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好奇:“那还有不平等的条约吗?”
皇贵妃把核桃仁塞进儿子嘴里:“当然。”
小家伙把核桃嚼碎了咽下去:“什么是不平等条约?”
皇贵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核桃仁:“使用武力强迫一方割地赔款,丧失国家主权,权利偏向于强国,而义务偏重于弱国。”
小家伙很会抓住重点,一脸正气凛然:“那我们要做强国,不让别人欺负。”
他话音刚落,皇贵妃就听见“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低头一看,小家伙一直捏在手里把玩的核桃忽然碎成了两半。
皇贵妃赶紧丢开手里的东西,拉过他的小手查看。
细细的扫开核桃掉下来的碎屑,看到他小手依旧白白净净,没有一点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心下奇怪了,这核桃挺硬的,用钳子夹都得费些气力,她儿子一只手就捏碎了?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核桃壳,猜测或许是刚才夹碎了的核桃摆在桌上,被小崽子拿走握在手里玩。
胤祐丝毫不在意核桃的事情,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又后知后觉的补充了一句:“谁敢欺负咱们,就让我阿玛打他!”
“行了行了,怎么比你阿玛还操心?”皇贵妃让人把桌子收拾了,让他去洗手准备用晚膳了。
“我阿玛也不会同意的。”
“你阿玛现在腹背受敌,满脑门官司,你可别去招惹他。”
康熙现在确实因为这件事情头疼不已,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尼布楚这个地方已经非常靠近东北极寒之地,也不是什么又冷又偏远。
为了这么个地方,继续跟俄国人僵持,分走一半精力,就没法腾出手来收拾嚣张的噶尔丹。
但就这么将尼布楚拱手让给俄国人,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隔三差五来到承乾宫,对着皇贵妃说的也是这些事情。
皇贵妃对着他可没有对着儿子那么健谈,他说什么,皇贵妃就听着。时不时发表两句自己的看法,也是顺着他的想法来。
但是涉及到这种国家主权问题,皇贵妃言语间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倾向,委婉的提醒皇上,三思而后行。
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传喀尔喀蒙古诸部落和准噶尔要打仗的事情。
康熙每年都会巡幸塞外,把岁以上的皇子都会随驾前往。康熙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从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整个蒙古也都是大清的国土,容不得别人侵犯。
所以,皇子们也在议论这件事情。一旦准噶尔和喀尔喀真的打起来,那么大清必定要派兵支援。
大阿哥现在更是兵书不离手,就希望开战的时候,皇父能让他领兵上前线。
这天胤祐上完骑射课回到他的院子,一进屋就看到傅先生坐在树下,石桌上放着棋屏和棋盒,棋屏上散落着黑白棋子,四周时不时有黄叶飘落,他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胤祐走过去看了一眼:“这棋有点眼熟。”
傅先生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在你屋里找到的,都落灰了,翻出来擦一擦还能用。”
“啊……”
胤祐想起来了,这副围棋是有一年生日,太子送给他的。只不过他从小只会下蒙古象棋,不会下围棋,也没人教他。于是,这副棋就一直放了起来。
“坐下,”傅先生叫他,“陪为师对弈一局。”
小家伙眨了眨眼:“可是我不会呀。”
“不会我可以教你呀。”
围棋的规则很简单,无非就是把对方的棋子围起来吃掉。
胤祐上手很快,并且迅速对这个游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那天起,天天拉着傅先生下棋,下一局输一局,下十局输十局。
问题是,傅先生不但下棋很有技巧,引诱小徒弟上钩也很有技巧。
一步一步露出破绽,勾着他往坑里跳,然后再使出杀招,让他输得摸不着头脑。
可是小徒弟脑子好使,上了一次的当绝对不会上第二次,并且活学活用,还能把他用过的招数反过来用在他身上。
傅先生每天都得想新的方法来套路他,给他点甜头,总让他以为自己再努力一点,再考虑周全一点,说不定下一把就能赢。
过足了瘾,傅先生就伸个懒腰站起来,准备返回西苑自己的住所休息去。胤祐在一旁苦苦哀求,再来一局,就一局,这次我一定能赢你。
再来多少局他也赢不了,连续下了一个多月,从风一吹,树上飘黄叶的深秋,下到了风一吹,树上往下落雪屑的寒冬。
胤祐也不过是能在师父手底下能多锤死挣扎一会儿。
小家伙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去他的兄弟们身上找找自信。
关键是几位年纪和他差不多的阿哥都不会,太子太忙了,能腾出时间陪他说说话,吃顿饭就很不错了,哪儿有闲工夫陪他下棋。
大阿哥已经搬出了皇宫,轻易见不着人,见着了胤祐也不会找他下棋。
且不说大阿哥会不会下围棋,按照胤祐的判断,就算大哥会下,水平估计也跟自己差不多。
于是,小家伙找到了三阿哥。
三阿哥正在书房里看书,见他来了说要下围棋,便问他:“学多久了。”
小家伙掐指一算:“一个多月了吧。”
三阿哥嗤笑一声:“一个多月就敢来挑战你三哥?”
