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药的过程既没有之前的眼神闪躲,也没有摆着副“我不开心”的脸色,总之司马靖看出来了,单云溪今晚的心情十分不错。
她其实一直都是开朗的人,只不过最近在司马靖的面前有些失常而已,跟墨戎聊聊天就觉得豁然开朗。
她纠结那么多做什么,人生最重要就是开心。
顺意而为,就是她活着的态度。
想明白了自然心态就好了,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合上了药箱。
“行了,你这伤口记得好好保养,不要再伤筋动骨了啊……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听的。”她背起药箱转身就走,神情上竟是半点以前的恼怒都没有了。
就像是例行公事,半分情感也没有。
单云溪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就是个没得感情的换药机器,不管看到什么我都不生气,不生气啊……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的背影皱了皱眉,想了想打算叫住她,却在一瞥旁边的黑影时又收住了。
单云溪的脚步声走远,黑影便在司马靖的面前现了身。
“何事?”
“王爷,属下查到了王妃以前与您的关系。”千影跪在地上,仍旧是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即便是出现在大帐中,也感觉他的存在感极低。
“说。”
“王妃小的时候曾经被带出王府,单夫人将她丢在路边,王妃快饿死的时候您正好刚被封镇南王,领兵来了南阳城,救下了年幼的王妃。”
烛火摇曳下,司马靖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当初的事情。
他将十万的大军留在京城,皇兄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他自己则领着仅仅三万的军队,去了东境对抗东华国二十万大军。
那年,他十三岁。
最惨烈的厮杀也不过如此,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提着长剑,冲杀进敌军。刀刀剑剑砍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路骑马踏着无数尸体,终于到了东华国大将的面前。
东华国的大将嘲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稚子,然而他手起刀落,止了这嘲讽的声音。
血溅了他一身。
杀神之名由此传遍了整个大魏,等他班师回朝之时,皇兄终于如愿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他的身后再也没有垂帘听政的庆太后。
可司马靖知道,这不是终结。
他交还了虎符军队,自请远离京师。皇兄对他极尽挽留,他说,皇兄于他有大恩,他愿去镇守边疆,替皇兄守护这江山。
朝臣说他急流勇退实在可惜,百姓说他战果累累忠心耿耿,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初留下来的十万大军还在京师。
就候在这承恩殿的外面。
皇兄从来没有信过他。
没有人是生来冷血,他只是明白了,于是屈膝下跪,求皇兄成全。
皇兄来搀扶他,说他永远都是他的好兄弟,不过,南境实在是过于贫瘠,长乐就不要跟着一起过去了。
司马靖低下了头,他说,谨遵圣命。
血寒成冰,心硬成了铁石。
他才活了下来。
“原来是那个时候。”司马靖在烛火中定了定神。
那时候,他最亲的姐姐被软禁在皇宫,他也被皇上夺了兵权,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其实不过是兄弟阋墙,飞鸟尽良弓藏那一套。m.xiumb.com
他那时候的性子并不好,但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普通乞丐般的小女孩。她躺在路边,就连最脏的乞丐也不屑看她一眼,就像是死了一样。
可是这么虚弱的人,这样没有了半点生命力的人,却在他路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想活下去。
即便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可那只小手却传递着人类本能的由生而来的,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司马靖愣住了,一个如同乞丐般的人都可以对生有这样的渴望,他为何不能振作起来呢!
于是,他破天荒地救了个人,一个如同乞丐般的小女孩。
千影猜测不到司马靖的心思,也不知道司马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低头道:“是,王妃被您送去了单家,您没有留下姓名,她应该并不知道是您救了她。”
想到单云溪,司马靖有些僵硬的手轻轻动了动,冷血有了一丝丝的回暖。
她要是知道他救过她这件事,怎么还会对他摆这样的脸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靖依旧是面无表情,千影退入了黑暗中。
次日清晨,他们休整好了往前继续前进。
同样是沼泽地带,穿过净罗溪支流往里的沼泽明显要更深一些,里面的各种水虫也是防不胜防,没多久就有人被咬伤了。
单云溪跟着邢医正一起过去查看,撸起裤管发现是被水中的蚂蝗给咬了。
邢医正老胳膊老腿儿的,这边气候潮湿,他犯了风湿,蹲都蹲不下来,这种处理伤口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单云溪了。
她刚将药粉倒在那兵士的腿上,他忽然大吼一声,对着身边的单云溪抡着手臂挥了过去。单云溪毫无防备,差点就被他打到,幸好她反应灵敏一个后撤站了起来。
“啊啊啊——!”那士兵大吼大叫着,双眼通红像是发狂了一样到处乱打人。
司马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一伸手将单云溪拉到自己的身后,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皱眉看向眼前这个发狂的士兵。
那士兵双眼发红,嘴里“啊啊噢噢”地吼叫着,看着就像个野人一样。此时的他像是完全不认识司马靖是他们的将军一样,朝他狂扑了上来。
单云溪的手抓紧了司马靖的衣袖,他冷眼看着此人冲过来,却连眼神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一道人影闪过,卫子虞一掌打开那发狂士兵,站在了司马靖和单云溪面前。他二话不说,上前三两下就制服了那个发狂的兵士。
卫子虞将人交给其他的士兵,这士兵发狂之后力气也大了不少,卫子虞放了手之后要好几个人联合起来才能制住他。
即便是这样,他还在不停地挣扎乱叫。
“他这是怎么了?”卫子虞看向单云溪,有些奇怪道。
单云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要看过了才知道。”
她从司马靖身后走出来,向着发狂的士兵走了过去,却没看见面前的水洼,一脚踩下去。忽然脚踝一痛,她拔起脚来,上面同样有一个被蚂蝗咬到的伤口。
这时墨戎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神色有些严峻。
“蚂蝗有毒,大家小心不要被咬到!”墨戎朝众人喊道,随即蹲下来查看单云溪脚踝的伤口。
他摸了摸单云溪的脚踝,问她:“有什么感觉?”
司马靖看着墨戎放在她脚踝上的手就不禁皱了皱眉,他一把将单云溪打横抱起,单云溪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却只看见司马靖紧皱的眉头和冷峻的脸色。
单云溪更加疑惑了,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她被司马靖放在了一棵树下,倚着树干坐着。就见他拿起了单云溪受伤的脚踝,用清水帮她洗净了泥污,在白皙细嫩的脚踝上露出了血红色的细小伤口。
单云溪被他过于保护的举动吓到了,缩了缩脚踝,话语里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
“我……我没事……”
司马靖一低头。
轻微的疼痛传来,司马靖朝旁边吐出一口毒血,紧接着他又用唇覆上了她白嫩脚踝上的伤口。
他带茧的大手触感有些温热有些粗粝,薄唇却很是柔软。
单云溪看得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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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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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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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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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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