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索额图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决定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在沙俄答应其他一应条件的情况下,他可以做决定让出尼布楚。
他是此次谈判大清这边的首席代表,掌握最终决定权。
照理说,他做出什么决定,别人无权干涉,也无权反对。
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康熙的大舅舅——佟国纲。
严格来说佟国纲也是索额图的下属,应该服从他的决定。
但是,康熙把佟国纲派到索额图身边,跟他一同前往黑龙江,也不只是领兵护卫使臣安全这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当然也是为了监督索额图。
外甥出发前就说了,在条约中明确规定尼布楚、雅克萨、黑龙江上下,及通此江的一江一河,皆为大清之领土,不能拱手送给俄国人,并且沙俄必须遣返叛逃的达斡尔族首领根特布尔,双方不得接纳逃犯。
现在倒好,索额图要自作主张把尼布楚让给沙俄。那他能同意吗,他要是同意了他的皇帝外甥也不能同意。
佟国纲是个武将,武将脾气都不太好,两位皇亲国戚随即发生争执,继而大吵一架、
索额图敢签这份协议,佟国纲就敢拿□□崩了他。琇書蛧
这事儿肯定是谈不下去了,再加上有探子传来密报,说是准噶尔部要和喀尔喀蒙古诸部落开战,再晚些时日,道路封堵,他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索额图与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只能暂时将谈判搁下,先返回京城,让皇上定夺。
就在他们返京的路上,噶尔丹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侵略喀尔喀。
这件事情要从今年七月说起。
七月的时候,康熙正在塞外各地巡视。照例和蒙古各部商讨了一下关于准噶尔部的情况。
得到的消息是噶尔丹近一年来一反常态,攻打下乌兹别克汗国之后,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几个部落的边境线相安无事。
噶尔丹忽然从一个南征北伐,不断对蒙古其他部落挑衅的好战分子,变成了一个友好的邻邦,让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准噶尔部已经统治了天山南路的南疆地区,并将势力扩展到七河流域与伊塞克湖地区。
可以说,东、北、西三个方向,他都已经扩大了不少疆土,现在只剩下南部的蒙古其他各部落,再往南就是大清帝国的版图。
噶尔丹自称是铁木真的后裔,此生的夙愿就是要向他的祖先那样,打回中原,重新占领那边曾经被他们占领过的土地。
康熙召集各部开会,商讨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噶尔丹向南进攻。
有人说是他失去了西藏五世□□的支持;有人说是因为他夺了哥哥的政权,现在侄子长大了,也开始谋划发起政变;有人说常年征战对一个游牧民族来说,资源匮乏难以支撑;有人说噶尔丹此举只是想让蒙古各部和大清放松警惕……
这时候,噶尔丹却派遣使者,送来大批金银器物和牛羊,说是要向大清皇帝进贡,并且请安。
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希望康熙同意,准噶尔和大清进行贸易往来。
康熙询问各大臣以及蒙古首领怎么看,谁没事想着打仗呢,当然是和平更重要。
于是,有很大一部人提出既然噶尔丹诚意满满,那就打开边境,跟他们进行贸易往来好了。
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反对,而反对的人观点很简单。噶尔丹从十多年前宰了他的亲哥,上位开始,就一刻不停的在侵略和扩张。这些年来对大清也是虎视眈眈,现在想起上贡请安来了,他可没安什么好心。
从评定三藩、收复澎湖再到驱逐沙俄远征军就不难看出,少年天子也是个强硬派。康熙自然就更加倾向于第二种观点,贡品收下了,贸易往来之事改日再议。
索额图从尼布楚返回京城,行至喀尔喀地方时,小规模战争已经爆发,噶尔丹亲自率领他的铁蹄征战,喀尔喀各部仓皇应战。
幸亏使臣团前往尼布楚的卫戍人员有八旗前锋兵200人,护军400人,火器营兵200人。
噶尔丹虽然敢攻打喀尔喀蒙古诸部,但还没到敢跟清廷硬碰硬的程度。
就这样,索额图一行人在战争大规模爆发之前,返回了京城。
听到者两件事情,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生哪边的气,二话不说,先把索额图狠狠的骂了一顿。
出发之前说得好好的,尼布楚、雅克萨以及黑龙江流域寸土不让,去了之后又要自作主张。
索额图挨了这一通骂,也感觉自己冤得很。他立刻跪在康熙跟前,哭诉道:“无论臣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一定是出于大清利益的考虑,绝无私心。”
康熙气得恨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踹他一脚。
但这里是朝堂上,又不是南书房,这口气康熙终究是忍下了。
他狠狠地瞪了索额图一眼:“没有私心,没有私心你自作主张把大清的领土让出去。”
“臣是有苦衷的。”
这个苦衷不能在朝堂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那就只能等到退朝之后,去南书房讲。
康熙屏退了身边的近侍,坐在龙案后面,让索额图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噶尔丹前几个月还在向大清进贡,请安,要求贸易来往,正当我们和沙俄谈判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和喀尔喀诸部开战。”
康熙面色一凛,似乎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索额图接着说道:“还有,沙俄那边,是他们率先提出要和咱们签订边境条约,态度诚恳,臣前往尼布楚之后,他们又忽然变得态度强硬起来。”
康熙瞳孔一缩,眼神中露出不可抑制的愤怒:“你的意思是噶尔丹和沙俄有勾结?”