“试试呗。”
三阿哥看了看手中读了一半的书,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下来:“那就试试吧。”
近侍过来摆好棋屏,给他俩沏好茶。哪知道七阿哥还特别挑剔:“我只喝花茶。”
三阿哥打发身边的太监:“去给他沏一盏新摘下来的菊花,清肝明目。再给他端一碟芝麻酥和花生粘。”
“是。”
“等一下!”
太监刚要退下,小家伙又发话了:“菊花茶里得放冰糖。还有,我不爱吃芝麻,我要吃云片糕和萨其马。”
三阿哥惊讶的看着他,心说:“你这是跑来找我下棋,还是专程来吃我这一顿?”
不过这点儿东西也不算什么,三阿哥挥了挥手,让太监下去给他做,这就打开棋盒准备开始。
本以为这个刚学了一个多月围棋的小家伙,也就是个人菜瘾大技术差的臭棋篓子,本想着速战速决打发了他。
哪知道棋盘上交锋才发现,这小不点可没那么好对付。
三阿哥之所以数学学得好,就是因为他的计算能力和逻辑思维都比兄弟们强一些。
但是胤祐在不缺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的同时,记忆力也很强大,还有很好的大局观。
从他放下第一颗棋子开始,他每走一步都经过了推演和计算,最后编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无形中将对手包裹其中。
三阿哥一开始大意了,在他那里很是吃了几次亏。看着自己两处布置好的棋局被破,胤祐还吃掉了他好些棋子,这才后知后觉的重视起来。
胤祐毕竟小了点,学习时间也短了点,跟他三哥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一度占领上风,最终却还是以一子落败。
小家伙狠狠地咬了一口萨其马,颇有些不服气:“刚才是我饿了,精力不够集中,等我吃饱了再来!”
三阿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抱着暖炉看他:“再来你也赢不了我。”
“谁说的?”
“这些年来,太子能赢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嗯?”小家伙忽然抬起头来,“你经常跟太子哥哥一起下棋吗?”
三阿哥想了想:“也不算经常吧,他有什么烦心事就会找我下下棋,聊聊天。”
小家伙一巴掌拍在棋屏上,黑白棋子一顿此起彼伏的弹跳,好些落到了地上。
三阿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小家伙嘟嘴:“他为什么不找我?”
三阿哥敲他的脑袋:“找你做什么,你个小不点,啥也不懂。”
“哼!”小不点从炕上下来,扭头就走。
走一半,又倒了回来,在盘子里抓了个萨其马,继续往外走。
三阿哥在后面问他:“不说还要再来吗?”
“不来了!”
