战的人,才能预估出来的精确数字。
他反而更加期待能够与噶尔丹一站,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对手。
战胜他,自己才能于实战经验这方面更加接近他所敬佩的几位将军。
二月十五这日,是释释迦牟尼佛的涅槃日。
太皇太后给了胤祐一个任务,让他在出征之前,替自己去大觉寺礼佛,求一张平安符。
胤祐知道,这平安符其实是为自己求的。既然是乌库玛嬷安排的,他岂能不去。
十五一大早,他就换上行服准备出门。
陪着他一道去的,除了赵诚这个贴身近侍,还有他的哈哈珠子舜安颜。
虽然已经是二月早春时节,但京城的天气仍然有些寒凉,风也很大。
胤祐从马车上下来,披风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定睛一看,今儿果然是佛祖的大日子,前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
胤祐一边抬腿迈上石阶,一边催促舜安颜:“快点,办完事回去了。”
而就在此时,周围有好几个人齐齐往右侧看去,并发出此起彼伏的轻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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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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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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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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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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