索额图点了点头:“这是臣的猜测,所以,当时才昏了头想着退让一步,早些解决此事,朝廷也好腾出更多精力对付噶尔丹。”
康熙生气归生气,但索额图也有自己的考量,并非贪生怕死通敌卖国,也不好治他的罪。
但还是忍不住又把他训了一顿,先斩后奏,自己回去反省。
不久之后,康熙果然收到了喀尔喀蒙古传来的密报,证实噶尔丹此前的确给沙俄送过一封密信。
现在看来,事情的确如索额图判断的那样,与沙俄的谈判按照他们的要求,让出尼布楚,尽快与俄国划清边界,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准噶尔。
但是这种被人卡着脖子的感觉太难受了,年轻的帝王咽不下这口气,迟迟做不了决定。
不过,现在已经进入十月,到了年末,第二次谈判那也得等到明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谋划。
再则,蒙古这边虽然打起来了,但还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噶尔丹是真的想要侵占喀尔喀,还是故意骚扰、刺探甚至消耗,帮着沙俄在谈判中取得更大利益,也说不准。
索额图见过了皇上,挨了一顿骂,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怎么就光他一个人挨骂,佟国纲以下犯上,在外事上不服从他这个代表退最高领导者的决策,就不用问罪了?
于是,出了乾清宫,他便直奔毓庆宫而去。
回到京城,见过皇上之后,毕竟是要见一见太子的。
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得让太子评评理,看他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哪知道刚走到毓庆宫的正门前星门,恰巧就碰到了太子从南面的文华殿走来。
来的不光是他一个人,旁边又蹦蹦跳跳的跟着条小尾巴。
中秋之后,胤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太子哥哥了。他们兄弟俩一向关系要好,一段时间不见,便想得很。
正好,这天下午没有骑射课,他也没什么事,便去了趟文华殿,准备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去的时候,他还不忘拿了些皇贵妃烤的小饼干。
他到的时候,文华殿很安静,外面站着不少近侍。
门口站的是何玉柱,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胤祐是认识的。
他走进的时候,何太监低头笑道:“七阿哥来找太子吗?”
胤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不不,我来找你的。”
何太监一脸惶恐:“主子别开玩笑了,奴才可担不起。”
他看了看殿内,低声道:“七阿哥进去吧,太子正在里面研读奏章。”
胤祐本来还想问一句“里面还有别人吗”,可是何玉柱已经推到了一边站着,他也不好再问。
于是,小家伙偷偷进入文华殿内,躲在高高的雕花殿门后面,伸出脑袋往里张望。
他首先看到了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子,对方正埋头看着什么,前面堆着高高的几摞奏折,挡住了胤祐的事先。
于是,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太子旁边,那里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的人胤祐也认识,是太子的师傅汤斌。
他仍旧穿着破旧的官服,官服上甚至还有补丁。
据说汤师傅去年胜过一场大病,现在看起来果然苍老了许多。
不过,他看上去仍旧十分严厉,胤祐不由自主就有些害怕。
他想,如果是这位汤师傅给他们讲课,他一定不敢在课堂上讲话开小差。
不不,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师父,多么可爱的老头儿,给他讲《逍遥游》的时候还会和他一起探讨北冥那条大鱼的吃法。
“是何人站在那里?”