就因为这个事情,小家伙很是郁闷了好几天。
他以为太子哥哥平时很忙,和其他兄弟都没什么来往,只喜欢他一个。
原来不是的,太子哥哥经常把三哥叫去毓庆宫下棋、谈心,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三哥抄书、和他一起用膳,在一张床上睡觉。
他回到自己院子,往石桌前一坐,三哥读书好得很,经常受到阿玛的夸奖,才不会被罚抄书。
“啊切!”寒风裹挟着雪花从墙那头刮进来,小家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与此同时,正在文华殿埋头看奏折的太子也打了个喷嚏。
何太监紧张的说道:“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太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摆了摆手:“不用了。给我换一盏热茶便是。”
胤祐又去找四阿哥下棋,哥哥欣然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陪他。
屋子里炭火烧得足足的,兄弟俩盘腿坐在炕上。一开始还有一两句交谈,愈是下到后面,局势愈加白热化。
于是,两个人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棋子落在棋屏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胤祐中午用过午膳就过来了,兄弟俩一直下到了天渐渐按了下去,苏培盛带着人进来点灯。
四阿哥笑道:“小七赢了。”
胤祐却有些不高兴:“你让着我。”
四阿哥掩饰般端起了茶盏:“没有。”
前面两局四阿哥都赢了,就最后这一局他输给了胤祐,但输得不多。
胤祐抬起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你都出汗了。”
又要输,又要输得不那么明显,这可是个技术活儿,能不出汗吗?
四阿哥往前探了探身子,弯下腰来,方便弟弟给他擦汗:“都怪苏培盛,炭火烧得太旺了。”
一旁的苏培盛赶紧接口:“是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准备些点心,给二位主子赔不是。”
一听到点心,小家伙就把棋局抛到了脑后,催促苏培盛:“快去快去!”
胤祐现在对围棋入了迷,还从三阿哥和四阿哥那里拿了好几本棋谱来看。
两位兄长也不是什么棋坛高手,水平也很有限,给他看的书都是比较基础的。
真正的绝世高手傅先生,每天都在一边嫌弃他水平太次,一边又拉着他每天对弈。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月,小家伙进步神速,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三阿哥现在一见他就躲,再也不想跟他下棋了。
四阿哥心态倒是很好,胤祐要下就跟他下,虽然输多赢少,但是这大冷的天,在温暖的屋子里,能跟弟弟这样安安静静的坐一下午,感觉静谧又美好。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腊八,正好也是胤祐的生辰。
他一大早就来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入冬以来,康熙就分外留心太皇太后的身体情况。毕竟去年的事情可把他吓得不轻,今年恨不得专程派两个太医守在慈宁宫。
皇贵妃若是没什么事,更是从早到晚陪在太皇太后身边,老祖宗稍微有一声咳嗽,她就紧张的问哪里不舒服。
幸而今年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连个感冒也没有,吃得好睡得好,看来是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冬季。
胤祐已经八周岁了,但因为从小在众人的呵护和宠溺中长大,在他的兄弟们都已经脱下稚气,渐渐变得成熟稳重的时候,他依旧天真得像个幼童。
太皇太后捧着他的脸:“我的小七,又大了一岁。”
小家伙惯会撒娇:“还小还小。”
皇贵妃笑他:“都八岁了,还小。”
“八岁怎么了,八岁也还是个宝宝呀。”
“是是是,你十八岁了也是个宝宝。”
小家伙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的棋谱和棋盘。
他拉着太皇太后:“乌库玛嬷,你陪我下一盘。”
太皇太后连忙摆手:“乌库玛嬷连棋子都开不轻,下不了下不了,让你额娘陪你下去。”
于是,小家伙又跑去缠着皇贵妃。
皇贵妃笑着逗他:“我只会下五子棋,不会下围棋。”
“……”
这时候康熙带着满身风雪从外面走进来,先给太皇太后请安,然后坐在炕上,把儿子叫来身边。
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不知不觉,儿子就已经从那个抱着他大腿喊阿玛,撒娇要跟着出门的小团子,长成了眉目清秀,眼睛里透着灵气的小小少年。
“今儿正好虚岁九岁,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小朋友刚还说八岁也是宝宝,现在就有人告诉他,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康熙见他对自己的话似乎有什么疑义,接着说道:“太子向你这么大,已经可以独自前往太庙,代替朕祭祖。《四书》、《五经》也已经读了一半。”
小家伙点点头:“太子哥哥可厉害了。”
“你呢?”
“我也读了一半,”小家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掰手指输给他听,“《诗经》、《论语》、《大学》、《尚书》,现在已经开始学《中庸》和《礼记》了。”
康熙又瞪了他一眼:“你的弟弟们也开始入学读书了,你现在是兄长,兄长就应该起表率作用。以后若是再调皮捣蛋,不学无术,朕饶不了你。”
小家伙乖乖地点头:“记住了。”
太皇太后听不下去,赶紧出来护着心肝宝贝儿:“他今日生辰,你又训他做什么?”