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胤祐吓得往门后退了半步,稳了稳心神,又大方的站了出来:“是我。”
汤斌赶紧站起来,向他行了个拱手里:“七阿哥。”
胤祐赶紧躬身回礼:“汤师傅。”
太子听到胤祐的声音,立刻笑着抬起头来。正要朝着胤祐招手,叫他过去。
哪知道手还没抬起来,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轻咳:“太子,今日的奏章可看完了?”
太子看了看手边那一摞奏折,约莫还有五六本。于是他让胤祐在一旁坐一会儿,等自己完成今日的任务。
胤祐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太子哥哥头也不抬,一本一本的翻阅那些奏章。
感觉做太子好累啊,他的太子哥哥明明也才不到十四周岁,为什么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
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太子手边的那一摞奏章全部看完,其中有不明白的也已经问过汤师傅。他还把看过的内容都整理下来,附上自己的见解和处理方式。
汤斌查阅之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向太子行礼告辞。
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只小手伸到了他的跟前。
那是胤祐的手,他手里拿了个油纸包。
汤斌没有伸手去接,胤祐又往他跟前递了递:“里面是点心。”
胤祐看他这么大年纪,走路也没有以前那种精气神,在那里坐了一下午,水都没有喝一口,这都快到晚膳时间,想必是又饿又渴,便把篮子里的饼干拿了几块递给他。
汤斌怎么会拿小皇子手里的东西,推迟着不肯收。
这时候太子却说话了:“这是小七的一番心意,汤师傅就收下吧。”
太子既然这么说,汤斌便双手接过,说了句“谢七阿哥赏赐”便退出了殿外。
胤祐走到台子跟前,打开篮子给他看:“饼干是我和额娘一起做的,面粉是畅春园种的小麦磨的,我带了好多呢。”
太子命人收拾书桌,自己走到弟弟跟前。
胤祐拿出一块小饼干递到太子嘴边:“太子哥哥尝尝。”
太子张开嘴吃了一块,果然是承乾宫小厨房做的点心,不管是御茶膳房,还是别处的小厨房都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胤祐满脸期待的问:“好不好吃?”
太子牵着他往外走:“你送来的,当然好吃。”
兄弟俩一边闲聊,一边往毓庆宫走。
胤祐问:“太子哥哥,你每天都要看那么多奏折吗?”
太子点点头:“今儿还算少的呢。”
小家伙有点不高兴:“阿玛把奏折都让你看了,那他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弟弟的话太子难得开怀大笑,“我看的那些都是以前的奏折,最近的当然是皇父批阅过之后才拿给我看。我只是学习,并没有帮阿玛处理政务。”
小家伙也搞不清楚也不感兴趣这其中有什么不同:“那也挺辛苦的。”
太子笑了笑没说话,没说什么。他在一周岁的时候便被立为皇太子,还不认字就知道自己是国之储君,以后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者。
他记事以来就开始学习,一开始是汗阿玛教他识字,后来变成了张英、李光地这些人教他读《四书》、《五经》,出阁之后真正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皇帝。
所以,他一直都处在这种高压状态的学习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累的。
不过,旁边那颗已经长大了的团子仍然在为他打抱不平:“阿玛还这么年轻,这些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做,为什么要让你那么辛苦?”
弟弟无意间的一句话,道出了君储之间不可调和的千古矛盾。
储君已经长大了,可皇帝还正值壮年。就连朱祁钰那种明明不愿当皇帝,赶鸭子上架被迫坐上皇位的人,在那把龙椅上坐的时间长了,都不愿意下来。
更何况少年天子前半生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他的政治版图太过精彩和宏大,哪里就能轻易舍得放手。
可是太子呢,他才十三岁,十三岁就已经进入到庞大帝国权利的顶端。可他的实习阶段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长到看不到转正的希望。
时间长了,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就算是亲父子也会积攒出巨大的矛盾。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胤祐拉着太子的手晃了晃,指着前面对他喊道,“你看那里!”
太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毓庆宫前正好走来个人,正是出差几个月刚回到京城的索额图。
索额图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也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兄弟俩。心里正纳闷儿呢:“这七阿哥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自己来找太子都能遇见他?”
待两人走进了,他赶紧向太子和七阿哥行礼。
许久不见,这一见到,太子还挺高兴,赶紧弯腰扶了他一把:“索大人请起。”
胤祐看了一眼索额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又是你?”
“???”
这话索额图也想问他,可他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跟个孩子计较,况且还是皇上的儿子。
便也只能陪着笑:“七阿哥,臣这一趟出远门,可有快四个月了。”
“噢!”胤祐点了点头,“那你下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
太子被弟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看着索额图那一脸有苦难言的模样,也颇觉有趣。
他成天在文华殿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枯燥乏味,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
难得小团子来一趟,就能让他心情大好真想永远将人留在毓庆宫,不叫他回去。
“要不……”
太子正要说话,却被一旁不懂事的弟弟打断:“你别叫我回去,我还没跟你说上两句话呢你就要打法我走。”
太子一愣,他确实想让小团子回去,自己跟索额图聊一聊他们这次前往尼布楚谈判的事情。
哪知道,话还没出口,就被这小家伙一顿抢白。
胤祐嘟着嘴,委屈得不行,指着索额图说道:“每次他来,你就要赶我走。你们聊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我不听就是了。”
看他不高兴,太子赶紧上前哄道:“没有你不能听的,我们聊的事情乏味得很,这不是怕你听得无聊吗?”
“那我在一旁等你。”
太子舍不得让他走,索额图也没有办法,就这样三个人一同进了毓庆宫。
到了惇本殿,太子赶紧让人给索额图赐座上茶,还喊了他一声“三叔公”。
胤祐听到这个称呼,顿觉新鲜:“太子哥哥,你为什么叫他三叔公?”
太子耐心的跟他解释:“因为索大人是我额娘的三叔。”
这时候索额图接口道:“按理说,七阿哥也应该称臣一声三舅公。”
“哈?”小家伙很会举一反三,“那你就是我额娘的三舅咯?”
索额图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胤祐一向对“舅舅”这个称呼,没有太好的印象。
他的大舅舅叶克书严肃是銮仪卫正使,统领一整个皇上的仪仗队,看着就一脸严肃,从来没个笑容,胤祐不喜欢他。
二舅舅还行,偶尔碰到,还能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问他想要什么,给他送进宫来。
三舅舅……三舅舅已经从当年的三等侍卫,提拔为康熙身边的御前侍卫,是曹寅和纳兰离开之后,最得康熙信任的侍卫。
不过,胤祐跟他仍然没有很亲近。他张口闭口就是身份、地位……胤祐不喜欢听这些。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堆舅舅在康熙身边当差,偶尔见到了他也叫不出名字,尤其是佟国纲的几个儿子,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小家伙冲着索额图轻哼一声,没打算给这位三舅公面子:“我连舅舅都认不全,更别提舅公啦。”
这时候,太子来到书房,问起索额图谈判的事。也没避着胤祐,让小家伙自己在书架上翻看他的藏书。
索额图把刚才在南书房跟康熙说的话,大致也跟太子说了说。碍于屋子里还有个人,言语之间颇为简略,也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胤祐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其实并没有多感兴趣。直到从书架上找到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这才去了外间。
太子早就命人给他准备了茶水和点心。今年的新鲜莲子晒干储存起来,抽掉莲心,泡出来的茶少了浓重的苦味,再加上一勺蜂蜜,多了几分清甜,小团子更爱喝。
太子听太医说过,莲子清心火,最适合夜里睡觉心神不宁,哭闹乱动的小孩儿。
于是,每次胤祐到毓庆宫或是讨源书屋,太子都会命人给他沏一盏莲子茶。
等到太子和索额图从书房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胤祐从另一边的花厅伸个脑袋出来,朝索额图挥了挥手:“慢走哦,三……公……”
是“舅公”还是“叔公”他已经分不清楚了,舌头打了个结,差点脱口而出“三公公”。
这位七阿哥在上书房有多顽劣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从翰林院传遍了整个朝堂。
奈何皇上对这个儿子自小就宠爱至极,耐性和包容度都不是其他阿哥能比的。