康熙转过头来看向老祖宗,脸上又是另一副恭敬孝顺的模样:“没有训他,他也该懂事了。”
“他哪里不懂事,依我看,他最懂事,比好些个大人还懂事。”
康熙不敢跟她争辩,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是,总的来说还是很乖的。”
他又转过头来看向小家伙,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朕有件好事,你想不想听?”
胤祐一听到有好事,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什么好事?”
这话康熙主要是说给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听的:“今年刚换了河道总督,新上任的王新命以前没有治理河道的经验,春天又正是修筑河堤的最好时节,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准备亲自去一趟黄河下游,巡视河工。”
皇贵妃一听就明白了,皇上这是在宫里坐不住了,又打算出门——这是要开启第二次南巡。
康熙又接着说道:“既然去了黄河下游视察河工,就顺道再去一趟江南,看一看那里的民情。”
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听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皇帝要出远门啊。”
“是。”
“那……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康熙答道:“年后启程。”
他是想趁着春季,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时节,早去早回。
胤祐问:“还要去苏州和江宁吗?”
康熙点头:“没错,要去苏州和江宁。”
小家伙又问:“子清和容若也去吗?”
“去。”
“那……乌库玛嬷去吗?”
康熙瞪他:“乌库玛嬷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路途颠簸。”
小家伙缩了缩脖子:“那额娘去不去?”
“当然要去。”
小家伙了然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倒是让康熙有些惊讶,本以为小家伙会吵着闹着一起去,哪知道他关心了一大圈,最后没了动静。
康熙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手里一直攥着一卷书,此刻正低头翻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本棋谱。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大阿哥也去。”
“哦。”
“若是你表现得好,说不定朕也带上你一起去。”
胤祐抬起头来,冲他阿玛笑了笑:“我不去。”
“!!!”
不仅是康熙,这次连皇贵妃和太皇太后也感到了一丝惊讶。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七阿哥。以前小家伙总是千方百计要跟阿玛出门,现在竟然主动说自己不去。
康熙站起来,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以为自己儿子被掉了包:“真不去?”
“不去。”
“前面可是你提议,用水泥修筑河堤,不去瞧瞧成果如何?”
小家伙皱着眉,诧异道:“阿玛,你不是去视察河工吗?你去看过就好了,我就不去了。”
“……”
康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家伙,这是在给皇父安排工作。
老父亲不死心,继续问道:“朕记得你可爱吃江南的点心了,定胜糕、松鼠鱼、清蒸银鱼、还有那个做得像雨花石的汤圆……这些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听到这些,小家伙咽了咽口水,属于江南特有的酸甜鲜香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不光是美食,还有虎丘、拙政园、惠山、太湖、紫金山、秦淮河、燕子矶等等江南风光,以及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名句和美人,也一同浮现了出来。
小家伙动心了,于是问了一句:“太子哥哥去吗?”
太子当然去不了,康熙要出门,太子就必须得留在宫里替他处理朝政。
“不去。”
“那我也不去。”
康熙转头看向一旁的皇贵妃,皇贵妃却一直盯着儿子。
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尽管他自己不肯承认,大人也很难察觉。
但回过头去,想一想几年前的他,和现在已经大不一样。
小的时候,当然是阿玛额娘去哪儿,他就要跟去哪儿,一刻也不肯离开。
现在可不一样了,人家长大了,恨不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哪里还愿意跟父母一道出门。www.xiumb.com
来的时候,康熙还自信满满的想,说出这个消息,胤祐那小家伙一定吵着闹着要一道出门,到时候他就可以向儿子提要求,多背几篇文章什么的。
哪曾想……
老父亲不死心,最后一次问道:“你不去,朕可就带别人去了。”
“我已经去过了,你带别人去吧。”
“……”
每年的腊八都有家宴,还要吃腊八粥。
午膳过后,康熙本是要回乾清宫去,准备晚上的家宴。却看到胤祐那个小家伙仍旧捧着棋谱,一个人坐在书房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看儿子如此痴迷于围棋,便临时改变行程,决定留下来跟他对弈一局。
胤祐还没跟阿玛下过棋,他平时的棋友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以及他的师父,三阿哥和四阿哥渐渐不是他的对手,师父段位太高,他屡战屡败,正是需要找一个新对手的时候。
康熙下棋的水准远在三阿哥和四阿哥之上,第一局,胤祐没能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康熙把棋子在手里颠了颠:“还不错,学多久了?”