所以,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也没人敢打他的小报告。
毕竟宠着他的也不止皇上,皇上上面还有个太皇太后。
送走了索额图,太子才命人传晚膳。
时间有点晚了,胤祐灌下去一大杯莲子茶,把小肚子涮得干干净净的,现在饥肠辘辘,就等着美美的吃一顿。
两个人刚一上桌,太子就给他夹了个大鸡腿。低头一看,小团子把另一个鸡腿放进了他的碗里。
弟弟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太子哥哥辛苦啦,多吃点。”
太子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还在长个头,也要多吃点。”
看着弟弟大口大口吃得很香的样子,甚至比自己吃进嘴里还要满足。
太子完全取代了一旁近侍的活儿,一会儿给他夹个丸子,一会儿又让他多吃蔬菜,一会儿又给他盛了碗汤,晾凉了,才让他拿着勺子慢慢喝。
小家伙也不挑食,太子哥哥投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连平时不喜欢的蔬菜也多吃了两口。
吃饱喝足,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把小嘴一抹。小团子摸了摸肚皮站起来:“天都黑了,我要回去了。”
太子赶紧一把拉住他:“怎么,这就走了?”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不能走吗?”
太子失笑:“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再留下来吃点水果。”
胤祐想了想,又坐回到桌旁:“好吧,那就吃点水果。”
太监又端来水果盘,苹果和酥梨都是削好的,旁边摆着银签子。
胤祐本着一人一块的原则,自己吃块苹果,就一定要往太子哥哥嘴里塞一块梨。
平时用过晚膳,太子都要去书房抓紧时间看书。
今儿小团子在这儿,他什么也不想干,就像让小团子留下来陪陪他。感觉就好像辛苦一两个月,难得的放松时刻。
把水果吃完,胤祐现在就算是想回去也走不动。于是扑过去搂着太子的脖子,主动提要求:“我今晚要和太子哥哥一起睡。”
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不过现在太子可不让他睡觉:“你晚上吃太多啦,起来走走。”
胤祐揉了揉眼睛:“不想走,想睡觉。”
“不行,现在不能睡!”
太子拉着他站起来,硬是哄着人黑灯瞎火来到院子里。
毓庆宫的布局是个狭长的前后四进院落,正殿所在的位置是第二进,后面还有两进院落。
现在因为太子还没有大婚,也没有侍寝的格格。下人们也不住在这里,所以,后面两进院落都是空着的。
胤祐虽然时不时就要来毓庆宫住几日,但是还从来没有去过后面的院落。
今儿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来了兴趣,要去后院看看。
太子拉着他的手:“别去啦,后面连个人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都很重,越不让他们干什么,他就越要干什么。
小团子撒娇:“去嘛去嘛!”
太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你自己去吧。”
胤祐说:“我不敢……”
“不敢就回去了。”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小家伙撞了撞胆量,缓缓迈出步子,走进向了通往后院的角门。
太子:“……”
他能怎么办,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现在正是九月下旬,下弦月挂在天边,不一会儿就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太子明明说了后面的院子没有人住,可是胤祐却看到一间屋子透出幽暗的烛光,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做着奇怪的动作。
小家伙一步一步缓缓靠近,来到窗户下,小心翼翼的去戳窗户纸。
太子哭笑不得,这怎么还跑到东宫来搞破坏。
他上前一把握住了弟弟的手腕,倒是把胤祐下了一跳,正在这时,窗户却从里面打开了。
昏暗的烛光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笼在阴影里,浑浊的眼眸直直盯着胤祐,嘴角勾起个瘆人的弧度。缓缓地,缓缓地张嘴叫了一声:“七阿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胤祐吓得小脸惨白,回头就扑进了太子怀里:“睡觉,我要睡觉!”
太子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你看,叫你不来你偏要过来。”
这时候,房门打开,好几个嬷嬷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干了一半的秀活儿,跪成一片给太子请安。
胤祐偷偷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为首的就是那位熊嬷嬷:“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回七阿哥,奴婢一直在毓庆宫当差的呀。”
小家伙有抬起头来看着太子:“你不是说,下人都不住在这里吗?”