小家伙伸出两根手指:“学了两个月。”
康熙一愣,他以为胤祐要说两年,没想到是两个月。
转念一想也对,也就是他这两个月比较忙,和小家伙见面的时间少了,所以才不知道他在学习围棋。
“还不错。不过要挑战你阿玛,还差得远呢。”
康熙留给把棋子丢进棋盒里,站起来准备叫梁九功起驾。
哪知道儿子却忽然扑过来拉住了他:“阿玛等等。”
今日一早,康熙带着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去太庙祭祖,回来就径直到了慈宁宫,身上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胤祐赶紧收回手,讨好的笑道:“再下一局,就一局!”
这是初学者的卑微,逮着个能陪着下棋的人,就恨不得求着对方再来一局,来了一局又一局……
康熙一掀衣袍坐下:“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儿上,朕就陪你再下一局。”
这一局父子俩下了很久,另一边暖阁内午休的太皇太后都起来了。
胤祐一枚棋子半天落不下去,康熙忍不住催促道:“这还用想吗?放哪儿都得输。”
胤祐选了个地方,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棋子,重重的拍了上去。
“就这儿?”康熙颇有些疑惑,“你可想好了?”
“落子无悔,”小家伙扬了扬下巴,“我想好了。”
康熙摇了摇头,落下一字,又忍不住教育他:“你把这一小片棋子放掉,就可以保住另外那一片。”
胤祐却态度强硬:“我不让,只要我让了这一片,你同样会逼迫我让掉那一片,这样让来让去,最后我就退无可退,一败涂地。”
走到这一步,小家伙倒是一点也不犹豫,每落下一字都显得胸有成竹:“只要我抱住了这一片棋子,另一边你一时半会儿也吃不掉我。而我,倒是可以反过来吃掉你的棋子,阿玛,你救不救?”
“……”
他走一步棋,已经算到了三步开外,而且是每一处地方,每一个变化都算得明明白白。
康熙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棋盘,一句话也没说。
他好像从儿子的棋招中受到了某种启示。
其实,决定南巡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
既然噶尔丹和沙俄勾结在一起,迫使他不得不在边界谈判中做出重大让步。那他也只能按照索额图的办法,将俄国人索要的尼布楚让出去。
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可就像胤祐刚才说的那样,领土问题岂能说让就让。让了这一处,对方就会得寸进尺,难保下次不会继续与噶尔丹联手,再来敲诈勒索,继续逼迫他让出别处。
而沙俄那边,要么得偿所愿将尼布楚划入自己的版图,要么谈崩,看着大清和准噶尔打得你死我活。
不管怎么样,俄国人都不吃亏。
就算大清打败准噶尔势必也会大伤元气,到时候他单方面撕毁协议,远征军卷土重来,清朝皇帝又能拿他怎么样?
就像胤祐所说,让来让去,最后退无可退,一败涂地。
康熙陷入了沉思,胤祐也没有催促他,安静的坐在对面,双手托着下巴,耐心的等着。
皇贵妃一直站在旁边看父子俩下棋。她心里当然更偏向儿子,一直站在胤祐旁边,看着看着也看出了一点门道,儿子每吃掉康熙一颗棋子,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其实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过,看得康熙很不痛快,期间把她拉过去好几次,但皇贵妃还是不由自主的又站在了儿子身旁。
皇上到哪个后宫去,妃子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恨不能黏在他身上。
只有在表妹心里,两个儿子再加上太皇太后,哪个不比他这个皇上重要。
皇贵妃从他的神色就大致猜到了他心里装着别的事情。小家伙本来是蠢蠢欲动,想要提醒阿玛,被她做了个静声的手势,拦下了。
直到一只手搭上肩头,康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起头来,看了眼那只手的主人,又看了看对面托着下巴,一脸天真无邪的儿子。
他一直都对这母子俩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感,或许是他们身上维系着一部分相同的血脉,总让他将他们与后宫其他人分割开来。
这局棋,最后还是胤祐输了,阿玛给他的评价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放弃,但实力却不允许,到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小家伙撇了撇嘴:“等我多学两个月,再来挑战阿玛。”
康熙哼笑一声:“行,朕等着你来挑战。”
晚上的家宴上,荣妃忽然在太后和皇上跟前提起个事情。
“照理说,太子明年就十六了,也已经成年。虽然礼部查阅典籍,制定太子大婚的流程还需要一些时日,但太子身边也不能没有人侍候。”
“照理说,臣妾位份低微,这事儿轮不到臣妾操心。但太子小时候,皇上国事繁忙,臣妾奉命照料过太子一阵。先皇后曾有恩于臣妾,臣妾实在……”
十几年前,宫中妃嫔制度并不完善,康熙老婆娶了一大堆,除了中宫皇后,其他全是庶妃,地位比宫女没高出多少。
皇后生下太子不久驾崩,康熙一个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那时候荣妃正是得宠的时候,先后为康熙剩下四个儿子,全部夭折,身边只有一个小公主。康熙有时候脱不开身,就让人把胤礽带去钟粹宫让她照看着。
但这个时间并不长,后来荣妃生下三阿哥,太子也渐渐长大了些,康熙便能带着他一道出门去了。
无论如何,那些年荣妃给过太子一些,他确实的母爱,太子也让荣妃在几次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胤祐坐在太皇太后身旁,听到荣妃的话,忽然想起来,三哥说太子哥哥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叫他去下棋谈心。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不错,想必就是从幼时积攒而来的。
后宫谁不愿意为太子操这份心,但别人想操心还操心不上。那毕竟是太子,冒然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提这些,很容易被当做别有用心,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也只有荣妃,多多少少跟太子有那么一点养母和养子的情义,她在康熙跟前一向口碑不错,为人忠厚本分,就算年纪大了圣宠不再,但康熙对她还是不错的。
康熙点了点头,笑道:“还是荣妃想得周到。”
荣妃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脸上才刚刚绽开一点笑容,却听康熙说道:“这事儿就交给皇贵妃去办吧。”
皇贵妃最反感的就是给皇子找侍寝格格这个差事,之前惠妃就为了大阿哥找过她好几次,她一直都在用各种借口回避。
惠妃早就对她颇有微词,想必这事儿也早就传遍了后宫,只是大家碍于她的身份只敢在背后议论,不敢当着她的面提。
尤其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妃嫔,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揣测她的用心。
现在大阿哥已经出宫建府,要讨多少小老婆她也确实管不着,也不关心了。
本想着,太子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康熙亲自在过问,轮不上她操心。
没想到,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替她操这份心。
皇贵妃坐在自己位置上,低着头,就当听不见,死活不表态。
荣妃在这个时候提太子的事情,本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惠妃早就说过,大阿哥指派侍寝格格的事情上,皇贵妃推三阻四,不肯配合。以后各位姐妹的皇阿哥,就自求多福吧。
她若是能借此机会,把替太子物色侍寝格格的事情张罗下来,那以后她的三阿哥不就不用指望皇贵妃了吗?
于是,荣妃见康熙并无不悦,也没有退下的打算,继续争取道:“皇贵妃要统管整个后宫,平日里事务繁忙,臣妾也是想要替娘娘分忧。”
娘娘还坐那儿跟自己较劲呢。一方面她告诉自己,管好自己两个儿子就行了,别操心别人的儿子,吃力不讨好。
一方面,她又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给十二三岁的孩子安排两个小老婆,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康熙始终记得当初皇贵妃跟他说过的话,他也知道,皇贵妃不肯为大阿哥指派侍寝格格是觉得孩子年纪太小,应该长大一些。
他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个事情由皇贵妃做主,她要选谁,什么时候选,怎么选,都是她的事情,奈何荣妃却没能领会皇上的意思。
就在此时,坐在太皇太后身旁,埋头吃掉一块东坡肉的胤祐忽然抬起了头,好奇的看着大家,说道:“太子哥哥宫里有人伺候了,好几十个呢。荣妃娘娘,你就别担心啦。”
荣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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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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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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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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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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