“奴婢是不住在这儿,但奴婢要在这儿干活呀。”
“……”
小家伙是真的被吓得不轻,现在什么冒险的精神都没有了。
在他眼里,这位“狼外婆”比真正的狼外婆还可怕。
他赶紧拉着太子逃回了前院,一路小跑着进了惇本殿的暖阁:“睡觉睡觉,我要睡觉!”
小家伙受了惊吓,睡觉的时候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挂在太子身上。
还好现在是临近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凉快了,被他这么抱着睡一晚,太子也不觉得热。
也不知是不是莲子茶起了作用,还是小团子受了惊吓,反正这一晚老老实实的睡着,连个身都没翻过。
康熙现在时刻关注着喀尔喀蒙古那边的战事。不过自从索额图他们从尼布楚返回京城,谈判中断之后,噶尔丹也带着他的蒙古铁骑退了回去。
现在现在漠北那边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天气可比京城这边冷多了。
大概不是个打仗的好时候,噶尔丹也准备回到自己的领地,先过个年再说。
帝王真是气得牙根儿都在痒,恨不得将整个准噶尔部落拆吃入腹。
他们跟沙俄谈判,噶尔丹就对喀尔喀发动进攻,谈判中断就不打了。这不就摆明了要乘人之危。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噶尔丹想要开疆拓土的狼子野心从来没有停止过。什么进贡请安,什么贸易往来……一旦大清打开边境线,才更方便他长驱直入吧。
这件事情不仅成为了前朝最重要的议题,当然话题度也蔓延到了后宫。
毕竟娘娘们的父兄和族人都在朝中做官,一旦准噶尔和喀尔喀真的不可避免的打起来,大清势必要出兵。
那么谁上前线,谁负责后勤保障,粮草运输……这些都是皇上要考虑的问题,也是各位朝臣表现的最好时机。
一旦立功,被皇上赏识,加官进爵,提高门第指日可待。
这天,胤祐回到承乾宫,若有所思的问道:“额娘,喀尔喀蒙古在哪儿啊,咱们去过吗?”
皇贵妃想了想:“比咱们去的地方更加靠北边一些,咱们没有去过。不过喀尔喀部落的几位台吉咱们见过的。”
皇贵妃已经做好了,他要深入了解这场战争的准备,正想着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他解释。
哪知道小家伙似乎就真的那么随口一问,便没有再提。转而问道:“那尼布楚又在哪里?”
“在黑龙江与俄罗斯交界,比喀尔喀更加靠北边,我也不是很了解那个地方。”
小家伙忽然说道:“可是我知道。”
“哦?”皇贵妃笑道,“是太子跟你说的?”
胤祐摇摇头:“或许,是我跟他说的。”
“啊?”
皇贵妃更奇怪了:“你跟他说的?”
“额娘你忘了,有一次,我在南书房,听到几位大人说,那个地方曾经是咱们满人祖先居住的地方,后来我还跟太子哥哥说过这件事情。”
他这么一说,皇贵妃就想起来了。那是在雅克萨战役之前的事情,胤祐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太子在康熙跟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其实,皇贵妃一直不清楚,胤祐是真的无意间说起这些。还是其实孩子一直都清楚他阿玛的想法,而故意给了太子提示。
“前几天我又听索大人和太子提到了这个地方……”说到这里,小家伙忽然自己岔开了话题,“对了,额娘,索大人说他是你舅舅。”
皇贵妃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我舅舅。”
可是这一层姻亲关系并没有让赫舍里氏和佟氏两个家族的关系有什么进一步的变化。反而因为他们都有女儿入宫,都是皇亲国戚,都在为自己的家族争夺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权势,家族关系也更加紧张。
“那我要叫他三什么公吗?”
皇贵妃摇头:“不用。”
“好,”胤祐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既然那个地方曾经是咱们满人的祖先居住过的,那就是我们满人的地盘,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皇贵妃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别人喜欢啊,为什么不能让给别人?”
“因为……”小家伙咬着下唇,一副很不服气的模样,“别人喜欢什么咱们就让给他,那以后他们喜欢紫禁城,咱们也要让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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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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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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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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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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